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时遥不可及的理想,希望能成为一个备受称颂的人的理想因死亡得以实现,顺便,还报复了那些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
洛云升轻轻“嗯”了一声,肯定了容渊对自己的猜测,随即有些遗憾地想:完美的死亡里好像漏掉了渣爹,又想自己曾经和那人说过对渣爹的怨恨,那人或许会想起,让渣爹为自己的不负责付出代价。
安抚好波动的情绪,过往的人逐一消失,洛云升眼里终于只剩下容渊放大的面孔。
“你怎么猜到的?明明也是第一次认识江爻吧?”洛云升打了个哈欠,往事如过眼云烟,他现在只有些好奇,自己明明隐藏的很好来着。
容渊勾出一个很短暂的笑容:“我每天醒过来,总能从镜子里看见一个愤怒不甘的自己,然后看见一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你。”
“对比太强烈,很难发现不了。”
感觉这话有点太过唯心主义,洛云升是不信的,否则容渊应该去做一个心理医生,还是二十四岁就成为教授能带博士生的那种大牛。
但洛云升依旧缺乏探知真相的渴望,只想在容渊扳倒容麟之后再发挥自己现代人改造社会的积极作用。
“好吧,但那是过去了,我死过一次了,对再死一次没什么兴趣。”
“比起我那个就算想要改造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或许早就无药可救的世界,你这边我倒是有很多想法想要实现。”
洛云升伸手,二十六岁灵魂的人捏了捏二十四岁容渊的脸:“还要请王爷多努力啊,为我名留青史、积攒功德出一份力。”
容渊眉尾一挑,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确定洛云升没被江爻的死影响,生出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念头,才用亲吻结束了这场对峙。
最后,还是容渊去了江爻的葬礼。
柳云岚和他一起趟在棺材里,神情安详。
两人并排躺着,灰白的脸色很是般配,容渊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希望将来自己和洛云升寿终正寝的时候也能像他们这样安详地躺在一起,和纷扰的俗世告别。
容细蕊没有喜欢的男人,天上地下最喜欢自己,没有容渊那么多想法。甚至还为自家皇兄愿意来观礼感到些许惊讶——皇兄还是不相信柳云岚会自戕,要亲自来看。
洛云升不来倒是早猜到的事,他和江爻多像啊,看着就没什么生机,说不准哪天就会寻死,来了只能徒增烦恼,不如在家看花喂鱼。
兄妹俩也并排站着,抽出三根香依次敬上,容细蕊第一个,容渊第二。
等容渊把香插上退回原位,容细蕊才掀了裙摆跪在蒲团上,三拜九叩,希望江爻和柳云岚能安息。
来生投到一个男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和男人在一起的世界,被爱孩子的父母养大。
观音像在正前,容细蕊心说:菩萨保佑,保佑我的哥哥们来生幸福。
第58章
多一个盟友不会少一个敌人, 但敌人发疯自伤八百便是件高兴事。
容渊上午派人通报京兆尹洛雅晴失踪,京兆尹没什么反应只当寻常案件处置,等三日后帝后回京, 京兆尹忽地派了更多人手搜寻,最后在河中捞起一具尸体,说是洛雅晴。
一部分位高权重的人知道稷山坠亡了个女子, 如今瞧着京兆尹的说辞, 大抵猜到落江坠亡尸骨无存的便是这洛家姑娘。
容麟亲眼见着人在自己面前坠亡大抵也没了念想, 但或许是因为人没了, 洛雅晴便占了他心中白月光的位置,因而闹着要亲自给“洛雅晴”发丧。
可他与洛雅晴无名无分,皇后再溺爱他也不可能允许他和一个死人冥婚。
因而, 母子俩闹了大矛盾, 颇有几分再也不见的苗头,当然, 是容麟单方面不见李皇后。
皇宫里闹得不可开交,老皇帝这次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并不出来调停。
可见,江爻用命插进父子俩心里的刺生了根,洛云升不由感叹,皇家果然没什么亲情可言。
“不过是看上容麟蠢, 又有个事事愿意为他担着的母亲才选了他。”
“什么爱不爱的, 说来都是笑话。”
容渊满脸不屑,放手箭在弦上, 音落即发, 正中靶心。
洛云升骑在马上垂眼看他, 觉得也不是所有的爱斗士笑话:“终于能过段舒心日子了。”
* * *
秋日很快走到尽头,寒冬到来, 盛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洛云升披着厚厚的大氅和雪一样白,也便是站在耐寒的翠竹前才没与院子里的积雪融在一起。
“看什么呢?也不怕冷。”容渊撑伞走到洛云升身旁,伞略略倾斜,将落在洛云升身上的浮雪全然挡住。
“感觉很久没看见雪了,骤然一见,觉得……”洛云升面上带着某种懵懂释然,容渊看不懂,“觉得什么?”
