“你……”
她犹豫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着,怎么也没法从昨天的画面里得出杨重镜现在情绪如此低落的原因。
什么情况啊?季楠那个表现,就差没把偏爱和喜欢写在脸上了,这样也能是杨重镜单相思?那个氛围,就是说转身开个房也不过分啊?
她这么想,话到嘴边也不敢问,几番欲言又止,化作一句叹息。
“你……你加油吧。”张梓年顿了顿,眼神忽悠两下,说:“他应该还挺好追的,你试试看呗。别轻易放弃。”
杨重镜说不出什么话,只“嗯”了一声,想着赶紧敷衍过去。不成想这副样子,落在对方眼里,就成了爱而不得。
这真是张梓年认识杨重镜两年以来,第一次见对方露出这种表情。
她“啧”了一声,用力拍拍对方的肩,好像这样就能传递过去自己对他的支持。力道确实挺大的,拍的杨重镜身子都跟着歪了一下。
杨重镜任由张梓年自己脑补,终于把人送走,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他握了下昨晚被季楠捏住的那只手腕,触碰的时候带来些疼。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不出自己所料,果然泛出轻微的淤青。
也只有这种身体上的疼,和张梓年八卦的眼神,才能让他确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不是他因为思念过度,而臆想出来的梦境。
“哥哥,”
杨重镜垂在身侧的手稍稍攥紧,没有理会。几乎在下一秒,他就有些自嘲地扬起唇角,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明明前一刻还在庆幸,自己不至于再去做臆想这种蠢事——
“哥哥,怎么不理我?”季楠一路小跑,直到和杨重镜并肩,才停下来,不太重地喘了口气。
他扭过头,眼睛弯下来,和唇角的上扬相映衬,直勾勾地盯着杨重镜,眼睛漂亮的摄人心魂,里面满满当当的,好像除了杨重镜,不再容得下任何其他人。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怕赶不上。”他将急促的呼吸喘匀,缓了缓,继续说:“但是还好,没有错过。”
季楠舔了下干涩的唇,转过身去,晚霞的光线落在脸上,发丝也折射出橙红色。
他犹豫了一下,如同在给自己打气,低声说:“今天的夕阳很漂亮,你说是吗?哥哥。”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我都有看的!有一些没有回复是因为怕回复了会剧透…
知道宝宝们担心小楠受委屈什么的,但其实是因为还没有写到后面~我们小杨也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啦~
第48章 “不要对我说谎。”
很难说上自己现在的心情,杨重镜想。
出自本能的,他屏住了呼吸。好像只要呼吸声稍微大一点,就会破坏眼前这副画面。心跳声也跟着漏了一拍,缓慢又沉重,犹如淋湿的鼓。
五感莫名地放大,杨重镜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扭头时,脖颈的转动。
他如同一台生锈的机器,运作的声音透过皮肉传递出来,发出老旧的响动。
“嗯,是很漂亮。”杨重镜静静地看了几秒,等到那阵脑海里,吵闹的嘈杂声散去,才点点头,这样评价道。
“怎么急匆匆的,我又不会跑。”
他神色淡淡,将心里的情绪全然掩盖,表现出来的只剩下波澜不惊。好似对季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行为,没有半点惊讶。
“但我想和你分享这个晚霞。”
季楠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试探性地看了杨重镜一眼,有点小声地说:“本来想拍照片发给你,但是我又想,你自己应该已经看过了。”
“路上有一点堵车,不堵车的话,我应该可以早一点。”季楠抬起手,将因为奔跑而掉落下来的碎发撩起,露出白皙的侧脸。
天气还是炎热,杨重镜盯着季楠看了两秒,低下头,从小臂处搭着的外套口袋翻找少时,拿出了一包尚未拆封的纸巾。
“擦擦吧,流汗了。”
季楠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略微停顿一下,才伸出手去拿。纸巾包装的面积小,接到手的时候指尖相触碰,只是一下,季楠便很快收回了手。
他不动声色地咬着下唇,想要说些什么,又到底没有开口。
杨重镜注视着他,目光从脸一路下移到他纤长的五指。
季楠的手和长相一样,从头到尾都透着精致。是漂亮的,没有残缺的。
在杨重镜的心中,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季楠都应该是被人宠着的,不应该受什么委屈。哪怕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三年,杨重镜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季楠过得不好。
他不否认对季楠的恨,但大多时候,恨意都源于爱。
矛盾的人往往最痛苦,杨重镜就是矛盾里的典型。他想要季楠过得好,又不甘心,离开了自己,对方真的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毫无负担的好。
那张纸巾终究没有拿出来,因为杨重镜看着看着,就冷不丁地伸出手去,顺着季楠的指尖,将人的手抓进了自己的掌心。
季楠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顺从地任由杨重镜抓着。
“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杨重镜指腹不重地摩挲过季楠虎口处的伤疤,带去些许痒意。他唇角稍稍上扬,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语气也冷静的有些凉薄,比起闲谈的随意,更像是临时起意的质问。
季楠“啊”了一声,被抓住的那只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在空气中很轻地抓了一把。
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用自由的那只手擦了下鼻尖,低声对杨重镜解释道:“我之前开罐头,不小心滑的。”
“因为没有注意,结果拉太过了,没想到会留疤。”
杨重镜垂下眼,不知道信没信。
季楠的神色倒是格外正常,有种自己干了蠢事被心上人发现的窘迫。
“哥哥,你是……”
季楠舔了下干涩的唇,眸子在晚霞的映衬下,忽闪忽闪的:“你是在关心我吗?”
