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儿柳妈妈热情地将沈绍安一行迎了进去。
沈绍安背着手在前走,吩咐道:“妈妈,挑你们楼子里长得好看的、皮肤白的、体态丰腴的姑娘来三个,好酒好菜尽管上。另外把小桃红给爷叫过来。”
柳妈妈笑逐颜开,连声应了,亲自领了四人去了雅间。
这个时辰来楼里的客人并不多,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霍武三人每人身边坐了一位肤白貌美的姑娘,小桃红也带着抱琵琶的丫头进了门,娇娇俏俏朝沈绍安福了福,调侃道:“公子如今可算稀客,莫不是家中娘子醋劲儿大,不让公子来玩么?”
沈绍安歪在榻上笑,“是啊,家里那位管得严,若是知道爷来这里玩乐,怕不得三天不让上榻?”
正说笑呢,门外有个男子突然拦住一个楼里的姑娘,伸出手去摸那姑娘的脸。
姑娘有些忙乱地躲着男子,躲躲闪闪转身的时候,沈绍安就看到了她的脸。
沈绍安笑容突然一滞,整个人一下子弹跳起来,迅速冲出门,一把揪住那男子的领口,抡起拳头就砸在了那男子的脸上,“你特码的!”
霍武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扔下怀里的姑娘跑出来时,外面已经打了起来。
那男子是个外来的货商,并不认识沈绍安。
男子经常往来行商,身手也不弱。在刚开始冷不丁被揍了一拳后,接着跳起来就要开始反击。
然而被冲上来的柳妈妈和霍武等人迅速拦住。
沈绍安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到方才被调戏的姑娘身边,沉着嗓子唤道:“如意?怎么是你?!”
姑娘正是当年沈夫人给沈绍安安排的通房丫头。
如意仰着脸,看着昔日小主子,哭得哽咽难言,“九爷?”
沈绍安呆了呆,转过身一把捏住柳妈妈的后脖颈,将她拖了过来,指着如意咬牙切齿问道:“她是怎么回事?!”
柳妈妈从没见过沈绍安发火的样子,被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摆着双手道:“哎哟爷啊,可不关奴家的事啊!这姑娘是被她家里人卖进来的。”
沈绍安眯了眯眼,“家里人?!”
柳妈妈连连点头,“是啊,她家里人。”见沈绍安脸色黑得吓人,连忙补充道:“是她婆婆和相公。”
沈绍安丢开柳妈妈,转头问如意,“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到这里,酒喝不成了,曲儿听不成了。
姑娘们都躲了出去,房里只剩了沈绍安四人和如意,以及柳妈妈。
如意这才抽抽噎噎讲了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
沈夫人将如意拜托给庄子上冯家夫妇,结果冯家夫妇为了贪墨如意的嫁妆银子,将如意嫁给了在乡下的侄儿冯有财。
那冯有财不光穷,还是个十足的渣。
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还动辄就打老婆。
如意进门不久,冯有财的爹就病逝了,她婆婆就带着她和相公来赤水,说是投奔亲戚。
可是亲戚家也穷得揭不开锅,冯有财又不争气。
娘俩一合计,将如意卖进了翠薇楼。
沈绍安气得脸色铁青,不等看向柳妈妈,柳妈妈已经连忙跳了起来,“奴家这就将姑娘的卖身契给沈爷拿来。”
沈绍安点了点头。
柳妈妈一会儿就将卖身契拿了过来,却连卖身银子也不敢开口要,只支支吾吾道:“姑娘来时,瘦的不像话,还一身的伤,在楼子里好吃好喝养了快二十天,药膏子药汤子用了无数,今儿这才头一回出来端茶送水……”
沈绍安看看上面写着纹银十两,将大哥给他的荷包拿过来,从里面取出五十两银票,拍在案几上,“银子给你,人,我就带走了。”
“九爷。”如意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眼泪汪汪道:“奴婢,还有个女儿……”
“女儿?!”
沈绍安看向柳妈妈。
柳妈妈叹了口气道:“是有个女儿,还没满月。那家人……这些时日每日按时抱着孩子过来,让这姑娘给孩子喂奶……”
沈绍安简直惊呆了,连忙问,“孩子,还没满月?”
如意都已经在楼里养了二十天,孩子居然还没满月!
那是不是证明,如意刚生下孩子没几天,就被那家人给卖了?!
