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戬夫妇若是对他不假辞色或冷淡疏远,最难受的,不是他赫连瑾,而是沈绍安。
沈绍安“不能人道”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必定会被人津津乐道。
当然更重要的,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人,上门给沈绍安保媒了。
赫连瑾突然有点理解沈时戬的心情了。
以前他总觉得,只要有他在,绍安只需要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便好。
如今才发现,绍安为他做的,甚至比他为绍安做的,还要多。
所承受的压力也要多得多。
他,何德何能,得此厚爱?
赫连瑾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低下头,吻在沈绍安的手背上。
沈绍安突然想起,“梁王叛军还没有彻底剿灭,朝中事务繁重,皇上怎么舍得放你离京?”
赫连瑾半跪在脚榻,与沈绍安视线平齐,抬手将他脸上的乱发抚至耳后,轻声说道:“朝政哪有我的绍安重要。”
沈绍安“嘿”的一笑。
那双好看的眸子如同月光下的湖水,笑容就是那落在湖水中的石子,在明亮的眸子里激起圈圈涟漪,闪着细碎的光。
神秘柔美的令人心动。
赫连瑾眸色一深,探过身子吻住他。
这一吻,吻得时间有点久。
两人唇齿微微分开,额头却抵着,呼吸交织,微有急促。
门外有人轻声禀报,“回摄政王,九爷的药熬好了。”
赫连瑾不慌不忙重新坐好,肃然道:“进。”
如意端着熬好的药汤走了进来。
服侍沈绍安喝过药,又让张院使替他诊过脉。
确认并无大碍之后,赫连瑾小心翼翼为沈绍安盖好被子,轻声道:“你早点休息,我去找沈大将军,还有要事需要商议。”
“阿瑾。”沈绍安拉住他的手,恳求地看着他,“我们的事,让我跟父亲说,好不好?”
赫连瑾沉默片刻,轻轻应了声“好。”
“还有云荆。刚才,我听到你罚他了。他在军中,要服从军令,这件事,怪不得他。”
赫连瑾冷着脸没有表示。
沈绍安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赫连瑾才扬声道:“让云荆起来吧。”
门外有人应了是,沈绍安这才松开手。
赫连瑾轻手轻脚替他掩了掩被子,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走了出去。
第二天沈绍安睡醒,才知道赫连瑾昨夜已经连夜回京。
第131章 父子谈心
听到这个消息,沈绍安发了好久的呆。
章樟悄悄走进来,站在沈绍安榻前,面红耳赤支吾好久,才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沈绍安知道她为什么来跟他道歉。
如果那天她没有执意要跟沈绍安订亲,后面任何事情都不会有。
沈绍安不需要挨打,更不需要给自己冠上那样一个难堪的隐疾。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也已经解决。所有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保住了彼此所谓的颜面。
除了沈绍安。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沈绍安叹了口气,“行了,你也不必过意不去,我挨这顿打,也不全是因为你。”
听沈绍安这样说,章樟更愧疚了,“我,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沈绍安认真地看着她,“章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章樟没有说话。
“章老将军那里,你去跟他说,让他只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对任何人,也都不要再提起。别人问,也只当不知道,听清楚了吗?”