“是啊。”杨重镜松开季楠的手,从他手心里重新接过纸巾,姿态自然地抽出一张,替他擦去了鬓角残余的汗。
他将沾染上汗珠的纸巾攥紧在手心,随后才仰起头,和季楠投来的视线相对,微微笑了,没有半点扭捏地承认:“我是在关心你,也想了解你的过去。”
“但你又在说谎,季楠。”杨重镜依旧笑着,声音也温柔,但让季楠感到无比发慌:“这样不好。”
季楠原本上扬的唇角僵硬住,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试图解释,双唇却像是黏上了胶水,怎么也分不开,说出反驳的话来。
“不想说可以不说,但是不要骗我。”
杨重镜低下头,不太明显地吸了口气,似乎是对此感到心累和疲惫。但他很快收拾好将要溢出的那阵情绪,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我还不能让你足够信任,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再和我说。”
“我昨天和你说过的,我可以等你的答案。要我等多久都不是问题,只是你要有和我坦诚的想法。”
杨重镜顿了顿,说:“不可以一直瞒着我,那样对我不公平。”
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恍惚之间,让季楠产生即将窒息的错觉。他努力克制住的,因为来回奔波而生出的眩晕又开始占据大脑,让他心头火燎似的焦躁。
这是无解的题,横在他和杨重镜之间,怎么都无法跨越过去。
杨重镜的爱赤忱也炙热,这让季楠对此着迷又上瘾。但与此同时,他也比谁都明白,就是因为炙热,所以才容不下半点细沙。
这不再是他想隐瞒就能靠撒娇打诨敷衍过去的事,而最要命的是,他半点都不想如杨重镜说的那样,把自己摊开了放在他面前。
季楠是阴暗的,烂到骨子里的,在无人可见处发臭的。
这和杨重镜所知道的,所喜欢和爱着的人全然不同,没有一丝重合之处。他压根做不到。
杨重镜察觉到季楠骤然沉寂下去的情绪,他顿了顿,兴许是为了缓和僵硬到奇怪的氛围,主动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请假,是有什么急事吗?”
“走得这么匆忙。”
季楠尚未从刚才那阵负面情绪重抽离出来,反应显得有些迟钝。他慢半拍地抬起头,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什么,又觉得答案不妥,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说好今天见的,”杨重镜没有想要对方的答案,只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他双手插兜,向前走了几步,见季楠没有跟上来,又重新将步子放慢。
杨重镜转过身去,半开玩笑似的,等季楠走到他的身侧,才低声将方才那句话补充完整:“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楠楠。”
作者有话说:
小杨在一点点地教他~撒谎不是好孩子~
第50章 “楠楠。”
楠楠。
距离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季楠都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一场只有自己沉浸其中的梦境。
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杨重镜总叫季楠的本名,脑子里也没有换亲昵称呼的概念。直到季楠故作娇嗔地抱怨他像个木头,喊自己的时候像老师在随堂点名,才后知后觉地想要改变。
他上网没搜出个所以然,只能虚心向身边的朋友请教,该如何称呼恋人,才可以算得上浪漫。
朋友间的打趣和玩笑尺度极大,听得一向自持冷静的杨重镜都臊红了脸。他强忍着被人起哄,最后还是没有采纳任何人的意见,只顺从自己本心的,在很平常的一个晚上,故作不经意地叫了一声“楠楠”。
听见这个称呼的一瞬间,季楠愣在了原地。他弯下身的动作僵持半晌,才慢半拍地回过神,转身确认道:“叫我吗?”
