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晃神,汪新没注意到队伍里有个好奇心重的,在最后关头回头看那只怪物。
秩序井然的队伍中,那人没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看见那个残疾怪物的身后,赫然跟着一堆手脚健全的未曾变异的怪物!
把他吓了一大跳,脚步乱了一瞬,虽然很快稳住,依然使整条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一拍。
像是个攻击讯号,在队员停住脚步的那刻,跟在残疾怪物身后的一只猛地从楼梯上方跳下来。
朝着出声的队员的脖子抓去。
悬在胸口的那口气还是没能吐出来,汪新沉着脸朝怪物的眼睛开枪。
没打中,但打乱了它原本的行进路程。
“啊!”怪物的声音不像是从嘴里发出的,更像是从胸腔,每一声都难听地让人想捂住耳朵。
它明显生气了,又朝汪新吼了两声。
青紫的面部,嘴唇裂开到耳根,露出脸皮下的肌肉组织,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掩盖在变异的肤色之下的,还有几处不明显的疤痕,看起来像是生前就留下的。
汪新皱眉,倒退着远离队伍,背靠着楼梯边的墙上。
又瞄准怪物的腿和头开了两枪,均被躲开。
“走!”汪新侧身避开怪物的攻击,有人开枪,子弹将怪物逼到天花板上。
“新哥,我们留下来帮你!”坠在队伍最后的队员干脆转身加入战斗。
“谢。”汪新的沉默寡言从一而终,他撑着栏杆空中转身,对着怪物腹部就是一个横踢,将怪物踢出去两三米。
腹部的血肉像烂掉的橘子,被踢得皮开肉绽,溢出来的黑血味道令人作呕。
那两个队员是新加入B队的成员,还没接受过正经训练,血性倒是不浅,又掏出枪,瞄准了怪物就是几枪。
命中率对半开。
楼道里的臭味越来越重,楼上蹲守的那一批也有些蠢蠢欲动,嘴角流着涎水,盯着楼下那两人。
借此机会,汪新闭上眼,再度睁开时,他乌黑的瞳仁在昏暗的环境中似乎亮着光。
他看向那只断了腿的怪物。
“吼!”怪物低吼出声,手掌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它在焦虑、害怕。
害怕没完成某种事情……
结合另一件奇怪的事——跟他对战的怪物实力明明不弱,却没有对他下死手。
汪新收回外放的探知能力,他似乎明白了。
楼上有人,并且那个人想活捉他们。
防护服里端正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汪新不再留手。
抽出雕刻了栀子花纹的长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挥砍怪物,怪物来不及反应便断了手脚,靠着墙壁无力反抗。
最后一刀切在怪物的脖颈,它的头被砍断,顿时萎靡下来。
汪新掰过它的头查看伤口,确认它死亡后连忙退开。
楼梯上的其他怪物没有要继续出手的意思,只是蹲在上面低吼。
那低吼听起来也不再像威胁,短促高昂的叫声,反而像是——高兴。
身后窜起一阵凉风,汪新身体比大脑反应要快,回身横刀挡住身后扑来的人。
是刚才开枪的B队队员的其中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感染了,手指甲变黑,长度骇人。
汪新一时不察,被他的长指甲在手臂上刮了很长一道伤口。
变异的队员呜咽着,含糊的口音像是在说“对不起”。
但是他的神智已经飞速消弭了,伤了汪新后用还未完全同化成怪物的嗓音叫了一声,贴着地面飞快地窜上了三楼。
拐角处所有的怪物都缩回去了。
原来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活捉,而是想要感染……
“汪新,听得见吗?你个狗日的,不准睡!”危莉一边乱骂一边摇晃汪新,泪眼汪汪的。
她好不容易把汪新背到医院来,结果没有一个医生愿意治。
江平基地这群贪生怕死的!老娘改天一定要毙了他们!危莉伤心地想。
算了,她现在就去。
“都在这了?”危莉不清楚医生办公室在哪,但她没聋,听得见哪里哭嚎声最大。
掏出抢踹开门,冷着脸一个个点人头。
蓝白的防护服在一众黑色防护服里异常显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缩在最里面的医生满脸恐惧地质问她,“都说了我们治不了!被怪物咬了只能等死!”
