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没恢复呢,回什么京?”
“父亲,父亲,您听我说。”沈绍安努力扒拉着自己后领上父亲铁钳般的大手,“父亲,您知道我喜欢阿瑾……”
沈绍安诚恳说道:“我不能害了人家姑娘不是吗?”
沈时戬不为所动,“我已经将你的情况跟章老将军说了,他说年轻人爱玩,不算大错。只要你肯成亲,给春杏留个孩子,以后你想做什么,想怎么玩,只要你媳妇儿不计较,自然没人拦你。”
“可我不能……”
“既不想害了人家姑娘,那成亲以后就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
“父亲!”
沈绍安快哭了,“我那不是玩,我是真喜欢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喜欢别人……”
“闭嘴!”
沈时戬眸光冷厉地看着沈绍安,“自古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哪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你便是今日不肯登门,为父自会派人替你去提亲。成亲之日,就算你不去迎亲,为父也能找人,替你把新娘子迎娶进门!”
他看着倔强的儿子,“这门亲事,你愿意得娶;不愿意,也得娶!”
第127章 绍安,身体有疾
沈绍安猛地转身,跪在沈时戬面前,小声道:“父亲,阿瑾若是知道您为我求娶春杏,您就不怕他迁怒于您、迁怒章家吗?罗琅之事全靠他斡旋,才保住沈家……”
沈时戬面沉如水,沉声说道:“罗琅之事是为父之过,为父愿意卸甲归田,也感念摄政王恩德。若摄政王真要因为这桩婚事迁怒沈家,除非他斩尽沈氏满门,否则,为父就绝不允许你与他在一起!”
在沈时戬看来,功名利禄都可以失去,他也可以卸甲归田。
但是儿子喜欢男子……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
让他看着自己儿子跟了摄政王,被天下人指指点点、讥讽嘲笑,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沈时戬的话,如同一瓢冷水,将沈绍安从头浇到脚后跟。
寒风吹过,冷得他牙关都止不住发抖。
阿瑾可能不会伤害他的家人,但是章老将军一家就不同了。
还有章樟……
她能承受得住赫连瑾的怒火吗?
沈绍安一直都没忘记,几年前,在西苑皇家马场,那个差点被杖毙的宫女。
以前或许他不明白,赫连瑾当时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
后来知晓了赫连瑾的心意,又在月薇被带回京城之后,他便什么都懂了。
如今,他明白了自己对赫连瑾的感情,自然也就理解了赫连瑾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换做是他,或许他做的,会比赫连瑾更疯狂!
沈时戬用力将沈绍安从地上提起来,扔上马背,带着他朝章老将军府上走去。
章老将军及章樟的父亲章明越已经候在门外,见沈时戬至,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
沈绍安下了马,朝章老将军及章明越揖首一礼,道:“绍安见过老将军,见过章叔叔。”
在北关,沈绍安的大名谁不知道?
初夏时在安北都护府,沈绍安借着酒劲暴揍北关监军齐大福,便已令他扬名北关十六城。
此次与北郦大战而胜,论起来,当属沈绍安功劳最大。
更别提沈绍安还从北郦骑兵手里救过章樟,又在章老将军手下打过一次漂亮的大仗。
章老将军满面笑容,慈爱地看着他,比看着自家几个不成器的儿孙更亲切百倍。
越看越喜欢。
章老将军是沈绍安大伯沈时章的老部下,沈时章的遗体,还是章老将军从尸山血海中背出来的。
两家关系匪浅,联姻是必然。
几人一路寒暄着,去了章明越所居的主院正房待客厅。
章老将军与沈时戬分了主宾入座,章明越和沈绍安也分别在下首坐了下来。
在上首短榻一侧,有一溜屏风。沈绍安入座时无意中瞄了一眼,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环佩轻响,应该是府里的女眷躲在后面。
还不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轻笑声。
沈绍安感觉自己耳根子都在发烫。
所有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搞得他颇有些手足无措。一双手虚虚握拳安放膝头,靴子里的脚趾却已经把靴底抠出了闪电带火花。
屏风后又是一阵轻笑声。
沈绍安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他很想跳起来夺路而逃。
但是那样做的话,他爹会打死他的!