“觉得有一点……”宁静。
洛云升很早就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十八岁离开母亲到外地读大学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心理介入治疗。
他会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和心理医生漫无边际地聊天,说自己的痛苦,也说看到的别人的痛苦。
但有时候他们也会聊到爱情。
记得大三的时候,宿舍里搬进来一个情感丰沛的同学,一天24个小时,有25个小时都沉浸在爱里,像被下了降头一样邪门。
但很幸福。
只要那个同学对视,洛云升就能从对方眼里感受到那种从灵魂深处溢出来的幸福,是他梦寐以求却从未得到过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因为那个同学的存在,洛云升和心理医生的谈话里第一次有了爱情。
生物学认为爱情受多巴胺、催产素等生物因子影响;心理学家认为爱情的产生最初是为了增强人的种群联结意识,提高生存概率;社会学家则认为爱情出于自我表露、自我满足的需要。
它与憎恨、厌恶这些负面的感情相对,就算其中可能掺杂嫉妒、控制等等糟糕的风险行为,也不会被放在第一性考量。
总而言之,人们在最初谈及爱情的时候,通常认为它能带给人愉快、正向的体验。
洛云升还记得,当心理医生问他:“你觉得什么是爱情?”的时候,他引经据典,以学术的态度描述了客观上的“爱情”,这也可能是论证他没有爱人能力的一个重要论据。
但心理医生摇了摇头。
她说:“爱是不感到痛苦。两个人待在一起不会时时都感到快乐,但至少不会感到痛苦。”
“宁静。”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耳垂,却听了自己三年抱怨的医生如此说道:“你要相信,将来你也会遇见一个让你感到内心宁静的人。”
洛云升点了点头。
他其实并不明白其中的真意,只是像背单词一样记住了这个或许有些私人的答案。
但无法感知爱情不能怪他。
他身处的环境充满了欲望与诱惑,人心浮躁,对金钱、权力的渴望大过对痛苦的恐惧,尽管大家的爱情都不太健康,但每个人都趋之若鹜,因为这是唯一一块能让自己至少看起来真诚的遮羞布。
就像母亲最初对渣爹的爱来源于对自己未来的美好想象,以及逃离重男轻女家庭的迫切渴望。
渣爹也一样。他的爱情与金钱、权力有关。
所以二十六年的人生,洛云升没有一个良好的范本可以学习,只能将心理医生对爱情的定义暂时奉为真理。
现在,洛云升似乎感受到了一点。
容渊站在他身边,他不厌恶也不喜悦,只觉宁静,能到天荒地老。
洛云升抬手,把偏向自己的伞扶正,让雪花均匀落到他们两个人的肩膀上。
怨恨会在时间里消弭,而爱隐藏在细水长流的寻常日子里。
容渊不犯病的时候身强体壮无所谓寒冷的落雪,比起自己他更担心洛云升会不会在雪里染上风寒。
但洛云升扶伞的动作让他感到愉悦。
回馈。
一点付出得到了一点回馈,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也莫名让容渊心情大好,感觉似乎离这看似温柔却又清冷孤寂的人又近了一些。
“我可能还挺喜欢雪天的。”洛云升将手伸出伞外,雪花落在掌心。
容渊不懂欣赏这种细致的美,把伞给洛云升拿着,蹲下身团了两个雪球垒在一起,又伸手折下两根细枝插在下面更大的雪球上。
潦草的雪人歪歪斜斜地立在地上,洛云升举着伞也蹲下来,刨开积雪捻了三颗小石头充作眼睛和嘴巴,雪人霎时灵动不少。
