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不是倒了毁你功德?”
白他一眼, 洛云升拿过一根玉米娴熟地剥起来, “当然是浪费可耻,我可不做可耻之人。”
容渊陪着坐下跟他一起吃这早过了点的早饭,深觉今日阳光明媚, 哪怕夏日将要到了尽头秋日即将来到, 窗沿出吹来的风也叫人心情舒畅。
* * *
吃饭、学习、练武、应付容渊,洛云升又度过了充实的半日, 太阳西斜,洛云升收了大榕树下的书,心说一整天没见洛雅晴,有些奇怪,于是招来仆从, 打听洛雅晴的下落。
谁知话说一半, 洛雅晴就跨过院栏,箭似的冲过来, 洛云升下意识后退两步, 摆好应对的姿势, 总算接住洛雅晴,没被她再撞退几步。
当然,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质量男性,洛云升很清楚,被撞退几步全然是自己身体虚弱的原因,洛雅晴这样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上辈子他单手抱起不成问题。
由此可见,这两月习武卓有成效。
被哥哥接了个满怀,洛雅晴更兴奋了,眼睛里都闪着光,亮亮的,叫人见到便欣喜。
“哥哥哥哥!”全然不管落在后面的洛朗,喜悦快要溢出来。
“在呢,”洛云升习惯性摸摸洛雅晴的头,小姑娘成功被安抚到,大声报喜:“哥哥和静之哥哥一块儿救的那个孕妇姐姐活了!”
“!”
洛云升略一惊,神色严肃:“真的救下了?”
“救下了呀!彩云妹妹刚去看了她姐姐回来,亲口和我说的呢!”
洛云升:“?”
彩云妹妹……不会是昨天那个在自己的纵容之下,狠狠甩了她姐夫十几个耳光的女中豪杰吧?
霎时间,洛云升就感觉被容渊耍了——不让他捡孩子,结果自个儿捡了个回来!
“那双胞胎呢?双胞胎保住了吗?”洛云升紧接着问,洛雅晴面上浮起一丝悲伤:“孩子没有保住,但彩云姐姐很坚强,没有不开心,已经开始跟着府里的大夫学医啦。”
“说是学好了基础就去义诊铺子帮忙分诊呢!”
洛云升:“……”
所以那个小姑娘是那个刑师……阎罗医捡回来的?
“哥哥要不要去看看彩云妹妹?我知道她在哪儿哦,我可以带哥哥去!”
洛云升看了时辰发现现在已经是洛雅晴的上课时间了——为了增加女主的个人能力,他早前就让容渊给洛雅晴找了老师,从尼姑庵请来代发修行的高门女子,直接住家盯着她学习。
“晴儿该去上课了吧?”洛雅晴睁着圆圆的杏眼,想要逃课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哥哥都不爱我了,他竟然要我每天上四个时辰的课——杏眼里如此写着。
洛云升揉揉洛雅晴的脑袋,无情地叫了两个仆从,将她和终于赶过来的洛朗一块儿扭送回了课堂。
解决了两个小的,洛云升走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睡在躺椅上装死的容渊。
扯着衣领把人揪起来,洛云升冷笑道:“哟,王爷怎么自己把那孩子带回来了?”