宾主客气了几句,就转到了儿女亲事上面。
沈时戬讲到了前段时间沈绍安中毒,道:“绍安一醒来就问,章姑娘呢?我就说在府里呢。绍安就说,章姑娘不是下毒之人。我就问,你那么相信她?他说,儿子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所有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沈绍安心里顿时被一万个卧槽疯狂刷屏,尴尬的恨不得从地上挖一个大洞钻进去。
沈时戬又叹,“哎呀,前些日子,春杏那孩子在伤兵营,谁不夸她侠肝义胆、妙手回春啊,性子爽直又能干。当初绍安中毒,要不是春杏及时叫来了璠神医,只怕……唉!这样好的孩子,不知道咱们绍安有没有那个福气?”
沈绍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
章老将军笑道:“虽说儿女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得问问孩子们的意思,毕竟以后的日子,是他们自己要过的。大将军,您说呢?”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章老将军朝门口侍立的侍女一招手,“去请夫人和小姐过来。”
“老将军,章叔叔。”沈绍安突然站起身,在沈时戬吃人的目光里,一撩衣襟在堂下正中跪了下去,“绍安有一事相告。”
沈时戬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喝道:“绍安,休得放肆!”
沈绍安哀求地看了父亲一眼,低声回道:“老将军,章叔叔,多谢二位长辈对绍安的厚爱,但是绍安……不能娶章樟姑娘。”
章老将军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屏风后一阵骚动,也安静下来。
沈绍安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父亲吃人的目光。
他用力一咬牙,道:“因为绍安,身体有疾,不能,不能……”
他面红耳赤,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仍然坚持说道:“不能人道。章姑娘是个很好的女子,又对绍安有恩,能娶她为妻,是绍安几世修来的福气。可绍安,不能太自私,亦不能,毁了章姑娘一辈子。”
“沈绍安!”沈时戬用力一拍案几,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胸口一股浊气不断翻涌,一口老血涌在喉头,差点就喷出来。
章老将军愣住了,“这,这,这……”
章樟却突然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红着眼圈看着沈绍安,“你胡说,你,你去过北郦的青楼,还经常光顾赤水县的翠薇楼,你若是……若是,你去那里干什么?”
沈绍安就等章樟问这句话,一脸难为情说道:“姑娘可以去翠薇楼打听打听,绍安去的时候,可有留过一次宿?若非经常去那里,绍安又怎会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
章樟大哭,“我不信!你以前都有过通房丫头!那个叫如意的……”
沈绍安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章樟心里一咯噔,瞬间连哭都忘了:所以,那个如意被送出府嫁人,居然是因为沈绍安不举?!
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只会从府中下人里选拔。选中的通房,若主子不要,一般就是两种下场:要么送到庄子上孤苦一生;要么就是发卖。
沈府女主人能让如意嫁人,已经算是难得的恩典了!
可是沈绍安看起来,那样精壮有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行的样子。
莫非,他真得是个纯0,所以对女人没兴趣?
可就算章樟再努力劝自己,还是无法相信,沈绍安会是个0。
因为他整个人充满了男性魅力,年纪虽小却阳刚十足。目光澄澈纯静,性格开朗大方、飞扬洒脱,一点扭捏之态都没有!
沈绍安羞愧,“章姑娘,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是绍安配不上你。”
第128章 挨鞭子
沈时戬恨不得一顿揍死这个孽障,但是又不能当着章家人的面动手。
因为一旦动了手,就坐实他明知自己儿子不行,还强行拉着他来人家府里提亲。
这样一来,结亲不成,反成仇了。
沈绍安又愧疚万分地看了看沈时戬,“父亲他,不知道,否则,定不会带着绍安来府上提亲。都是绍安的不是。”
章老将军赶紧朝下人使了个眼色,有侍女过来将呆若木鸡的章樟带走,屏风后面的人也悄悄散了。
章老将军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沈绍安身边,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快别跪着了。你倒也是个实诚孩子,这身子的事,怎么怪得了你?”
沈绍安低下头,嗫嚅道:“是绍安愧对您的厚爱。”
章老将军一边叹气一边说道:“哎,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这种事情,如何能瞒着父母?有病治病,不能讳疾忌医,对不对?”