两个大男人蹲在院子里堆雪人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对洛云升和容渊来说却是难得的童趣——小时候没人陪他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他们也没时间玩耍。要么忙着深宫求生,要么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都投入到学习里。
如今长到成年方才在一场阴差阳错的婚姻里找到能够一块儿玩耍的伙伴,心里的距离仿佛又近了些。
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是谁先捧了一捧雪去撒另一个人,便在院子里打起雪仗来。
也不管什么冷热生病,洛云升捧一捧雪反击,容渊立在雪中不躲正面受了这一击,抓住时机反杀。
洛云升一口口呼出热气,眼前一片云雾缭绕,方才摆了摆手,杵着膝盖弯腰喘气:“歇会儿……”
容渊拍掉身上的浮雪,重新把伞撑到洛云升头顶,走到近前拉起洛云升,拍掉他身上的雪:“回屋里歇去,外头太冷了。”
洛云升点点头,牵着容渊回了房。
地龙烧得暖热,冷热交替洛之下云升打了个喷嚏,容渊反手关门,把人扒干净按进被子里。
“先这样暖暖吧。”
洛云升看透容渊的心思,勾唇一笑:“先暖了我,我再暖你是不是?”
容渊脱了外衫翻身上床,没钻被窝却笑得狡猾,“啊,是啊,这么大冷天,不上朝也无公务,合该在家里和我们家‘夫人’大被同眠,否则不是浪费了这好天气?”
这么冷的天说不上好天气,不知多少人要冻毙于风雪。
洛云升被容渊的话一点 ,忽然想起容细蕊的善堂——由秋天入冬的两个多月来,嘉悦公主在盛京城名声更盛,她的善堂已经开了三个,接济了许多人,现在人人说起公主殿下都会夸赞殿下心善。
大张旗鼓给公主送钱财的容渊也扭转了一点口碑。
再加上洛云升上班打卡似的在刘静之义诊铺子打卡,他们俩的名声也打出去些。
朝堂上风起云涌,容渊利用重生的便利处处辖制李皇后,弄得对方忙于应付,再腾不出手来做毁坏他名声这种小事。
因而,如今盛京城的慈善事业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由上到下,有余粮的富裕之家把倒掉粮食显摆奢侈的攀比之风挪到了救济贫民身上,虽说大多没什么诚意,有些还觉得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但总归,今年受冻饿之苦的人少了很多,洛云升心里也舒服。
挪一点被子给容渊盖着,洛云升面色严肃地决定:“咱们得快点,太阳下山之前我想去善堂看看晴儿。”
寻欢作乐规定时间,刺激自然就多了,容渊一个翻身双手撑在洛云升臂膀两侧,将人彻底囚困其中,目光侵略每一寸可见的皮肤直到洛云升终于扛不住他过于赤/裸的眼神攻势,红着脸颊低吼:“别看了,就不能快点!”
容渊低笑一声,气息落在耳垂,激得洛云升不由一颤。
逗人羞恼的坏家伙手转而按住柔韧的腰,俯身在腰腹之间,声音沙哑:“那么兴奋,会很快的,是吧?”
“不……”突如其来的刺激超越承受极限,洛云升声音都变了调,眼角泛红,紧接着恼羞成怒:“我是让你快……不是让你……我!”
故意使坏的那个装作听不懂,过分到洛云升难得生出了当一回兽医的冲动,结果被这狗东西折腾到抽泣求饶。
等再睁眼,太阳已经西斜,容渊早已跑路,只留洛云升恨得牙痒。
倒也不是不爽,就是太爽了感觉脑子差点坏掉——这对理性人来说打击过于巨大,是必须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的程度。
打整行装,洛云升带着景衡去了善堂。
第一场落雪,他想去看看洛雅晴今天过得如何。
他要去善堂的消息传得早,容细蕊上午和孩子们一起用了饭便离开,只留伪装成男子模样的洛雅晴等在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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