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黎收紧了拽着那块沾着污渍的衣角,眉头紧皱,怎么也不答应。
宴鸣秋抬眼去瞧他,看他满脸愧疚和不安,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来了,他的嘴唇紧抿着,死都不肯放手的模样。
顶着宴鸣秋的目光,沈秋黎没有流露丝毫的退让。
他不能松手。
“两位先生……”
两厢对视间,过来帮忙的服务生看着对视的两人,有些迟疑地开口,“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宴鸣秋扫了一眼莫名坚持的沈秋黎,终于松口了。
“不用了,谢谢。”
这是他对服务生说的。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这是他对沈秋黎说的话。
他还是妥协了。
看着沈秋黎那副模样,他还真是容易妥协啊。就像中邪了一样。
宴鸣秋心里很清楚,留下这件衣服,沈秋黎就又有了下次见面的机会。
明明已经下定主意要远离沈秋黎的。怎么又会因为他的神态而心软呢。
宴鸣秋有些烦躁,面上还是笑意吟吟,“那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我吧。”
他顺着沈秋黎的心思这样讲。
助理速度很快地送来了一件外套,春日里还是稍稍寒冷,餐厅里暖和,但外面就冷,少穿衣服会冷的。
吃完饭,沈秋黎又将宴鸣秋送到了学校门口。
看着宴鸣秋笑着和他再见,渐渐消失的背影,沈秋黎按耐住跟着一起的心思,站在原地远眺。
他没有追求人的经验,该如何才能捕获一个人的心呢。
下一次还能见面,那下下次见面又该找点什么借口。
沈秋黎扣起手指,眉头紧蹙。
捕获不了他的心,强行捕获他的人是不是更简单?
沈秋黎甩甩头,赶紧把有些危险的想法甩出脑子。
第157章 与君初相识(四)
之后像是两清一样,本就没多少交叠的两条平行线,恢复了往日的轨迹。
晏鸣秋依旧是H大的考古系学生,一周的课程不算多也不算少,周末两天难得没课就去图书馆或者和朋友们去打篮球之类,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偶然发善心救过的人,仅仅如同在湖心投掷一枚石子,轻轻漾起层层波澜,带来波光粼粼的荡漾之后,湖面恢复平静。
恰似萍水相逢一样,全然未曾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
沈秋黎在办公桌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界面,牙尖都有些发痒,控制不住死死咬住殷红的薄唇,手指收紧在手心里的那块很是圆润的玉坠碎片,用力地握紧到手指都泛白。
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晏鸣秋还是很是疏远,沈秋黎甚至觉得他有意远离自己的感觉。
手机上的聊天界面很简短。
【沈秋黎: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 ̄)
愿:嗯,确实很好。没有下雨了。
沈秋黎:你今天课多吗?我看你对新上映的电影挺感兴趣的。
愿:晚上都还有课呢!真是可怜的大学生。
愿:你要去看吗,看了可以告诉我感官怎么样,我再决定要不要去。
愿:相信你的眼光。摸摸头.jpg】
聊天的结尾是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咪用爪子拍另一只小猫的表情包。
沈秋黎面色郁结。
他都通过其他途径拿到了H大大一考古系的课表了,今天晚上明明没有课,晏鸣秋在骗他,是看出来他想约着一起看电影了。
往上划,显示的聊天记录也很干净利落,根本没有多余的纠缠。
通常是沈秋黎问晏鸣秋的近况,晏鸣秋话语不多,保持礼貌的同时懒懒地回应。
譬如【沈秋黎:衣服你拿到了看看是不是洗干净了,你不和我一起吃饭说有急事要做,我没耽误你时间吧?