他又对铁青着脸的沈时戬道:“大将军也莫气,这种事情,孩子怎么好意思张开口?就算做不成儿女亲家,我们两家也还是世交。”
沈时戬强笑着应了声是。
亲事告吹,沈时戬一刻也待不下去,口不对心地应付了几句,就提出了告辞。
章老将军没留客。
回到将军府,沈绍安就被父亲扔到英魂堂跪着去了。
之所以还没修理他,是因为沈时戬心里也在犯嘀咕:一个男子,不能人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羞于出口的隐秘。
事关男性尊严,就算小儿子再喜欢摄政王、抗拒与章府的婚事,也不可能给自己扣一顶这样的帽子。
虽然身为男子喜欢男子,会被人指指点点。但摄政王的地位和权势在这,旁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乱说什么。
可一个男子不能人道……
这样的名声一出来,谁不明里暗里嘲笑几句?
他当真会让自己成为世人口中的笑料?
偏这种事,又不好查证。
沈时戬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最后只好请了军中的一位老郎中过来。
在去为沈绍安诊脉之前,沈时戬支支吾吾将事情跟老郎中说了一遍。
老郎中捋着胡须笑道:“少将军中毒之前,老朽曾为少将军诊过一脉,少将军血脉畅通、气血旺盛,不像不能人道的脉像。尤其老朽观少将军,鼻骨硬挺、肩平背直,腰部紧实、双腿有力,不说一夜可御七次,四五次还是很轻松的。”
一听这话,沈时戬的脸直接绿了:敢情他又被自家这个混账小子狠狠摆了一道!
送走了老军医,沈时戬就提着鞭子去了军戒堂。
他大马金刀往首位一坐,怒喝一声,“去英魂堂,将那个孽障给老子带过来!”
沈绍安一听要带他去军戒堂,整个人都吓麻了。
他知道那所谓“不能人道”的事,一定是被父亲知道他在撒谎了。
这一去,没半个月,恐怕下不来榻!
沈绍安出了英魂堂,瞅瞅押送他的人一个疏忽,撒腿就往墙边跑,嗖的一下跳上墙头就准备开溜。
刚跳上墙头还不等把腿收上去,便被人抓住脚踝,将他从墙头上拽了下来。
沈绍安回头,讪笑一声,“父亲。”
沈时戬脸色阴沉,狠狠瞪了他一眼,吩咐道:“带过来。”
两个兵士反剪着沈绍安手臂,跟在沈时戬身后,将他押往军戒堂。
沈绍安在脑子里迅速搜寻救兵,搜了一圈发现:大哥二哥都在守关,其他几位哥哥回了京城,府里只有六嫂七嫂说话不顶用,能救他的都没在身边……
沈绍安在心里哀嚎:这回完了!
这回真得玩大了!
一进军戒堂,押解他的人一松手,沈绍安哧溜一下抱着沈时戬的大腿就跪了下去,仰着脸可怜兮兮道:“父亲,绍安知错了,这次绍安真得知道错了。”
沈时戬冷着脸,喝道:“把外裳解了,跪好!”
沈绍安哭了,“父亲,绍安中毒身子还没养好,万一旧伤复发……”
“跪好!不然,以后就别再认我这个父亲。”
这话,有点严重了。
看来不让父亲出了这口恶气,这事儿只怕过不去。
还有章府那边,也没法交代……
沈绍安乖乖松开手,解开外裳,只穿着里衣转过身跪好。
鞭子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啸叫,“啪”的一声抽在沈绍安背上,立刻带出一道血痕。
沈绍安闷哼一声,用力咬紧牙关:疼死了,疼到他想吐。
鞭子一下接一下,抽在沈绍安背上。
沈绍安按在膝头的手握成拳,用力抓紧裤子,脸色惨白,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沈时戬又气又心疼,见幼子既不求饶又不喊疼,知他心里毫无悔意,登时下了狠劲,手上的鞭子挥得又快又重。
沈绍安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终于撑不住,扑通一声趴到地上。
沈时戬累得气喘吁吁,冷声喝道:“爬起来,跪好!”
沈绍安浑身抖个不停,用力咬紧牙关,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重新跪好。
沈时戬又打了十几鞭,才将鞭子一扔,道:“给老子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认了错,什么时候再回房。”
认错,就得继续与章府联姻。
沈绍安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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