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惊扰到外面守着的人,宴鸣秋说话很小声,语气也很缓。
这样的低语如同情人之间柔软而带蜜的话语,像是棉花糖似的。
宴鸣秋说完话才有所察觉,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好好好,接近沈秋黎果然就和鬼上身了一样。要不是手被绑住了,宴鸣秋都想以手抚额叫自己清醒一点。
黑暗里沈秋黎同样低声地回答,“我很好,就是有些晕,缓缓就好了。”
靠的近宴鸣秋还能感受到沈秋黎摇头的动作,是在摇头之后意识到周围太黑看不见,才开口回答的。
看来确实是有点难受,估计是被药给迷晕的后遗症。
宴鸣秋闭了闭眼,忍住继续追问对方身体状况的冲动,将重心放在他们当前的情况上。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宴鸣秋觉得这场意外应该是和沈秋黎有关的。
他自己的家庭背景十分简单干净,父母双方都是老师,也没有什么仇家。
但沈秋黎的身份,他还不知道的。
“……我们应该是被绑架了。”沈秋黎的声音很低哑,“对不起,连累你了。”
“我是沈家的人,他们可能是想绑我来向我爸勒索钱财。恰巧你跟我在一块,他们分不清谁才是沈家的儿子,才把你一块绑了。”
沈秋黎说的很小声,言语间全是愧疚,宴鸣秋还能隐约听到一点鼻音。
心乱程度顿时上升了一个层次 。
“没关系。一起绑了才好……”
宴鸣秋拧着眉,心下却庆幸是两个人一起被绑的,不然沈秋黎一个人怎么应付。
沈秋黎似乎猜不到宴鸣秋心中所想,有些惊讶,“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说我们俩现在还有呼吸,而不是一死一伤。”宴鸣秋微微笑着,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状态。
……
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还是从沈秋黎在宴鸣秋下课之后来找他说起。
宴鸣秋没想到在微信里委婉拒绝的人,在下课后见到了,带了正经的理由。
关于沈秋黎所说的很正经的请求,宴鸣秋看着他眼巴巴的神态,抵御不住答应了。
在宴鸣秋自个心里纠结的时候,沈秋黎又从背后拿出了一支红色的山茶花。
艳红色的山茶花,开得热烈而绚丽,格外美丽,盛开在枝头。就是似乎有点焉巴,硕大的花朵有些微微下垂。
“在路上看到一树的山茶花,被雨打得快落光了。一眼看到这朵花,我想晚上可能会下雨打落它,不如现在就摘下,让它的美丽更持久些。”
沈秋黎瓷白的脸颊似乎映照了点晚霞的红,他捏着这支花,期期艾艾地望着宴鸣秋,“我觉得,这朵花很适合你。”
“你能收下吗?”
花递到了面前。
宴鸣秋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有种说不清的情感缠绕着他,酥酥麻麻的感觉、踩在云端不真切的感觉……
所以他收下了那支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更进一步地沦陷进名叫沈秋黎的陷阱。
在送沈秋黎出校的路上,沈秋黎再次不着痕迹地提到之前讲的电影,并说他的一个朋友就参演了这个电影,可惜他朋友不能陪他一起去看。
宴鸣秋觉得自己如同被妲己迷昏头的君王,又像是被拙劣诱饵吸引的心甘情愿上钩的猎物。
“你很想看那个电影吗?今天晚上有排场吗?或许我可以陪你去看。”
他开口询问。
沈秋黎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一刹那的惊喜,随之又是失落,接着被他强忍下表露出释然和倔强。
“可是你不是晚上有课吗?没关系的,我一个人看也没关系。”
宴鸣秋很轻易地看出沈秋黎那一连串恰到好处的神态变化之中表演的痕迹。
但……他还是被轻易牵扯到情绪。
就像上一刻因为沈秋黎的话,他倒是忘记了之前编造的借口了。
宴鸣秋表示,“你先说说几点的吧,也许我有时间呢。我还挺好奇这个电影的内容的。”
“最早的要晚上十点才结束,你来不及吧?”
沈秋黎早就看过电影的时间,今天他提这个也没想今天就看,只是想这次埋下伏笔,下次好约时间。
毕竟某人借口晚上有课,他虽然知道了他们的课表,但也不好直接拆穿。
“啊,那来得及啊。十点结束的话,我晚上的课十点半才上课。”
宴鸣秋不见丝毫心慌,很是认真地看向沈秋黎,嘴角带着笑意,“那我们快去吃个饭,接着就去看电影。”
什么课晚上十点半上课?