如意泪流满面,“我婆婆说,孩子太小,奴婢在楼子里照顾她不方便,不如留在家里。她照看着孩子,奴婢才好腾出身子……”
沈绍安明白了:天杀的老虔婆,这是将如意当成了摇钱树,只要把孩子牢牢握在手里,就能逼着如意在楼子里卖身,供他们一家花用!
他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如困兽般在原地团团转了一圈后,一脚踹在了案几上。
案几瞬间飞了出去,连碟子带酒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柳妈妈惊叫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缩着脖子远远站在角落里。
沈绍安黑着脸,站在原地迅速思忖一番,将荷包扔给刘义,道:“你们在这儿玩。”
又对如意说道:“走,我带你回去抱孩子。”
刘义连忙说道:“算了少将军,您不在也没意思。今儿出了这样的事,咱们都一块过去看看。”
沈绍安点了点头,道:“成,你去结下账。”
等柳妈妈跟着刘义出了房间,沈绍安又低声对霍武说道:“你去趟县衙,跟魏大人说一声,让他带着衙役到……”又转头问如意,“你婆家住哪?”
“曲水巷。”
霍武连忙应了,迅速跑了出去。
等刘义结完账回来,沈绍安也带着几人出了门。
楼里的小龟公挤在柳妈妈身边,看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小声说道:“那母子俩要倒大霉喽,惹着了这尊煞神。”
柳妈妈撇了撇嘴,“活该!”
说完照准小龟公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光知道看热闹,去干活!”
魏无庸到的比沈绍安还快,跑得满头是汗。
看到沈绍安扶着如意下马,连忙迎了上来,“少将军,不知少将军唤卑职前来,有何吩咐?”
如意将婆家居住的小院指给沈绍安。
沈绍安用下巴点了点冯家母子住的那间房,冷笑一声道:“据查,这里住的冯氏母子是北郦细作,魏大人不妨带回去仔细审问审问。若是二人冥顽不灵、拒不交代……”
魏无庸微微眯起眼睛,“进了县衙大牢,由不得他们不招!”
沈绍安微微一笑,“那就有劳魏大人。改日,绍安请魏大人喝酒。”
魏无庸连忙笑道:“少将军客气,这本是卑职份内之事,还要辛苦少将军提供线索。理应由卑职做东,请少将军才是。”
说完,他朝身后的衙役用力一挥手,“抓人!”
如狼似虎的衙役冲进院子,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一对母子被五花大绑拖了出来。
母子俩拼命挣扎着大声喊冤。
在被拖出门后,两人都看到了那个俊美无双的贵公子身边站着的如意。
冯氏母子仿佛被人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就快要被拖出巷子时,冯有财突然跳了起来,挣扎着大声喊道:“毒妇害我!”
第116章 这表白来得猝不及防
沈绍安冷笑一声,对如意道:“去把孩子抱出来。”
如意微微屈膝称是,抹着泪进了院子。
正房里冯家亲戚藏在屋里没敢出门,从门缝看着如意抱着孩子出了院子,被扶上马离开。
少将军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年轻小妇人回了行辕,小妇人怀里还抱着孩子。
消息一传开,行辕里的人顿时都疯了。
好多将士都探头探脑来瞧热闹。
被沈乔安的副将闻声出来斥走。
春杏见沈绍安体贴地扶着小妇人下了马,走路还揽着她的肩,一副呵护备至的样子,顿时气得两眼通红。
才觉得传闻有误,沈小将军不是风流好色的纨绔,这刚出去没一会儿,就给她领回来一个女人,还是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一时间,“风流小少爷与乡野小妇人勾搭成奸被家人发现棒打鸳鸯带球逃走,生子后日子过得艰难又千里寻夫两人终于边关相遇重逢”的戏码在春杏脑海中迅速团圆大结局。
她跺了跺脚,转身就想回云州。
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尾随在两人身后,一路去了后厢房。
春杏跟在沈绍安身后,看他让人安排了房间,又让人给那小妇人拿衣裳送热水送吃食……
指使的人团团转。
春杏嘴撅得老高,扒着门探着半个身子狠狠盯着沈绍安的背,恨不得用目光给他烧个洞出来。
沈绍安自然感觉到了后面“灼热”的目光,回过头看到她,居然还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唤狗呢?
还,“你,过来!”
春杏心里嘀嘀咕咕,脚却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沈绍安指了指孩子,“你能不能给看看,这孩子身体状况如何?”