章樟看着沈绍安严肃的脸色,心跳如鼓,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摄,摄政王他,他……”
“他不会滥杀无辜。”沈绍安顿了顿,“但也不要试图挑战他的耐心。”
“耐心”这东西,赫连瑾从来没有。
沈绍安是唯一的例外。
章樟神色怔忡,轻轻点了点头。
沈绍安朝她伸出手,“麻烦给我斟杯茶,再帮我看看我父亲在哪,告诉他一声,我有事要找他。”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梁郦大战之后,两国军民都需要休养生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边境难得的清闲时期。
沈时戬没有去郕阳关大营,接到消息很快赶了过来。
看见趴在榻上的儿子,输人不输阵的沈时戬用力哼了一声,黑着脸坐到了榻旁的锦凳上,怒气冲冲道:“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要谢谢父亲手下留情啊。”
沈绍安嬉皮笑脸道:“不然儿子给您丢这么大脸,打死儿子都是应该的。”
沈时戬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父亲。”
沈绍安神色突然变得严肃,“您那天说,除非摄政王斩尽沈氏满门,否则您就绝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
看着沈时戬讪讪的表情,沈绍安问道:“您觉得,我们沈氏满门,摄政王当真斩不得吗?”x
更别说如今还有一个现成的理由摆在皇上的御案上。
说实话,如果没有沈绍安,沈氏在赫连瑾眼中,还真没那么重要。
大梁数万万人口,朝中名臣良将无数,不是非沈家不可。
原著中沈绍安自觉委身赫连瑾乃奇耻大辱,尚且为了沈氏族人的生存委曲求全。
“父亲便是不常留京中,想来也该知摄政王为人。这世间,从来只有他想要和不想要,没有他曲意迁就或衡量取舍的存在。”
比如皇位。
比如沈绍安。
“罗琅的事。没有摄政王出手相助,我们沈家这一关,怕是难过。”
“我们沈家,几辈人远离亲人故土,守在这北关边境之地,蹈锋饮血、殒身不恤。纵然有为臣为将的本份在,也是为了家人谋一份前程和富贵。”
“与父亲和哥哥侄儿们为沈家所做的努力和牺牲比起来,绍安又有何委屈可言?更何况,绍安,是真的很喜欢他。他待儿子如何,您也看到了。跟他在一起,儿子觉得很开心、也很幸福。所以,儿子自私的想,儿子喜欢的,希望父亲也能够认可他、接受他。”
沈时戬不停地叹气,“如若,为父早些时候将你带到北关……”
这跟早晚没关系。
沈绍安没有再劝,只静静等着父亲想通。
沈时戬眼里渐渐泛了泪,“除开名声不谈,你若与他在一起,注定此生无后。若他,能同意,你纳一妾室,给你留下一儿半女,为父……”
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个时代的人,对传宗接代有着近乎偏执的执念。父亲这样想,沈绍安一点都不意外。
他轻笑一声,道:“父亲可有想过,摄政王,为何要放弃皇位,扶持皇上登基?”
做皇上,绵延皇嗣也是皇帝的责任。
是关乎朝政安稳、国祚绵长的国之大事。
赫连瑾贵为皇族,又是曾经的太子,差点坐上皇位的人,尚且可以放弃皇位放弃子嗣,他又为啥一定要留后?
“凡世间女子,无论贫富贵贱,无不希望夫郎疼爱、夫妻和美。我若纳一妾,让她生下一子,余生独守空房,反而是害了那女子一生。”
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沈绍安若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就是对他和赫连瑾感情的背叛。
生下子嗣,他就对母子俩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责任与感情之间来回拉扯,就算赫连瑾不疯,他也会疯。
沈时戬一直沉默着,一向挺直如山的背却突然佝偻下去。
沈绍安心生愧疚,却无法安慰,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许久许久,沈时戬才长叹一声,道:“也罢,既然你已做了决定,为父,也无话可说。”
昨日他刚刚走出军戒堂,如意突然跑过来跪到他面前,将前天绍安与章姑娘商谈婚事始末说了一遍,沈时戬那时才知道,儿子这顿鞭子挨得有多冤。
他那时还觉得,再冤又怎样?
只要儿子能同意这门婚事,这顿打,也不算白挨。
没想到儿子对摄政王的心意竟如此坚决。
他转头看看沈绍安,眼圈红了又红,怆然道:“此事,本是为父考虑不周,却要你代为父受过。”
沈绍安咧着嘴不以为然地笑,“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若能让父亲开心,儿子便是多挨几鞭子,也是值当的。”
沈时戬失笑,“臭小子!”
他又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好好休息,为父还有事要忙。这段时间无战事,你在云州过了年,再回赤水岭。”
想了想,又说道:“摄政王已经跟为父说过,等过了年,就会下旨宣为父回京。以后,北关就交给你了。”
沈绍安奇怪,“交给我?”
“嗯,你大哥二哥,也回去。”沈时戬长叹一声,怅然说道:“这么多年,我们沈家几辈人守在这北关。京中无家主坐镇,府中老弱妇孺,任谁都能踩上一脚。我们,出生入死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绍安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父亲……”
沈时戬眨眨眼,眨去眼中泪光,笑道:“行了,人老了,总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休息!”