其实当然没有。
宴鸣秋撒谎撒得毫不心慌,镇定自若地模样,沈秋黎都差点信了。
然而电影并没有看上。
在沈秋黎说要带着晏容殊去吃一个味道很是独特的菜馆时,出现了意外。
那个菜馆认定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真理,位置有些偏僻,在一个深巷子里。
味道确实很不错,就是位置很偏,菜馆里没几个客人。
在回去的路上,再次穿过那些幽深狭长的深巷时,出了意外。
突然出现了人把他们两人都迷晕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透过有限的窗户缝隙观察,现在应该差不多晚上十一二点了。
该庆幸吗,还好是吃了晚饭被绑,不用饿着肚子,避免了又冷又饿的局面出现。
宴鸣秋扭了扭有些酸的手腕,心里叹了口气。
希望学校十一点随机查寝的时候,不要查到他的宿舍,就算查到了室友也能蒙混过关一下。
“沈秋黎,现在你有力气了吗?我们互相帮着解开一下绳子。”
休息了一会,宴鸣秋对沈秋黎低语道。
沈秋黎点了点头,“好。”
宴鸣秋直接开始行动,将两个人的姿势调整成背对背。
“我先帮你解开。”
他摸索上沈秋黎的手腕,粗糙的麻绳在上面草率的打了几个结。
几乎没用多久,沈秋黎手上的绳子就被解开了。
宴鸣秋此刻有些怀疑绑匪的专业素质,这绳打得,和幼儿园小朋友没差别了。难怪他手腕能很轻松地动弹。
沈秋黎也很快将宴鸣秋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松了松紧绷的手腕,宴鸣秋瞥见地上霜白一样的月色,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了沈秋黎身上。
带着宴鸣秋身上余温的外套罩在身上,沈秋黎拽住宴鸣秋的手,刚想说什么。
下一刻,仓库的大门忽然有了动静,嘎吱一声。
宴鸣秋立刻有了动作,将解开的绳又重新绕回两人手腕,并用气声对沈秋黎叮嘱,“嘘,先安静。”
沈秋黎默认接受了这件外套。
而仓库的门开了一条缝,霜白色月光在地面上拉出一长片,外面歘地溜进一个人影,有如老鼠歘地窜进仓库一样。
“我知道你们俩醒了,别装了!”
粗狂的嗓音响起,带着威胁的意味,“你俩,谁是沈家那个少爷啊,出来告诉一下你爸,快拿钱来赎你回去。”
第159章 与君初相识(六)
大而有些空旷的仓库里隐隐回荡着他的声音,没有回应。
“他俩说不定没醒?那个迷药手抖搞多了,但总归死不了的剂量。”
他的同伙——一个看着有些胖但还算高的男人也跟着窜了进来。
仗着在没有光偏爱的昏暗角落,宴鸣秋正大光明地睁着眼,借着从门缝隙漏进一行光里打量进来的两人。
首先进来的大汉,长得蛮壮,一身腱子肉,但就是矮,完美诠释了浓缩就是精华的话。
跟着进来的,胖中又带着高,一进门差点把仅有的光源给挡死。整个人就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高坚果,就是胖了点。
两人面相都看着不是很好相处的,眉眼间带着戾气,说话也是丝毫不顾及,大嗓门像是自带扩音器。
“那现在也得让他俩醒了!”
矮子嘟囔着,一边向他们这边走,边走还边自言自语一样,“有钱人爱好这么特别,真是……”
高坚果嘴皮子一碰,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所以你不是有钱人,要是咱们有钱了,那有再多奇怪的癖好都不奇怪。”
矮子好像被戳到痛处,冷冷哼了一声,啧着叫,“等干完这票,我又能有笔钱,足够我吃喝上一阵了。”
宴鸣秋看着两人一点点向这边靠近。
沈秋黎在他身边,毫无防备的姿态躺在地上,像是真的晕倒一样。只是脑袋底下枕着宴鸣秋的大腿,身上还盖着宴鸣秋的外套。
撇开两人被绑架的背景,这样的姿态很是岁月静好。
沈秋黎没想明白,宴鸣秋想要伪装出两人都没醒的假象,怎么还任由他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身上披着的衣服不是他的。
当然沈秋黎并不清楚宴鸣秋下一秒要干什么。毕竟除了身上这件外套的破绽之外,宴鸣秋自己也是坐着,而不是晕倒在地上,手上绑着的绳子也很敷衍的绕在手上。
那两个人一走近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已经醒过来了。
枕着的大腿硬邦邦的,能感觉到随着那两个人的靠近,脑袋下的肌肉越发紧绷,像是绷紧的弦。
在暗色里,沈秋黎也睁着眼打量着走过来的两人,面上很平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宴鸣秋一边注意着那两人,一边留心着沈秋黎。
他看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心底又泛起了一丝涟漪。摸索着勾住了躺着的人的手。
沈秋黎:?
