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洛云升到了附近到底也没进去,只在院门口与几个在街面上堆雪人的小孩子玩儿了一会儿,听他们说了些逢恩先生日日陪伴的好便打道回府。
两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洛雅晴已然习惯了“逢恩先生”这个身份,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洛云升终究没有与她相见。
倒是回家时遇见一个小尼姑。
洛云升三次回避,对方三次想要撞上,被景衡阻止后泪汪汪地看着洛云升背影,眼泪没控制住掉下来。
而后是第四次。
小尼姑朝他怀里扔了荷包,撒腿就跑。
下意识捏住荷包的景衡:“……”
感觉某人会因此吃醋导致今晚很难熬的洛云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日这趟门他就不该出!
景衡捏着荷包很是纠结。
一方面,他觉得洛云升每天不是读书写字就是去义诊铺子读书写字,再有点儿别的事要出门,也是到善堂教小孩儿读书写字,自己每次都跟着,对方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勾搭小尼姑——这是无妄之灾。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洛云升此人实在邪门,自家王爷这种摆明了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人都爱上了他,可见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受女子倾慕也是常事,哪怕对方是个尼姑——这是他魅力所致。
所以纠结的事情就变成了,是相信洛云升帮他隐藏荷包,还是把小尼姑送荷包的事告诉王爷。
私心,他也不想王爷生气的。
而洛云升想——剧情线塌了强行续,也不该从一个小尼姑给自己送荷包开始吧?
两人对视一眼,洛云升深吸口气,吐出所有浊气,催促道:“看看荷包里有什么,查查这小尼姑的来路。”
景衡立刻打开荷包,发现是一封信,但没有打开,只是看向洛云升,眼神示意:万一真是示爱的信,自己看了可就一定要告诉王爷,还请王妃仔细斟酌。
其中也包括了不想掺和两位主子感情的意思。
洛云升只得接过来,按着景衡一起看——开什么玩笑,万一要真是什么暧昧信件,他还不得被容渊做死?必须得抓个人证明自己的无辜!
系统能量应该攒着兑换礼包,而不是治疗某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痕迹!
展开信件,娟秀潇洒的文字出现在眼前。
一句句读下去,洛云升眉头一点点皱起。
不是什么小尼姑示爱,而是原主的母亲来信,邀他到尼姑庵相见。
诚然,他是不想去的。
理由有很多,比如他根本不是原主,去见原主的母亲有暴露的风险;又比如原主的母亲扔下儿女出家多年,无论是否有苦衷,他都没有资格替原主去怨恨或者原谅;再比如,他原本就和自己的母亲关系不好,不想来到一个新世界还要和“母亲”相处。
更何况对方邀请的方式实在古怪,如果想要相见,大可以直接把信送到王府,再不济也可以送到义诊铺子,派个小尼姑来送信存的是什么心思,洛云升想了一会儿,竟然丝毫猜不到。
景衡作为容渊的亲信,自然知道王妃的身世与王爷有些相似,说起母亲大抵都是伤心事。
现下见洛云升蹙眉,景衡当即将信收回去,安慰洛云升:“如果王妃不想去,就当没见过这封信吧,我不会告诉王爷今日之事。”
洛云升回过神来,摇头一笑:“不用,我们先回去吧,信的事还是要告知王爷,虽说现在没谁抽得出空来对付我,但还是小心为上。”
景衡点点头,迟疑片刻:“您这边收到了信,另外那边……”
洛云升知道他说的是洛雅晴,心提起一瞬又落下去:“让公主府和善堂的暗卫顺带看着就行,我们倾注的关注越多,越引人怀疑。”
“太紧张她,反倒容易露馅。”
想着果然还是王妃思虑更周全,景衡快速护送洛云升回府。
回到府上,容渊还没回来,他有军务在身,十日会有七八日在军营操练,反正早早和皇帝撕破了脸皮,这么做也存着让皇帝不敢轻易动他的意思。
就如今看,颇有成效。
等到日头彻底落下去,晚饭备好,容渊才披星戴月地回来,身上落了薄薄一层寒霜。
脱下大氅坐到桌边,饭量一如既往地大,可见,今日容渊也有奋力训练。
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洛云升放下筷子,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上容渊胸口的肌肉——放松状态是软的。
随即感叹自己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练出这么一身令人羡慕的肌肉。
容渊放下筷子,眼神危险地盯过来,洛云升拿起筷子扒了口饭不与容渊对视,吃完才说:“今日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尼姑送信,说母亲想要见我。”
刚吃八分饱便听这个消息,容渊眉头一皱,屏退旁人,“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是啊,我也没想着‘母亲’还会与我联络。”
“但她让小尼姑在街上堵你给你送信,不太对吧?”
洛云升深有同感:“我也觉得其中有诈,但不知道原主以前到底是不是和她断了联系,也不知这古怪的联络法子是不是母子之间的约定,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
系统里洛母的个人简介也只有一句简略的:“白氏,洛云升、洛雅晴之母,洛华昌之妻,年三十八,削发为尼。”毫无参考价值,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信息,还是得去见一面。
“那你想去吗?”容渊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看洛云升。
回忆上辈子,洛云升死后他的母亲白氏也压根没有出现过,仿佛已经彻底遁入空门心如止水、不理俗世,也仿若没有生过这对子女。
洛云升沉默,是真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
上辈子他刚一成年就马不停蹄地逃离了母亲,往深里说,他对母亲有爱也有恨,说不清哪个更多一些。但在那个世界里只有母亲爱他,就算这份爱很是扭曲,他也无法割舍,所以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母亲身边,暗暗想要为她和自己痛苦的一生向渣爹复仇。
“不想去就别去,都遁入空门了还见什么见?斩断七情六欲就不该留恋凡尘。”
“嗯,”洛云升单手撑着腮帮,有些出神,“晴儿的‘葬礼’她也没来,突然送信要见我确实有些奇怪,不去可能更好。”
他说着满不在乎,却不知自己言语之间满是失落,更不知与他很有些相似经历的容渊轻而易举地听了出来。
“先给我看一看信,不着急下结论,先让人查查白氏最近的状况,若无异动,我让释法和尚陪你去一趟。”
洛云升愣了愣,“释法和尚?”随即想起是在灵隐寺见过的那个,身手很不错,说是和尚,但感觉不太像,比起其他和尚不太虔诚。
但比起一个不熟的人,洛云升有几分奇怪:“怎么你不陪我一起去?”