容渊不得不放下拿反了的书,做无辜状:“袁义毕竟是阎罗医,当年在边疆也救了我麾下很多战士,而且他的医术独此一家,我当然要给他一点点特权才能留住这等人才。”
洛云升不置可否,容渊继续狡辩:“那小姑娘不知做了什么打动了他,总之如今算是他的徒弟,与我可没有半分关系。”
“她做了什么打动了袁义?”洛云升松手,摆正容渊随手丢下的书,“说实话。”
容渊状似无可奈何地露出一个“宠溺”的笑,洛云升一把捏住他的腮帮子,“别想蒙混过关,赶紧地,说实话。”
“好吧好吧,”洛云升软硬不吃,容渊自知蒙混不过去,只好说了。
“彩云一直守在她姐姐诊室门口,袁义满身是血地出了诊室,她也从袁义口中得知姐姐获救的消息。”
“救下一条人命大家都挺高兴,被救的优势她姐姐,所以侍卫也没怎么防着她。”
“谁知,这小姑娘得知是袁义救了她姐姐,当即折了根尖利的树枝,当着袁义的面扎在她姐夫大腿上,也不管那男人尖叫还是痛哭,跪下来拜求袁义,说她不怕血也不怕累,只求袁义能收下她教她医术,她想救人,想做大夫。”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杀鸡都还瑟瑟发抖的年纪吧?这就敢拿树枝扎经常打骂自己的姐夫的腿,挺有胆识。”
“不过袁义主要还是看中她不怕血,而且有点疯,他们阎罗医就这样,正常人反倒做不了,整天在人身上划来划去,掏这个掏那个的,有时候我看着都瘆得慌。”
洛云升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既为彩云能抓住一条生路高兴,又为她走上阎罗医这条路感到担心——现代医学的初始充满了血腥,不知道她能不能扛住。
但想想,彩云既是个敢动手反抗压迫者的勇士,大抵能抗住。
“ε=(?ο`*)))唉”
洛云升叹口气,“既然是她自己选的,我自当支持。”
“只是你,”洛云升没好气地瞥了眼容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容渊大感冤屈,极力辩白:“我同意她跟着袁义可和你捡孩子回家养着不一样。”
“彩云如果成器,我们过几年就会有第二个阎罗医,府里那么多侍卫,经常外的广袤之地还有我那么多军队,军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京城里这些大夫大多就看个头疼脑热,外伤接触得少,真要遇上缺胳膊断腿、刀伤剑伤,他们未必敢下手去赌。”
“……”一瞬之间,洛云升想起了隔壁大名鼎鼎的鸟嘴医生,闻名中外的放血疗法——总之今天,要么病好,要么人死,无论如何先赌一把。
洛云升顿时汗颜。
“所以,我是在为我们的将来做准备。”
“而你,是行善积德。”
“行善积德在外面做做就好,花钱就能成的事情,没必要带到王府里操心。”
这一刻,洛云升看着容渊,差点幻视某些纯粹用钱买名声的邪恶资本家,他这还多了一点,容渊是用钱买自己健康。
但无论如何,不管出钱的怎么想,不断有人获救,能量不断增加,世界向好就一切都好,洛云升没有道德洁癖,在行善积德这件事上,他是结果论者。
“是是是,王爷自然有王爷的道理,我想去看一下袁义的实验室。”
虽说不太懂,但他们搞艺术品的虽说没真拍卖过木乃伊,但还是亲眼见过,一些特殊艺术品保存也涉及防腐技术,再加上做慈善期间接触到的一些药企,洛云升对现代医学多少有些了解。
他想去看一看,这个世界设定上的阎罗医究竟水平如何。
如果相对比较靠谱的话,这或许是让世界更快改变的一条捷径。
洛云升若有所思,容渊疑惑不解。
“什么实验室?”
洛云升望天,“就是他肢解尸体,研究人体结构或者其他外科技术的地方。”
依旧不明白什么叫做“外科技术”,但容渊至少听明白洛云升想去哪里,先叫人通传,然后带洛云升去。
“冰窖附近专门给他弄了个院子,离咱们这儿很远,这会儿去,得走半个多时辰。”
容渊一说冰窖,洛云升就懂了一半,在缺乏化学防腐手段的古代社会,低温防腐算是一个明智选择,能够理解。
“所以平常用来做冰酪的冰?”洛云升不由怀疑,毕竟容渊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挑剔,混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什么呢,”容渊回身点了点洛云升的脑门,“食用冰窖自然是另一个,人生而污秽,死后臭气熏天,哪怕只保存部分脏器味道依旧难闻。”
“混在一起肯定会吃死人的吧?”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讲究?”
洛云升尴尬一笑,心说倒也不是,只是你这个人有点疯癫,不能以常理看待。
就知道洛云升又在乱想,容渊笑骂:“想我点儿好吧你!”
洛云升道歉,回房拿了几个用棉花、纱布还有铁丝制作的口罩,和容渊说笑间来到了袁义的居所。
侍卫在门口迎接,容渊像是想起什么,再次提醒道:“他这院里有些奇怪的东西,你做好心理准备。”
洛云升深吸口气,点了点——一会儿进去无论看见多么惊悚的画面都要冷静,现代医学在血肉与实验中发展,里面无论出现什么都很正常!