愿:洗干净了。谢谢啦,感谢你的好意,不过突然有事吃不成饭了。我已经到了,不用担心了。】
这是在上次沈秋黎拿着晏鸣秋的衣服亲自还给他的时候,并且顺便向他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时,晏鸣秋忽然说有事还等着自己去做,拿着衣服急匆匆走了。
到了晚上,沈秋黎才这样问。除此之外,其实沈秋黎心里还没底,是想确认一下晏鸣秋应该没把自己拉黑吧。
晏鸣秋好像打定主意要疏远,沈秋黎跟他聊天好似成为了一问一答的模式。沈秋黎的疑问有问必答,但其余多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说来奇怪,明摆着疏远的态度,惹得沈秋黎每天没话找话来确定自己没被拉黑删除好友。而晏鸣秋虽是疏远,但依旧耐心十足地敷衍沈秋黎。
这简直跟在驴面前吊着一根胡萝卜,任由驴看着胡萝卜口水四溢却始终吃不到有什么区别。
沈秋黎想到这个,面色更加阴郁。
他无意识扣起手指上的指甲,直到指甲坑坑洼洼。
他不会追求人,只是笨拙地模仿当年高中那些人追求人的手段。无非是请人吃饭、每天发消息问候、邀请去看电影之类。
可他还是不擅长……
他还是搞砸了……搞砸了……晏容殊要离开自己,他不愿意靠近自己,自己真是太糟糕了,留不下一点他珍视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
摸着毛毛躁躁的指甲,沈秋黎心底阴郁的情绪一点点蜿蜒,他甚至想张口啃平指甲。
“秋黎!听说你打算带人一起去看我新上映的电影?”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沈秋黎阴沉的情绪,言璨出现在他办公室。
沈秋黎回过神,找到指甲剪修平指甲,微微带着点笑,“你怎么不敲门,吓我一跳。”
“我敲了啊,你没听到吧。”
言璨找了个位置坐,撑着脸看对面的人,“你怎么一脸愁苦的笑啊,初战失利再战而竭了?”
在确认过晏鸣秋就是晏容殊后,沈秋黎和晏鸣秋的接触并没有瞒着言璨他们。故而他们也知道了,晏鸣秋就是晏容殊,但很糟糕的是,是一个全新的没有关于沈秋黎记忆的晏容殊,目前相当于沈秋黎在单相思。
沈秋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收敛起不快的情绪。
“看来他又拒绝了?哎呀,追人可不能这样平铺直叙平平淡淡,我演过好几部狗血……咳,浪漫都市剧呢,我告诉你……”
言璨对沈秋黎招了招手,沈秋黎半信半疑凑过去。
半晌,沈秋黎目光微顿,“是要这样的吗?”
言璨点头,“有一招出一招,晏容殊总会对某一个方式心动的。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可不都是这样就爱死爱活了吗?”
沈秋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在阶梯大教室里,晏鸣秋垂眼看着半晌没有回应的微信,嘴角一勾关了手机,提起旁边的笔在厚厚的课本上钩画了几行老师说的重点。
他知道,沈秋黎的意思是想约他看电影。
但晏鸣秋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所以他想离沈秋黎越远越好。和沈秋黎接触越多,他就越加不受控制地去关注他、容忍他。
潜意识里好似投影进了一个小小的沈秋黎,让他忽生怜惜,引他驻足,引他注目。由此而心生柔软,一点点地改变。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脚陷入流沙,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甘情愿地一点点地为沈秋黎沦陷。
宴鸣秋已经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在自己稍微感兴趣的专业里安分毕业,或许可以再深造一下,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深入学习。
无论如何,都没有沈秋黎的存在。沈秋黎是意外闯进他的生活,如同一支急促的箭,妄图直击他的心脏,强硬加入他的人生并且留下深刻的印记。
宴鸣秋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抵触沈秋黎,假意看不见沈秋黎的期盼,绕过他的请求。
可……
宴鸣秋垂眼看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黑屏没亮,没人继续发消息。
心底好像划过一丝失望,又掺杂着其他的情绪,宴鸣秋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像是湖面倏忽出现的波澜。
这家伙放弃的这么快吗?
放在书旁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宴鸣秋左手撑着脸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心思却飘到其他地方。
记忆里,从初中开始,追自己的人不少,花样繁多,跟牛皮糖一样黏着不放的也不在少数。
沈秋黎追人方式这么简单质朴就算了,自己拒绝了几次就焉哒哒的了。
相比于拒绝其他追求者的不留余地不讲情面,对他自己可还算委婉温柔了。
宴鸣秋想着,心里莫名在意。手指开始摸索着桌下的手机。
他心里想着他要稍微指责一下沈秋黎了,下一秒却一脸迷茫地被老师指了起来。
“对,就请我们这个教室里长得最帅的男生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老师在讲台上笑眯眯地开口,讲台处的话筒清晰地把声音传达。
宴鸣秋有些迷茫地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帅小伙,对于我刚刚说的问题,你有什么看法呢?大胆讲,讲什么都行。”
宴鸣秋刚刚一脑子的沈秋黎,看着黑板实际没注意听。
“呃……对于这个问题的话,我的看法是……”
幸亏旁边室友的提醒,宴鸣秋卡壳了一会,拿着书又恢复了清醒,说话流畅了起来。
蒙混过关后,宴鸣秋划拉着笔,脑子里顿时只有一个想法。
果然沈秋黎和自己可能有前世的羁绊,一想他总是有些失控的事会发生。
尖锐的下课铃响起时,才拉回了他飘飞的思绪,一低头,发现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拉了好几遍沈秋黎的名字。
一头黑线地划掉那些名字,宴鸣秋跟着室友一起转移阵地去另外一间教室上接下来的课。
到下课时间,宴鸣秋随着人群一齐涌出教学楼,却一眼瞥见教学楼外一棵粗壮显眼的古树下,站着的沈秋黎。
沈秋黎显然也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宴鸣秋,对他招着手。
沈秋黎没有穿正装,而是很朴素的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和周围的大学生都差不多,充满青春活力。
宴鸣秋脚步微顿,瞥了一眼还在努力招手想要引起他注意的沈秋黎,还是叹了口气,让室友先走了。
“有什么事?”