这回,轮到容渊沉默了。
一会儿,容渊才反问:“你想我陪你的话我当然去,刚才以为你不想,所以……”
“所以,其实是你不想。”
洛云升伸手抱住容渊,拍了拍他后心,“我们都没有一个好母亲,但也不能怪她们,毕竟造孽的那个是她们的丈夫,她们也深受其害。”
容渊的逃避反倒给了洛云升勇气,他尚不知道原主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对方是个好人,只是忍无可忍不得不离开,心里真的还念着原主,那他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也该尽一份心力。
虽说不可能比上对洛雅晴,但节庆送些东西孝敬,年节坐在一起吃顿饭也无伤大雅。
相互体面,应该的。
“我决定了,”洛云升松开容渊,“如果白氏没有异动我会去见她一面。”
容渊深深看他一眼,好一会儿没说话,沉默着吃饭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扫光桌上的饭菜,才终于出声:“是该去看看,万一是要死了送信给你这个‘儿子’去见她最后一面,不去显得你太无情。”
还以为容渊是起了什么恻隐之心的洛云升:“……”真不愧是你啊,大反派!
见白氏的事提上日程,七日后,前去静照庵探查的探子传回消息,白氏身体康健一切如常,甚至不见她念着洛云升这个儿子,每日只烧香拜佛接待香客,全然看不出端倪。
一切正常,但过于正常反倒叫人怀疑。
思索再三,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容渊还是着人去找了释法和尚,请他托他们佛门的关系将白氏请到灵隐寺说法,再找时机相见。
释法对洛云升很有好感,又听了洛云升与白氏之间的纠葛,表示很愿意帮忙,不过三日便打点妥当,将说法的日子定在了七日后。
管家贴心备上三份礼,分别给明镜大师、释法和尚和削发为尼的白氏。
洛云升向来不反感佛门,前世实在心情浮躁的时候,他会就近找个禅室听和尚念经,虽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起码足够催眠能浅浅睡上一会儿。
因此主动看了礼单,发现给白氏的礼物颇有些俗,衣衫、被子、种子甚至还有盖了印的银票。
洛云升:“?”怎么静照庵的日子很苦吗?怎么容渊没和他说?
第59章
冬天的灵隐寺比上次夏日来时清冷许多, 香客肉眼可见地少,愿意顶着这冷到骨子里的寒意来上香的要么虔信,要么是没了办法只能到寺庙里寻个寄托。
沿着白雪中清出的路往前走, 拾阶而上,透过窗沿看见一个穿着单衣的坐而说法的姑子。
像是有心灵感应,洛云升一眼就认出她是原主的母亲。
一瞬僵立, 原主的记忆充斥脑海——
应该还很小的时候, 莫约两三岁的样子, 他趴在床上躺在母亲怀里, 胳肢窝里夹着做工精致的小老虎,母亲手轻轻抚着他的额头,一面轻声细语地讲故事。
是个很温馨、很令人怀念, 回想起来的时候甚至喉咙酸涩, 眼里也蒙上一层水光。
容渊从身后拥着他,吻他的额发, 洛云升从原主的记忆里抽身而出,闭了闭眼收敛住涌上来的情绪。
“想起什么了?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容渊贴得近,声音低沉,低缓的音调像是宽慰,洛云升心起伏的情绪安定下来, 拉着容渊到无人的大树下:“想起他的小时候。他和他母亲的相处。”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洛云升却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说服自己坦白:“我有一点羡慕。”毕竟他不记得自己和母亲有这样温馨的时光, 很小的时候他就必须得自己穿衣服, 再大一些, 五岁就要学着烧火做饭了。
容渊拍拍他的肩膀,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他们都没有经历过幸福的童年, 硬要相比,大抵还是他拥有的温馨时光要多些。
洛云升反倒更像在苦水里泡大的小孩儿,杏仁味,苦涩带一点香甜。
“不想去的话就回吧,她看起来很健康还有心情说法,似乎也没有一定要见你。”
这时候释法从说法的内室走出来,走到洛云升和容渊面前,带着客气的笑,感觉不太客气,尤其不与容渊见外。
“惠安大师佛法精深,法意玄妙,大抵还要些时间才能说完,院子冷,二位与我去旁边的禅室等吧。”
来都来了,洛云升终究还是没走,跟着释法去了禅院,对容渊则说的是:“说法是正经事,没工夫搭理我也实属正常。”
容渊不置可否。
至少在他看来,洛云升的安危肯定比平日这些事务重要,但想想自己日常也是在军营里待的时间更多,便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在禅室听释法讲了好几个有趣的佛理故事,足等了近一个时辰,白氏,白婉,也便是今日的惠安大师才到了禅室。
释法硬将容渊拉走,禅室内只剩洛云升与他的“母亲”四目相对。
两人似乎都不是什么外向的性格,又或者多年不见凑到一起确实没什么话说,一时之间禅室内气氛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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