没等沈秋黎反应,像是只是摸了一下又很快撤离。
沈秋黎还在疑惑的时候,那只手把他身上披着的衣服又往下掖了掖,好让衣服裹紧,跟掖被角似的。
宴鸣秋这样做,纯粹怕沈秋黎感冒。
这个仓库地面还是挺凉的,要是到时候逃跑的时候因为感冒头晕眼花可不好了。
不知为何,每次看着沈秋黎瓷白的脸,宴鸣秋总觉得他身子弱,像瓷娃娃一样。
也许是第一次见时,沈秋黎车祸的时候给他的印象太深。
那时沈秋黎晕在车里,车子冒着滚滚浓烟,而他煞白着脸,额角艳红色的血爬满了脸颊。
宴鸣秋隔着车窗看到了他,立刻联想到了一尊即将破碎的陶瓷雕塑。在宴鸣秋还未多思考的时候,身体已经跑到车那把沈秋黎抱了出来。
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
“等等!”
仓库里矮子和高坚果靠近的脚步忽然一顿。
宴鸣秋将脑海里的画面甩到一边,眼眸紧紧盯着两人。
这两人靠近得足够近了,宴鸣秋大约能确定两人应该没有携带武器,大约是很放心,两手空空就来这了。
“等等,你看他俩现在都还醒……”
是高坚果突然出声打断了继续靠近的脚步,他面上流溢出贪婪,靠近矮子,像是偷灯油的老鼠克制不住贪心又畏畏缩缩地低声商量。
“我们应该先去勒索点,等他俩醒了我们再来一趟……别浪费这好不容易的机会。”
“要是搁平时,这些有钱人,我们毛都碰不到呢!”
高坚果声音拔高了一点,不断强调,“能有更多的钱,我们干嘛不赚啊!”
矮子先是皱眉,“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搁这勒索吗?”
“哎!是真的勒索,你个蠢货懂不懂!”
高坚果压低声音像是怕吵醒仓库里的人一样,又或是防着外边有人听到。
宴鸣秋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下意外。什么真的假的……难道之前他们并不是打算勒索?可那个矮子一进门就嚷嚷了。
难道之前他们是打算假勒索一下,也就是演戏,表演勒索?
宴鸣秋想不通整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是有人整蛊针对沈秋黎,还是有人真对沈秋黎起了杀意。
很明显绑架他们的人,背后还有人指使。
“这样,我们一边按他要求办事,一边拿他偷偷去勒索他爸拿到钱。”
高坚果指了指那边的人,语气里满是怂恿,“这样咱们能拿两份钱!他这事干得见不得人,他不敢和我们计较的。”
“我们拿到这么多钱,跑国外享福不是更好?”
矮子理所当然的听心动了,“还是你脑袋灵光,我们给那人拍张照赶紧拿着去勒索一下他爸。”
“看看时间,得抓紧了。要是等到白天,就有点棘手了。”
高坚果催促,“我来拍照,你去给那人摆个姿势。”
“怎么勒索还得摆姿势,又不是什么旅游照。”
矮子嘟嘟嚷嚷,显然对高坚果的颐指气使不太满意,但为了钱还是搓了搓手准备去。
“这黢黑的,看清楚个啥啊。这破地方的灯还坏着,跟那家伙一样穷酸。”
光线暗淡,他口中不断念叨着。
身后的高坚果催促,“嘚吧嘚吧讲个不停,行了没。”
“催什么催。要摆个什么姿势啊,是不是还得弄点伤痕?应该没必要吧……”
两人一心想着拍照勒索,没注意到边上一道人影闪过。
矮子走到躺着的沈秋黎跟前,心里奇怪,“哎,你是不是给他盖了件衣服啊,怎么着还多了件衣服。”
身后没回应,矮子还蹲在地上想该怎么摆姿势才让他老爸一看就害怕,干净利索把钱打给他们。
身后忽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貌似还有一声短促的气声。
“怎么这破仓库还有老鼠,搞什么玩意。”矮子只当是老鼠搞得动静,心里烦躁,只想赶紧干完这票离开这个灰扑扑的仓库。
“哎,我都不敢多碰这金贵的人。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当枪使吧?算了算了,富贵险中求……该怎么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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