第132章 京城急报
养伤的日子过得快且悠闲。
不过三五日,沈绍安已经爬起来,每日去将军府后面的演武场练习骑射、做体能恢复训练。
进了腊月,随着新年越来越近,云州街道上到处充满着喜气洋洋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忙着置办年货,大街小巷充斥着快乐的笑声。
前两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演武场内积雪已经被清扫到周边,围成白皑皑的一圈,露出中间黑黢黢的地面。
阿黄在演武场北面,正围着它新认识的一匹叫做“飞虹”的母马大献殷勤。
沈绍安穿着薄衫,提着两只石锁在练臂力。袖子挽在手肘处,露出小半截肌肉线条结实优美的小臂。
汗湿薄衫,贴在他的肌肤上,平时看着并不明显的肌肉透过薄衫高高隆起,视觉冲击感极为强烈。
他两脚微分,月白色裤子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石青色的束腰圈着劲瘦的腰身。
身姿如青竹般挺拔秀美,内里却似蕴藏着令人腰膝酸软的力量……
旁边是他用来练习骑射的一排靶子,上面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矢。
而且绝大部分箭矢都聚集在靶子中央。
捧着汗巾、外袍等物的侍女面色羞红站在不远处的暖棚里,冒光的双眼偷偷落在沈绍安身上,看一眼,还想再看一眼……
越看,胸中小鹿跳得越欢;越看,越是心旌神摇。
慢慢的,其中两个侍女悄悄挪动双脚,不动声色凑到了一起。
两人神色不变唇角微翕。
“你说少将军这般健壮有力,果真不能人道?”
“谣言。我听说有老军医曾给少将军诊过脉,说他一夜可御十女。”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啊,不愧是少将军!”
老天爷似乎听懂了这群少女的心思,一阵冬风吹过,拂过沈绍安的裤子。
那惊人的轮廊落入少女的眼帘,顿时引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少女们面面相觑,心跳如脱兔,咬着唇羞红了脸,再也不敢抬头……
云州城外,一匹快马风驰电掣疾驰而至,马上的朝廷信使高高举着手里的令旗,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大喊,“京城急报!闲人闪避!”
街上行人脸上的笑瞬间凝固,迅速躲到街边闪出道路,等朝廷信使打马奔过,又聚到了一起窃窃私语:朝廷急报,这在边关还是头一回接到。
再联想到之前的梁王起事,莫非,这朝廷,又要变天了?
所有人都开始有些惶惶然,连新年的喜悦都淡了。
信使一路过了安北都护府,过了云州刺史府,在大将军府门前停了下来。
大将军府门人迅速迎了出来,带着信使去了前院书房。
不一会儿,沈时戬的副将扶着腰刀匆匆出了书房,撒腿狂奔一路去了演武场。
“朝廷急报!”副将气喘吁吁冲进演武场,大吼一声,“少将军,大将军请您赶紧去书房,有朝廷急报!”
“咚”的一声闷响,两只巨大的石锁同时重重砸向地面,将被压实的地面砸出两个深坑。
沈绍安匆匆从侍女手中托盘里抓起帕子,胡乱擦了擦头上的汗,接过另一侍女递过来的外裳,一边穿一边跟着副将往前院走,“怎么回事?”
副将一边走一边说道:“是梁王叛军那边出了意外,皇上急召少将军回京。”
沈绍安脚步一顿,回头大喝一声,“阿黄!”
阿黄迅速转头,咴律律叫了一声,抛下母马就跑了过来。
沈绍安翻身上马,一抖马缰,“驾!”
一人一骑顺着大将军府西面的小巷风驰电掣,很快就回到前院。
沈绍安将马缰朝马背一丢,大步流星穿过西南小角门,去了书房。
一进门,信使眼睛忍不住一亮: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
不等入座,沈时戬就交给沈绍安一封信。
信是摄政王亲笔,信中写到梁王叛军不止抓走了誉王、成王和齐王府的世子,还将易江以南十四城刺史、驻军将领的儿子也抓走了。
其中还包括沈绍安回临安老家的两个侄儿。
梁王扬言,要沈绍安孤身一人前往梁地,用自己交换人质。
以除夕为限。
每超一日,就杀一人。
先从沈绍安大哥的儿子沈清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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