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竹洛提劲追上去,周围突然风声尖锐,土地怪异地剧烈震荡,古怪地是震荡的仅仅是以棺材为中心的一个圆圈。
“别追了!再往前会死得很难看!”谢向阳躺倒在地上,面色难看,艰难地喊出声。
“哦对了,”巷子前,男人想起什么一样,站立缓缓回头,“那位还有恃无恐地等着晏容殊来救场吗?你可能等不到了,晏容殊他呀,正忙着和韫玉鬼王喝茶呢。”
“还想你帮我问候问候晏容殊,看来是没机会了。”男人满是遗憾,“还是下辈子吧。”
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沈秋黎眼神微震,抓住脖间挂着的红玉吊坠,心里试探性地呼唤道晏容殊的名字。
果然毫无反应。
荆竹洛观察到震荡的土地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线条,地面隐隐浮现出蛛网模样的线条,看起来晦涩复杂的图案如同蚂蚁在土面上蠕动。
是早已布下的阵法,刚刚那个人只是激活了阵法。
震感强烈,尤其中央那棺木剧烈晃动,棺材板似乎都被撼动了,一下一下像是要脱离。
棺木内竟然涌出源源不断的黑色不明液体,顺着棺木往外溢出,流至土地外,充满不详的气息。
土堆里一只虫碰到了这黑色液体,起初若无其事在里面乱走,没几分钟,像是睡着一般,躺在浅浅一层黑水里不知生死。
荆竹洛拉住沈秋黎和季曜,却不见谢叔。
“在那!”
沈秋黎指了指那边,谢叔跌坐在地上,满眼泪水,待在虚弱的谢向阳身边。
荆竹洛带着两人很快来到谢叔身边。
他咬开自己手指,拿出一张空白符纸,以血画符。
符成,他极快地念咒,符箓无火自燃,烧成的灰烬,随着荆竹洛的动作落在他们周围一圈。
季曜扒在沈秋黎肩膀,有些担忧地看着蔓延开来的黑水,眉头皱得死紧,“不是吧,他玩真的啊。呜呜呜,这个世界还有法律吗?这么明目张胆杀人,离谱了。”
震荡中,他看向外面,伸出手想去试探地触碰外边,“我们为什么不跑外面去啊,我看着没有什么……”
荆竹洛赶紧拽住季曜的手,捡了块石头扔过去,“这里是看不见的屏障。他不可能留这么明显的漏洞。”
石头像是撞到了无形的墙壁,转眼就粉碎,如同被巨大的压力挤碎成渣渣。
“他肯定不会让我们明晃晃死在这,可能是想让我们死不见尸。”荆竹洛面色凝重,迟疑地看着地上那摊黑水。
“我画的符箓会暂时挡住那摊黑水,你们别害怕,”荆竹洛眼神坚毅,双手触碰着地面,闭上眼,“在这段时间,我会尽快找到这个阵法的漏洞,到时候破解它。”
季曜捏紧衣服,克制住发抖的手,“放心吧,我根本不慌的。”
沈秋黎有些为难,一边不放弃呼唤晏容殊,一边尽自己所能,将晏容殊之前教过自己的防护阵法绘制出来。
周遭突然彻底一黑,接着景象一换,周围四四方方,漆黑不知是什么地方。
荆竹洛脸色一变,这个阵法瞬息万变一般,根本抓不住规律。而且好像他们身处的地方已经变了,不远处的棺木竟然消失了。
谢向阳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勉强坐起来,“我也会尽力帮你们。”
“我借这位天师的能力破开了在我身体里的束魂钉,他设置在棺材上面的阵法已经有些动摇了。因为他所设阵法的阵眼就是我,我就快要消失了。就像是被拆走了地基,这个阵法很快地动山摇……”
“所以他才会又设下死阵想在我彻底消失前,解决掉你们,以你们的魂魄力量暂时填补这个阵法的空缺。”
谢向阳眉眼冷静,没有面向消逝的恐惧,“但我的未来掌握在我手里,并不如他所想,恐惧着死亡。”
“我会用我最后的力量保护你们,如果没有猜错,这个阵法会探究你们内心,借由你们最恐惧的东西杀死你们。”
黑水已经蔓延到他们跟前,黑糊糊的又极其粘稠一样。但它像是被阻隔,绕过符咒灰烬流向别处。
谢向阳脸色都不带变化,一伸手点了点黑水,黑水黏在他指尖又落下。
“这个黑水会让你们沉溺在自己的噩梦,我就睡在这水中,做了八年的噩梦。”
“真是庆幸,他这么轻敌,又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们。”谢向阳轻轻笑了,眼神嘲弄,“他看不起蝼蚁,以为他一挥手掀起洪水就能湮灭我们。”
“阵法会囚困住我们的身体,而黑水会缠住我们的灵魂,坠入无尽的噩梦。我们在梦中醒不来,阵法当中就会出现他养的食人蛛,吃掉我们。”
“不过,生机也是在梦中,破而后立。”谢向阳甩掉手中的黑水,“我已经死了一遍,黑水只能侵蚀我的魂魄。黑水迟早会进入,你们不如直接去梦里找生机吧。只要在噩梦里醒过来,一切都会结束。”
“我醒着,会帮你们挡住那些食人蛛。”谢向阳叹了口气,“趁我还有点力气,没有消失。时间有限。”
他说完,手又往伤口里沾沾血,径直抓住每个人手腕,在上面画了一个五角星。画完后五角星亮了亮,下一秒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季曜听得一愣一愣,抓着手看了又看。