“你再说一句?”危莉抬枪对准那个人,生气到极致她反而冷静下来。
有什么用?把这群草包医生吓一顿又能怎么样?他们依旧治不好汪新。
算了……
“那个…我也许…可以试试。”鸦雀无声的人堆中突然响起回应。
被逼迫蹲着的人堆中站起来一个身穿黑色防护服的女生。
看不清长什么样,听声音感觉很年轻。
“确定?”危莉移动手枪,对准女生的额头。
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她全身。
“……确定。”女生回答。
“那就脱下防护服,证明给我看。”危莉歪头,嘴角上扬,勾出个残忍的弧度。
女生的动作停顿了两秒,真的当着危莉的面,利落地一寸寸脱掉防护服。
白色的护士服暴露在空气中,她的手脚、脖子、面部全部暴露在弥漫着病毒的空气中。
“我叫池雅,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你的队友,但是如果伤口不深的话,我想我可以试试看。”
“池雅!你在胡说什么?快蹲下来,你不要命了!”旁边的医生使劲拉她的袖子。
不知是真的担忧池雅,还是单纯不想承认自己贪生怕死。
池雅被他拉得弯了腰,但是依旧努力站住了身体。
不止楼上被感染的那个人,她也想救柳山基地那个名叫时黎知的少年。
江平基地已经失去了希望,她失去了唯一的信仰——从作战队放弃守护民众开始。
第三十三章 你也不要怪我粗暴
“好吧,你最好不要骗我。”危莉瞥了眼还拽着池雅衣角的手,碍眼的很。
她扣下扳机,子弹擦过那只手,深深嵌入墙壁,火药味真切地钻进医生的鼻子,吓得他松了手。
“砰!”
时黎知听见了很大一声枪响,他想回头看看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但是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黎知,看什么呢?”温柔的母亲一边提醒他看路一边询问。
时妈妈年芳45,保养适宜,仅眼角有几条细纹,笑起来的时候才会明显一点。
“没事,妈,你刚刚有听到枪声吗?”时黎知疑心附近有恐怖袭击。
不过在江平市,这种事情比天灾发生的概率还要少。
果然,时母摇摇头:
“我什么也没听到啊,崽啊,你是不是出现幻听了?我们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心脏吧?”
说完她摇摇头:“算了,我们现在就去吧,反正时间还不晚。”
“妈,不用这么紧张。”时黎知也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可能是把重物落地的声音听成了枪声。
他圆润的杏眼笑起来弯弯的,时母一看见他笑就不由得放下心来。
没办法,她儿子哪里都优秀,就是摊上个先心,做不了重活,还影响心情。
好在这些年大小检查都没漏过,倒是不担心病发。
“妈,不用太紧张,我真没事。”时黎知拽着他妈妈回家,脚步莫名有些焦急,“快回家吧,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好好,就走,哎呀,别催别催。”时母笑呵呵地领着他回家。
他们走着几乎每一天都要经过的道路,路过每一个熟悉的红绿灯,看见每一天都能看见的小区门口。
可是,哪里不对?
时黎知的笑容慢慢变得牵强,他的心里好像缺了一块,空空的,灌满了冷冷的冬风。
“秦乌……”时黎知下意识唤出了这个名字。
很陌生,又很熟悉。
“秦乌是谁?”时母疑惑地问他。
她不记得周围什么时候有过秦乌这个人,自家儿子的同学好像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
“……不知道,可能是哪个商店的老板吧?”时黎知也不记得,只是下意识叫出了这个名字。
“对了,老爸呢?”时黎知问时母。
“他啊,搁家里抠脚呢,今天不上班,咱们俩在家好好陪陪你。”时母按下电梯,两个人站上电梯箱。
“砰!”