宴鸣秋看着跟前的沈秋黎,心下有些无奈,但仔细品味又好像有些微妙的愉快。
但表面上,他还是很坚定地保持一个很平静的表情,微微带笑询问。
“咳……”
沈秋黎凝望着宴鸣秋,咳了几下。
“?”宴鸣秋看他支支吾吾,有些疑惑,“你感冒了吗?”
“哦,不是。”沈秋黎正色表示,“可以拜托你帮一个忙吗?”
没等宴鸣秋表态,沈秋黎就赶紧说下去。
“我们老板想要找H大合作一个项目,但还不太能确定,所以让我先来了解一下,我……我想到你就是这的学生,能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学校吗?”
这个老板其实就是他自己,但宴鸣秋还不太了解他是干什么的,沈秋黎就没直接说。
言璨说,要制造巧合,让两个不相交的线有机会重叠。首先要学会麻烦别人,麻烦着麻烦着,两个人自然就粘一块了。
沈秋黎想出一个蹩脚的借口。
什么合作呢?考古知识竞赛还是挖古墓,都和他一个娱乐公司好像不沾边啊。
但先试试吧,要是想不出就随便扯一下说老板深思熟虑合作告吹了。
沈秋黎眼神坚毅。
第158章 与君初相识(五)
黑暗里轻盈规律的呼吸清晰可见。
跟随着心跳声相合,稍稍驱散掉黑暗带来的未知的恐惧和心慌。
破碎的月光从草率封锁的窗口的缝隙里一点点洒落,伴随着轻轻风声,还有婆娑的树影。
除此之外,周围静悄悄。借着破碎月光打量一下,这应该是个旧仓库。
“沈秋黎?沈秋黎?”
宴鸣秋醒过来就感觉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除了手腕上被束缚的难受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一片黑暗里,他摸索着方向,轻声而急切地呼唤。
但四周一片寂然,除了他叠声的呼唤。陷入了沉寂,像是迟滞的时间。
手底下终于触碰到柔软的人体的触感,已然不再多想要保持距离的决定。宴鸣秋现在心绪大乱,皱着眉一把拽紧了对方的手。
冰冰凉凉的温度,对方身上的衣服也覆着微凉的温度。
“……穿这么少,不知道冷吗?”
宴鸣秋嘀咕了一声,本想把外套脱下给对方穿,却被手上的绳子难倒。
无果后,将沈秋黎从地面扶起来,对方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摇晃了一下沈秋黎却没反应。
“沈秋黎?沈秋黎?你醒醒!”
心跳顿时有些慌乱,宴鸣秋甚至想趴在沈秋黎耳边喊。
底下的人终于发出一声回应。
“咳……我们是在?”
沈秋黎似乎有气无力,靠在他身上,用很轻的语气回答。
两人靠得很近,若有若无的气息随着他的语气吹拂过宴鸣秋的耳垂,像是一阵湿热的风,无端在干燥的枯草上刮过,偏偏裹挟着一粒微小的火种。一刹那,火种溅落枯草。
无端的热意从耳垂处蔓延开,瞬间上了脸。
还好这里足够黑,看不清他的脸。
宴鸣秋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接触这么近,很不习惯,类似于窘迫的脸部温度的升腾让他更加难受。
本来想推开沈秋黎,稍稍挪动了一下,沈秋黎没动静,手下是沈秋黎微凉的体温又让他再次迟疑。
最终他还是放任了这次的接触,只是偏头尽量躲开恼人的气息。
“你醒了?没受伤吧?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你体温好像有点低,是冷吗?”
调整了一下姿势,宴鸣秋就脱口而出一系列的询问,都不用经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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