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神色如常,不觉欣喜也不难过,牵过洛云升的手带他往走,一如既往提醒他注意脚下,小心石子绊脚。
洛云升看不穿他的想法,心里七上八下,既觉得自己做错了又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不做无法践行的承诺,就不会面对失望的目光。
好在,容渊看起来真的也丝毫不感到失望,就像早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洛云升想,他应当是做好了所有准备的,自己答应的、拒绝的和不回应的。
心理医生的话忽地回响在耳边,那个很温柔笑起来很能叫人放松警惕的医生说过:“如果没有面对的勇气,逃避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洛云升因这告白忽然悬起来的心落下去一点,他冷静下来,在回到卧房后,拉住容渊的腰带,问他:“做吗?”
这一晚,眼下那颗小痣格外鲜红。
* * *
在注视的目光中醒来对洛云升来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睁开眼对上容渊,下意识想要逃避,却被腰腿间无法忽视的酸疼弄得轻轻闷哼了一声。
温热的手按到腰上,容渊主动帮他按摩,越来越纯熟的手法让洛云升不由喟叹。
一双巧手的主人声音低沉:“我认错,不该这么折腾你。”
洛云升直接把这话当放屁,忍住了没有白他一眼:“知道错了,但绝对不改,是吧?”
容渊:“……”啊,被看穿了呢。
感知到宿主苏醒,系统立刻开始帮忙“疗伤”,很快,那些暧昧的、叫人羞赧的痕迹全然消失,容渊将这颇为神异的画面再次收入眼底,满目遗憾,“如此绝景顷刻便消失了,真是可惜。”
洛云升拉上辈子,给容渊创造了另一个绝景——他绝地反击,在被子里握住容渊,感知到对方身体震了一下,唇边勾出个得意的笑来。
这种事情上,容渊这个古代人到底比不过阅片无数的某洛姓现代人。
神采奕奕的桃花眼微微上翘,洛云升目光顺着容渊的脸滑到脖颈、胸膛,是品鉴的和欣赏的神色,其中混杂着些许调笑的意味。
这样的目光下,容渊难免一阵战栗,食指碰到洛云升眼角的小指,大力抹过,像某种危险的预告。
碰过的地方泛起绯红,洛云升扬着下颚,手上又握紧些,摩擦的热意烫手,他却不放开,眉尾微挑,像是警告又像着意的挑弄,“王爷,如今要害可在我手中,你再多说一句错话,就真可惜了。”
容渊额上冒汗,滚热的心意和难言的紧张充斥心头。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遭遇如此严重的威胁,却又为洛云升用这样的方式“威胁”自己格外得意。
这是威胁,但也是邀请。
成年人间的游戏他乐意奉陪。
容渊反倒迎上去,军营里混出的痞性和这些年养尊处优的贵气交织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轻捏洛云升的耳垂,滚烫的呼吸打在耳廓:“可千万轻些,当心一同断送了我们鬼神大人下半辈子的幸福……”
洛云升面上微红,不得不承认他被容渊撩到了。
但洛云升永不认输。
可惜,体术上不占优势,他刚要动作,手就被容渊不知什么时候握住的手反制,形势反转,换作他自己的弱点被容渊拿在了手中。
“你……!”瞬息的惊讶后,洛云升的胜负欲在奇奇怪怪的地上燃烧起来,他一咬牙,翻身而上,强行占据了主动权。
容渊一声轻笑,像是奸计得逞。
红浪翻帐,二度春宵。
*
洛云升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很认真地思考:如何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容渊给阉了。
上次因为这个起杀心还是刚穿越来的时候。
“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下次绝对收敛。”
容渊两手撑着床,覆在洛云升上方,挡了大半光照也这内室也亮堂堂的,可见他认错和白日见鬼一样离谱。
洛云升简直要被气笑,瞥他一眼,男人说的这种话要是能在他脑子里停留一秒,就是他脑子坏掉了。
身体过于餍足了,奇异的胜负欲却还在燃烧。
洛云升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露出许久不见的、见之便叫人怦然心动的笑意:“这事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怎么会怪你呢?”
容渊忽地心悸——不好,他家实在乖巧又实在勾人的鬼神还不打算原谅他——昨晚果然不该由着性子乱来,刚才也是!