门紧闭时,时黎知又听见一声枪响。
他猛地抬头,面前依然什么也没有,而身旁的母亲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神情。
只有他听见枪声吗?和平时代,大街上怎么会有枪声。
没想出个所以然,时黎知跟随母亲进入家门,走进客厅,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视线所及范围内,是正在厨房忙碌的爸爸妈妈。
老两口婚后过了二十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做饭收拾之类的,只要爸爸在家,就肯定会跟妈妈一块动手。
左右无事,时黎知对着液晶电视黑屏上茫然的自己发了会儿呆,扭头摸索到遥控器打开电视。
“据悉,今日是江平市污水排放入海的第四十一天,官方统计显示,目前未有一人因为水源问题而住院治疗……”
污水排放入海?时黎知更茫然了,他瞥了眼右上角的日期,2153年8月28日18:02。
可是,江平区明明在8月27日就已经被怪物入侵沦陷了……
时间不对,时黎知惶然站起身,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某些他不愿再回想的记忆复苏——
比如半夜乘坐高铁逃到另一个城市,比如蔡永星永远地沉睡在了高铁站,比如…在江平的研究室里,他亲口赶走了秦乌。
秦乌不是某个不知名商店的老板,而是他的队长,他还没来得及对秦乌告白。
“崽崽,咋了这是?”时母洗完手,扭头就看见自家儿子傻愣愣地站在沙发前。
泪水流了满脸,杏眼红通通地盯着电视,她赶紧擦了手出来看。
电视上正在放的就是一则普通的晚间新闻,女主持人姣美端庄地坐在主持桌后。
“宝贝,你哭啥呀,难道新闻说源流工程的股票跌了?那完了,你爸刚买了他家的股票,这要是跌了可不得赔死嘛。”
“没有,他家股票没跌,您快去做饭吧。”时黎知擦去脸上的泪水。
掌心用力蹭过脸颊,唇边那颗痣周边被他蹭得通红。
“我也来帮忙吧。”时黎知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怕被母亲发现异样,匆忙低头装作挽袖子。
“来吧,正好帮你爸洗菜,他笨手笨脚的,洗坏我三把葱了。”时母笑着埋怨,时父在厨房也跟着笑。
这样温馨的场景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时黎知装不出末日前的轻松,索性安静地听着他们唠家常。
脑海里全是秦乌的身影,有秦乌第一次见面就抱着他走、还有秦乌晚上悄悄替他暖脚。
以及在校医室里,秦乌借着帮助他呼吸的借口,真真切切地亲了上来。
现在时黎知才想明白,秦乌不会这样帮危莉和汪新,他是秦乌的特例。
心动的种子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等时黎知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种子早就生根发芽,长成了一颗参天大叔。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自作多情也行,如果他有再次醒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向秦乌表白。
“崽崽,你今天看起来有些奇怪。”知子莫若母,时黎知隐藏得再好,还是被时母察觉到了。
端上刚做好的香喷喷的饭菜,时母寻思着去房间里找到了儿子常备的药,这是上回去医院检查过后医生开的。
“不用,妈,我没有不舒服。”时黎知现在浑身舒畅,陪伴他二十一年的心脏病仿佛消失不见了。
他在时母担忧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在家里走了一圈。
两室一厅的家不算大,位置也不算好,在偏向城郊的一栋老楼里,刚好够三人居住。
时母是个很喜欢研究艺术的人,家里被她用各种暖色调的小饰品装饰得非常温馨。
浅绿色的窗帘拉开,时黎知停在窗边,透过窗户俯视楼下的街道。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聊着各家的家常事,场面一片祥和。
“黎知……”时母好像意识了到了什么,捂着嘴再说不出一句话,眼神哀伤地看着时黎知。
“爸,妈,我的时间快到了,还有人在等我。”时黎知用力掐了一把手臂,皮肉被大力拧起来,但是他没有一丝疼痛。
从这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是在做梦。
挺好的,一个很美好梦,时黎知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母子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他沉默了一会儿,睫毛轻颤:“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你不用太早来陪我们,是我跟你爸对你亏欠太多。”时母捂着脸抽泣,视线不肯挪开半分。
时黎知偏头看向楼下,他的视力突然变得很好,好到能看清楼底下所有人的脸。
距离楼栋最近的地方有一对夫妻,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连串形态各异的怪物。
男人已经被怪物抓伤,女人含着泪望了眼紧闭的大门,不肯离开,守在她丈夫身边,直到自己也失去了生命。
自始至终,楼栋里的人都没有为他们开门。
楼下怪物的嘶吼着,声音沙哑难听,饱含极致的痛苦和怨恨。
他们毫不留情地撕咬开时黎知父母的身体,随后又趴在大门上,门缝不堪承受发出的吱呀声仿佛楼栋的呻吟。
这些怪物的叫声令时黎知头痛欲裂,他痛得扶着窗玻璃蹲下,在记忆深处挖出相似的记忆——
这是商医生在心理室用的那段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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