如意听着神色就有些慌。
春杏笑笑道:“没事啊妹妹,别怕,就是做个例行检查。”
如意下意识看了沈绍安一眼,将孩子往前递了递。
春杏打开襁褓,从头到脚挨个儿检查了一遍,道:“有点小,不足月吧?”
如意轻轻“嗯”了声。
春杏又将手指塞进婴儿手中,往上提了提,小婴儿紧紧攥着春杏的手指,小身体跟着往上蹿了蹿。
最后说道:“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先天不足。以后妈……娘亲奶水好了,慢慢就好了。”
沈绍安唇角不动声色微微一勾。
如意怯怯地说了声,“多谢,姑娘……”
一个姑娘,居然还懂这些?
难道是做稳婆的?
沈绍安这才对如意说道:“行了,你先住在这里,好好养一养。别的先不用考虑。”
见他转身要走,如意咬了咬唇,轻声唤道:“九爷,奴婢,有话要对九爷说。”
“你是想说,卖身进青楼是你的主意?”
当时冯有财那句“毒妇害我”,沈绍安就明白了。
想来,当初冯家母子带着如意北上,就是为了寻旧主讨要好处。
如意不肯,母子二人就对她拳脚相加。
如意受不住,干脆劝母子俩将她卖进青楼,并许诺在青楼赚了钱会交给冯家母子。
这样做,一是签了卖身契便与冯家再无干系;
再一个,谁不知沈绍安是风月场所的常客?
只要如意在翠薇楼,总有遇到的那一天。
到时,她就可以请沈绍安帮忙,将自己女儿从冯家带出来,从而真正脱离冯家苦海。
或许当时沈绍安的反应,让如意生出了新的希望,就给那对母子小小泼了一点脏水。
虽然那也算不上冤枉冯家母子。
如意蓦地瞪大了眼睛,“九爷知道?”
沈绍安呵地笑了,抬手在如意额上轻轻一弹,“行啊小丫头,现在也学会用心计了?做得不错!”
“九爷不怪奴婢吗?”
沈绍安笑道:“我怪你做什么?难道要你生生被那两个狗东西打死才对?他们可是逼你来找我?”
如意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哽咽道:“奴婢公爹病逝之后,婆婆跟相公要投靠冯管事。冯管事跟他们说了奴婢以前是九爷通房丫头的事,他们便逼着奴婢来寻九爷……”
她不肯,婆婆就让相公堵了她的嘴,往死里打她。
连她身怀六甲时都不放过!
若不是因为经常挨打,她也不会不足月就生下了女儿。
可是这对母子,却拿孩子不足月就出生,诬陷她偷人,要把她沉塘,还要把孩子溺死。
她没办法,只好提出让冯家母子将自己卖进青楼。
开始冯家母子并不同意,非要如意去寻旧主换长长久久的富贵,如意只好说,九爷脾气不好,若是富贵求不来再折了性命,不如自己卖身青楼,只要女儿在,她以后赚的银子都给他们。
她原是想着,女儿还小,若是没了娘,怕是活不了多久。
九爷要是来楼里见到她,就求九爷救出她的女儿。只要把她女儿交给府里的下人养着,那时,她就可以放心走了……
如意哭得哽咽难言,“奴婢宁愿死,也不愿给九爷添麻烦。”
“什么死啊活的。”沈绍安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心,“咱们如意的命金贵着呢。”
又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快别哭了,你还坐月子呢,小心把眼睛哭坏了。”
如意“扑哧”一声笑了,“九爷是男子,还懂这些?”
沈绍安哼哼一笑,“你家爷懂多着呢。好好休息,嗯?”
如意用力点点头。
“有事就让人去前头找我,我不在的时候就去后院找纪姨娘,听到了没?”
“是,奴婢记下了。”
沈绍安出了门,身后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春杏那丫头。
春杏一边小碎步快跑,一边啧啧叹道:“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么温柔体贴的时候。”
沈绍安不想理她,走得飞快。
春杏也不以为意,小嘴嘚啵嘚个不停,“她以前,居然是你的通房丫头嗳!那她怎么嫁人了啊?”
沈绍安烦躁地翻了个白眼。
不等沈绍安回答,春杏瞬间又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哎我发现咱们这里还来一个特漂亮的女子,长得特正点……就是条儿特顺。你认识她不?她说她叫青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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