龟缩下床,容渊规规矩矩拿来洗漱用具,无比认真万分温柔地伺候洛云升洗漱完毕,再帮他穿上单衣,脑袋里又转了个念头:确实不能只怪自己,洛云升太配合了,虽然心惊胆战但实在拒绝不了。
毕竟,剥去王爷的外壳,他也只是个在恋爱昏头转向的男人,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和洛云升单独相处时只要不谈正事,氛围又恰好,难免会往那些方面想。
知道自己色令智昏但不打算悔改的靖安王,在这一刻认清了男人的本质,并不打算反抗。
但他不是那种一头子热的人,执着是他在苦难中生长出最珍贵的品质。
所以,哪怕被拒绝容渊也没有气急败坏,迅速回退到此前的关系之中,像潜伏的猎手,敛去声息,安静等待下一次机会。
等待期间,他依旧是那个温柔的情人,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可以比以前做的更好。
眼见着容渊乖得像只故意砸了家里玻璃花瓶的猫,洛云升昂扬的胜负欲得到了一点满足。
一切恢复原样,洛云升也钻回了他从容淡定的壳子里,坦荡地伸了个懒腰,原谅了容渊的“冒犯”。
两厢情愿的事要说怪罪谁多少有些过分,就算第二次有些疲乏,先前的那一次也已好好享受过一番,到底餍足。
洛云升穿着单衣平摊着手倒回床榻。
容渊:“?”是真没想到自家这鬼神还能穿好衣服再躺回床上。
“这才叫回笼觉。”
容渊看了看天光,太阳已经有了向西的趋势,再睡,整一日就要全睡过去了。
排除了疲乏和药物的影响,容渊确定这人真的就是想躺会。
所幸今日无事,他们白日里一晌贪欢,再躺会儿似乎也别有趣味。
容渊穿着白色里衣躺倒在洛云升旁边,拢了拢他散开的鬓发,从身后将人虚虚笼在怀里,这会儿便丝毫没有旖旎的心思了。
离家出走的理智回笼,容渊想,和洛云升躺在一张床上其实也不一定就要做些什么,自己也很享受这种什么都不想,静静躺着的感觉,像是偷来了时光,心绪难得安宁。
香丸燃尽,洛云升睁眼,转过身来和容渊面对面。
容渊是那种很有侵略性的长相,寻常人见他会觉得这人生了张俊脸,却可惜不是个好人。突出的眉骨让他高挺的鼻梁显得过于锋利,所谓的凶相便出于这挺直的鼻梁。
但洛云升却不觉得这样的长相凶狠,大抵是因为他更讨厌那种看起来千好万好,内里却不知早已烂成什么样的人——宛若他自己的那种人。
中指轻轻擦过容渊的睫毛,遮住他深邃的眼。
这双眼睛里似乎是有情爱的,看多了难免沉沦,还是遮起来为妙。
容渊被他过于轻柔的动作弄得有些痒,便朝洛云升手心吹了口气,洛云升顿了一下收了手。
“看我好看?”
洛云升眉眼弯弯,骂他:“破坏气氛。”
“那可真是对不住,”容渊骨节分明的手掌随性地搭在洛云升腰腹之间,略略发白的嘴唇张合:“昨日到今日我道了三次歉,你要不要考虑原谅我?”
“原谅你有什么好处?”
容渊状似思考,却吐出一句“没什么好处。”,叫洛云升眉尾微微上挑,又看着他不说话。
看了几秒,才说:“原谅你了。”
“顺带送你个礼物。”
这回,轮到容渊惊讶了。
这几日繁忙,洛云升应当没有准备礼物的空余,不知他是?
念头在脑海里旋转一圈,骤然一股清凉席卷,最终归于喜人的温热。
“你……”容渊面露惊色,他没催过洛云升帮他治炎寒之症是不想让洛云升觉得他急功近利横遭厌恶,但他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洛云升竟又帮他治了一次。
“感觉好点了吗?”