“我长久泡在黑水里,对付这个有了点经验了。这是我的力量,希望到时候能让你们清醒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向阳的脸色更加发白。
第87章 做出决定
沈秋黎明白了谢向阳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他还有一肚子疑问想问谢向阳。
但根本没给这个机会。
黑水宛如活的生物一样,围在符箓灰烬之外,几番激起微波试图侵染掉灰烬。
一角的灰烬有一丝缕被黑色侵染,黑水会思索一般集中力量攻击这一薄弱处。
肉眼可见,它对里面生物的虎视眈眈。
周围一片暗中,似乎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异响,黑暗里隐约可见红光微闪,不详的气息越发厚重。
“那就交给你了。”
荆竹洛双手起势,几番动作后,数十张符箓无火自燃,在空中化作灰烬消失。
转头他认真对谢向阳道谢,“谢谢。”
“我有感觉这个空间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了,我们要尽快。”
他身旁的谢叔已经呼吸有些艰难了,他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金中之土,破。”
荆竹洛低声微呵,主动破了防护的符箓,黑水沸腾一声,迫不及待涌入其中。
沈秋黎用手握紧吊坠,内心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坚定。自己内心真正恐惧的是什么呢,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局势紧张,时间尤为珍贵。沈秋黎偏头想询问谢向阳关于那个幕后人的信息,但看谢向阳多说两句话就更苍白的脸色又犹豫。
谢叔手指紧拽着地上的野草缓劲,眼神却不舍离开谢向阳半分。
或许,他应该留时间给父子俩道别。
“这其实是将我们又关入了棺内,”谢向阳强打起精神,眼中带血却不影响他尖锐的视线。
“这个棺木被他改变过,内有乾坤。”
“你们放心吧,假如你们实在醒不过来,我撑不住了会强行叫醒你们。”
谢向阳轻描淡写说道,“在我消失的前一刻。不过我不希望是这样,因为你们靠自己能力出去,难度更大,只能强行破棺。”
他眼里坚决,已经下定了决心。
谢叔有些难以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手也在发抖,很艰难地想拉住谢向阳的手。
“向……阳……和我们一起……”
可他根本无法触碰到谢向阳,谢向阳快要消失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将自己的魂魄凝成实体。
谢向阳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什么承诺,伸手在谢叔头上轻轻一拍,谢叔就闭上眼昏了过去。
“意志坚毅的人肯定很轻松就能过,你们不用太担心,相信自己就好。”
黑水疯狂地往里涌,沾染到黑水,沈秋黎只觉得先是一阵入骨的冷彻,像是冰棱刺入手指。
很快,一阵温暖舒适的感觉堆砌,让人忍不住沉溺在其中。很安心很舒适,像是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样,有种不愿醒过来的冲动。
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在抽离。
最后一眼,他看见谢向阳看着地上躺着的谢叔,神情怅然又似愁绪忧虑交杂。
黑暗的四周蓦然冒出千万点红光,嘶嘶声和咯吱声代替了窸窸窣窣声。未知的可怕在黑暗中酝酿。
余光中,沈秋黎不经意发现荆竹洛在他们所在的土里埋了一个小珠子。
“谢向阳……”
沈秋黎意识模糊,最后一声叫谢向阳,想告诉他,他们绝对会尽快醒过来,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
然而他意识昏昏然,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小。
视线内无数红光飘飘忽忽,在眼里交叠旋转,好像变成了温柔的火光。
他被感官牵引,坠入沉醉柔软的梦中。
谢向阳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移到躺着的众人面前。
黑暗密闭的空间,寂然无声的世界,时间好像倒流到八年前。
只是当初唯有他一个人,空间更加狭窄,只能容下他躺下,不断上涨的黑水逼迫着他的心脏和呼吸。