这是杨重镜第一次看见季楠露出这样,下一秒就要哭的表情。
他一直觉得,季楠其实是个坚强的人,无论是同时打三份工,还是小小年纪就担起偿还债务的责任,季楠都从来没有哭过。
他不常表露出负面情绪,最多露出些让人心软的沮丧,时常是笑着的,仿佛这已经成为他面对生活的一种习惯。
季楠的本名其实不叫季楠。八岁以前,他被赋予的名字叫作徐风遥。
季楠出生在不太幸福的家庭,母亲是家族的掌权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选择将季楠生出来,大抵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一个心软的瞬间。
生物本能的激素麻痹了她的大脑,让她在并不清醒的时刻里留下了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季楠衣食无忧地被关在别墅里整整八年。
被对手调查出孩子的存在时,徐月丝毫没有犹豫地做出决断,将这个堪称累赘的存在随手丢弃,兴许是最后一丝良心作祟,她给八岁的徐风遥留下了一笔钱。
可那笔钱,没有给他任何帮助,甚至截然相反,成为他踏入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接受到恶意的真正诱因。
说起来显得可笑,一个自幼被软禁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个世界,居然是源于他的不被爱。那段记忆已经不太清晰,可能是大脑自动的保护机制,让人下意识地忘却堪称痛苦的回忆。
他运气很差,一夜之间,从娇生惯养的菟丝花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好在上天也看不下去,终于舍得对他释放一线生机,让了无生志的季父看见了他。
他被季父捡回了家,从此之后,才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季父曾经是一名警察,假扮瘾君子协助警方缴获窝点,但从此染上瘾,再也戒不掉。他退役,借高利贷,疯了一样地吸食鸦片,骨子里又矛盾地残存着人民警察的血性。
季楠是他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光,他努力去克制自己,想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还是懦弱,最后是自杀死的。
他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张存折,和一间破旧的房子。
季楠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算得上是他父亲的男人,是在阴雨连绵的梅雨季。
离别总是猝不及防的,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口齿不清地喊他“季楠。”
“对不起,你要好好活下去。”
男人倒在血泊里,让高中放学的季楠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季楠没有资格怪他懦弱,他接受自己再一次地被抛弃,麻木又冷静地帮季父操办了葬礼,成熟的不像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遇见杨重镜的前十几年里,这便是他接受过的所有爱意。
“怎么了?”杨重镜面露茫然,神色无措地急急上前,伸出手去触摸季楠急速颤动的睫毛。他用指腹抚过对方泛红的眼角,停顿了一下,才有些犹豫地试探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还是受什么委屈了?”
见季楠没有答话,杨重镜又低声补上了后面这句话。
大学时期的季楠身形削瘦,个子比杨重镜稍矮些许,垂着头不说话,只微红着眼眶的样子,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亏欠了什么,格外惹人怜惜。
他腰抵着餐桌,左手下意识地撑着桌面,下唇因为紧抿而透出鲜红的血色。被杨重镜的动作惊扰,季楠才从记忆中抽离出来,顺着对方手掌的弧度,微微抬起了脸。
“没有不喜欢,哥哥。”他哑着声音,眼神透着不太明显的伤感,唇角却向上扬去,努力证明自己的喜欢一样,用力咬着音,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很喜欢,特别喜欢。”
程度词被加上重音,搁置在桌面的手也因此跟着用力起来,五指贴合着桌角边缘,指尖泛出淡粉的白。
校外租的房子,装修算不得多么精致。白炽灯挂在客厅,光线也是冷白的,悠悠地落下来,洒在他们二人之间。
杨重镜沉默着看了他少时,随后伸手,将季楠用力的手指一根根掰下,半握在自己手心里。他低垂着眼睛,温声说:“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哭?”
“手不会疼吗?这么抵着桌子。”杨重镜自然地拉着季楠向自己的方向走了一步,没有再挨着桌子锋利的边缘,说:“不高兴的话可以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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