洛云升难以从容渊的表情判断他的实际情况,这也是个极善忍耐之人,从把第一次兑换奖励给他之后,就很少能从他身上看到明显的不适了。
甚至可以说是一次都没看见过。
至于那点子惊讶,古代人感受到“神迹”难免会有这种反应,不能作症状环节与否的参考。
“应是好了许多,很……舒畅。”
“应该?”洛云升丢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容渊才想起他没向洛云升完整说过自己的症状。
讳莫如深,所以连自己都不想提及。
但现在,他却想告诉洛云升。
“炎寒之症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犯,它突然而突然而去,上次你帮我治的时候是刚好在犯,现在没犯所以我也不太清楚究竟好了多少。”
“但身体松快了许多,定然是有所好转的。”
他还有些话没说,比如不犯病的时候也会觉得身体沉重,有时会莫名地烦躁,昏沉。
只不过前世炎寒之症渐重的那段时日,一旦寻到这些烦躁、昏沉的苗头,他就会用匕首在划自己一刀,疼痛之下,那些扰人神志的症状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知道这病不是一直在犯,洛云升不知怎的也松了口气。
大抵,容渊那句“你会爱我吗?”还是听到了他心里。
容渊能一步退回原处,他却要依靠那些细水长流的痛楚和灭顶的欢愉将那些纷乱的、暧昧的思绪堵住,才能止住脚步,不让自己贸然回应。
答应了却做不到,做不好,他不许自己做这种烂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洛云升不愿被伤害,也就不会去伤害容渊。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有利于眼下的。
但有些事发生就会留下痕迹。
容渊那句与爱有关的话语,悄悄在洛云升心里留下了发丝细的一痕,叫他生出了一缕担忧,又故意将担忧略去。
“有好转就好。”
洛云升漂亮的眼睛一睁一闭,笑说:“多行善事,下一次治疗的时机就会来得快一些,王爷,”伸手点了点容渊的脸颊,“可千万披好这身羊皮,诸恶莫作。”
“呵……”揽着洛云升,已然相互熟悉的两具身体隔着衣衫虚虚贴合,容渊似是有些为难:“这可真是难为我了。”
“所以你老往家里捡小孩儿是为了行善?”
洛云升无语地看他,“我是鬼神,行善积德会有好事发生,但捡小孩儿是我自己心软可和我是否良善无关。”
“我行善的功德大多在义诊铺子。”说着,洛云升心生一丝古怪之意,容渊这话说得就好像自己做了点好事就是个好人了似的,又再连忙找补:
“不过别误会,行善的人未必是善人,我不是,我行善有自己的目的。”虽然目的是让自己在封建王朝过得更好,但修正世界让世界存续可能性变大的能量确实来自善行。
“那你的目的……”容渊斟酌着开口,洛云升却答得大方:“昨晚我很开心,”容渊不知他这话是不是一语双关,只听洛云升继续道:“我到你们这世界如果不能过得比原来开心,那不如不来。”
“你让我高兴,我就用治病报答你,而且我高兴的时候,你应当也挺高兴的。算起来,你也应当是我的功德。”
容渊心觉自己和功德半铜板关系都没有,看出洛云升已经从自己给他制造的“震撼”中走了出来,又要恢复那时不时便引人心动的模样,不由心中喟叹。
这也真是个,极难讨好的人。
但越难,才越有挑战。
“所以为了你的功德义诊铺子的药不能断,你与我闹了‘矛盾’,便不得不回到见山雅集,求那柳云岚了?”
洛云升瞧出容渊这飞醋是他故意装了半瓶乱晃,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云岚君若不能比王爷大方,我这千万烦恼丝可就无处安放了。”
“他当然得大方,否则怎么讨你的欢心?”容渊阴阳怪气地冷笑,洛云升伸手捏住他两片嘴唇,食指按在脸颊两侧,用力一推,容渊被他捏出个古怪的笑容。
容渊尚未说什么,洛云升首先破功,滚到床榻内侧扯着被子捂着脸哈哈大笑,只留一双弯月般的眼睛,“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多笑笑,行善积德,说不定就能修成笑面佛呢?”
第40章
一把将人从床上拉起推到桌边, 略过那些打趣,容渊指着桌上凉了的早膳,无可奈何:“已经有些凉了, 不吃的话就去饭厅用午膳,着人倒了就是。”
浪费可耻,洛云升当即收了嬉笑, 坐到桌旁:“当然要吃, 倒了多可惜。”
38/72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