他愤怒他呼喊他挣扎,手指用尽了全力也无法推开的厚重的棺材,所有都无济于事无能为力,在怒火和痛苦中死去,又在醒不来的噩梦忘却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呃……”
嘴角溢出一丝血,眼瞳中的血块凝结,脸上的尸斑猛的布满了半张脸。再次回忆起死亡的滋味,让谢向阳险些抑制不住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需要保护的人。
谢向阳脸上又恢复了正常。现在他还能撑半小时,没有了束魂钉他也不再受那个人的意愿束缚,能够全力使出自己的能力。
半小时,他可以的。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做的重要的决定,就是和世界告别。
看着四周蠢蠢欲动的红色饿狼般的眼神,纵使四肢周身都在发痛,清晰感知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谢向阳嘴角上扬。
黑暗里的怪物嗅到了猎物深深坠入了蛛网,麻醉工序已经做好,它们带着恶欲缓缓走出黑暗。
暗影里密密麻麻的红点在靠近,慢慢变得清晰,景象却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白色的蛇吐着蛇信子,千百只,蜿蜒盘旋,数只交叠缠绕,从四面八方而来。红色的眼里竖瞳毫无温度。
而一片白色中交杂着灰黑,是一只只爬行的蜘蛛,不过手指大小,但若仔细看,会发现蜘蛛上竟然长着一个人头,每个人头表情不一,但眼神都同样的涣散无神。
谢向阳没有畏惧,蜘蛛他见过一次,蛇是第一次见。结果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谢向阳消耗所剩不多的力量在众人周围设下防护,这还是第一次用这个能力来尝试保护人。
再多看了一眼,谢向阳没有回头走远,他特意站到了之前棺木摆放的中央位置。
手指把伤口挖得更开些,不甚流动的血渐渐溢出,染红了白色的T恤,像是一朵朵血花绽放。
谢向阳没有痛觉一样,眼睛也不眨,用手指在伤口里搅了搅,以便流出更多血。
眼见血够多了,他精细控制自己的怨力,让怨力丝丝缕缕附着在他流出的血液里。
蜘蛛和蛇这些怪物,他们渴望着血肉和力量,谢向阳先是屏蔽防护了众人,再以自己的血肉吸引,蜘蛛和蛇必然不会去沈秋黎那边。
长相骇人的蜘蛛和蛇果然闻到了空气中那抹腥甜,原始的冲动驱使着它们兴奋地往谢向阳那边冲。
谢向阳双手尖利,痛快地将不知死活眼里满是贪婪的蜘蛛和蛇撕裂成血沫。那些怪物死后就爆裂成腥臭的黑色液体,砰的一声炸开溅落在谢向阳身上还有地上。
它们不敌谢向阳,但是却胜在数量之多。一只蜉蝣撼不动大树,但是千里之堤却能溃于蚁穴。
白色的潮水裹挟着灰黑色的斑点,是蛇潮掺杂着人头蜘蛛,源源不断。
谢向阳抹掉脸上的液体,努力睁大眼斩杀那些恶心的怪物。手上的动作几乎麻木,但他不敢松懈。
一时间涌上来的怪物太多了,也有漏网之鱼啃食上了它们贪婪渴求的血肉,一口下去却不是想象中的香甜绵软,反而枯涸无味,让它们感觉被诈骗。
但来不及反应,咬上谢向阳身体的怪物就被撕裂成碎片。
他不知疲倦和那些密密麻麻的怪物打斗,体内缓缓流逝的生命力,身上细细密密的伤口,手上脚上被撕去的肉。
谢向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去恢复自己躯体其他部位,在被咬去手指后,他只是复原了手指,不留情捏碎咬去他手指的白蛇。
他会说到做到。
……
巷子里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那棵古树依旧迎着风抖着碧绿的树叶,红色的布条在树上纠缠飘飞。
那地方除了两把铲子孤零零遗落在那,一个大坑在树底下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痕迹。
男人心里很清楚,那些人是到了他特意制作的棺材里。
“小黑,明天再来给你喂火腿。”男人伸手摘下了面具,微微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巷子里纸箱边的黑猫。
黑猫发出细弱的猫叫,碧绿色的眼睛看着巷子外的那棵古树,长久地注视。
“呵呵,可惜他不如你听话。”男人低声说了一句,起身随意将面具扔了,轻哼着歌离开。
被荆竹洛坏了好事,他要再去物色新目标了。
想起那位天师,男人有些为难又无奈。就是因为有他在,才不方便他自己亲自动手。要是他亲自出手,都不用这么麻烦曲折,要靠一个摇摆不定的胆小懦弱鬼。
他仰头看看月亮,勾了勾嘴角。
那个懦弱鬼肯定以为自己是用老方法对付他们吧?八年过去了呢,总该有些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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