做好心理建设,洛云升推开院门。
* * *
袁义这幢四合院比起容渊的主院算不得大,外门相对狭窄,刚迈进去就闻见一股明显的硫磺味,显然,这个阎罗医是知道做实验需要消毒。
但硫磺这种物质本身对人体有害,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不利于身体健康,洛云升下意识捂住口鼻,迅速掏出亲手做的简易“口罩”戴上,顺便发了容渊和负责守卫的景衡一个。
“袁义处理尸体向来干净,不至起瘟疫。”
容渊是真的看中袁义,不想让袁义觉得自己忽然变得胆小,心里是不愿意戴的,但洛云升管他那么多,伸手拿过来帮容渊戴上了,景衡见两位主子都戴,也就有样学样戴上了口罩。
洛云升满意了,再往里几步,一个十五六岁的医童跑出来迎接。
“王爷、王妃,老师派我来给王妃讲讲咱们这院子,王爷若是有要事与老师商量,还请先移步,但还请留下景衡大人守护王妃。”
医童说话不卑不亢,他与容渊也是熟人了,小家伙也是候补阎罗医,平日就性子冷淡,大家早已习惯。
至于洛云升,他很欣赏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尤其是王府里几乎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现在,他更喜欢这种说话不绕弯子的人!
洛云升两眼泛光,容渊顿时头疼,一手捂住他眼睛:“也不怕吓着人家。”
“不会。”
医童办事效率极高,一眼看出容渊没要紧事,立刻迈出步子,“二位这边请。”
外院连通倒座房,一般放些杂物或者作为客房,但在袁义这座“研究院”里,倒座房放满了药材,隔了一间空房的最右边房间堆满了酒。
洛云升满意地想:知道硫磺有一定的消毒作用,还知道酒精消毒,这阎罗医卫生意识挺强。
医童不知洛云升是穿越者,指着满屋子的酒悉心解释:“这些是蒸馏了三遍得出的高度酒,人喝了会死,是用来擦拭砭镰、九针这些与人体直接接触的刀具、针具的。”
洛云升点头,倒座房看完,医童就带他们进了内院。
内院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一些,贴墙角的位置整齐排列着用棉被包裹住的长条形物件,洛云升扬眉:“在给冰块保温?”
医童略略一惊,合手道:“王妃猜得没错,我们这院里存着许多容易腐坏之物,高温容易引起腐烂,所以夏秋之季需要用冰块降温。”
“但这样降温效果不大吧?你们存储的那些东西是直接用冰封冻住吗?”
医童摇头:“不,我们不储存任何脏器,防腐手段有限,保存不慎容易滋生疫病,王爷为我们提供了如此好的居所,支持我们追寻理想,我们自然也要为王爷的安全着想,超过两日的尸体和脏器部件统统烧毁。”
洛云升简直想为他们鼓掌了。
技术手段先不提,至少安全卫生意识拉满。
医童见洛云升似乎对脏器感兴趣,便问:“老师正在剖心,王妃要去看看吗?”
洛云升:“?!”
瞬息惊讶后,洛云升迅速点头——没见过,想看看,大不了看一眼就退出来。
听见脚步声,在东厢房内剖心的袁义闻声辨人,没等洛云升和容渊走进来,就高声提醒:“进来时可小心点儿,别碰我这儿的东西,否则得泡三日药浴才能祛了病气。”
话音落下,洛云升步子都小了。
见洛云升如此谨小慎微,容渊笑说:“他里面东西少,咱们想碰到都难,别担心,寻常进去便是。”
推开房门,入眼的是长长的屏风,可见,袁义不只是个优秀的医生和研究者,还是个很会为雇主考虑的打工人。
知道话语可能不会被听进去,所以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洛云升整了整衣衫,按压口罩里的柔软的铁丝,让它完整贴合面部,又催着容渊和景衡也如此,才对袁义道:“袁大夫,我准备好了,可以进来了吗?”
袁义说可以。
绕过屏风,洛云升先看见袁义手中一团形状完整,平平摊开的心脏,然后是巨大案台旁用红色和青色描摹出来的心脏解剖图,血管、血肉的分界清晰明了。
虽然最后选了商科,但洛云升毕竟是个不考第一就心态爆炸的TOP卷王,哪怕毕业多年,高中生物知识也没有还给老师,一眼就从那幅心脏解剖图里看出,袁义已经初步分清了左右心房,标出了主动脉管和肺动脉管。
这么粗陋的条件下,已经非常不错了,可谓医学先驱。
“您能看懂?”去掉初见时的谄媚,在自己领域发光发热的袁义忽然心惊,心脏跳快,王妃的眼神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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