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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可尘没有选择热闹人多的地方，而是推着叶杰军出了村子，沿着村道慢慢走。这条村道不是进村的主道，人很少，一边是李清源的果园，靠近村道的地方围着绿色的铁丝网围栏。另一边是另一个村子的耕田，耕田里是插下不到一个月的秧苗，矮小的秧苗一列列一排排，很整齐，稻田里有一层浅浅的水，水里偶尔有几条蝌蚪游过......呼吸间带着泥土和农作物特有的清香。
两父子也不说话，就一路这么慢慢往前走，穿行在触目所及皆是生机勃勃的农作物中，病痛、浮躁、焦虑，都暂时消退了，心，变得轻盈。
以绿色的田野和金色的夕阳为背景，叶可尘用手机给叶杰军拍了好几张单人照。散步回来，临睡前，叶可尘接到了李刚的电话，提醒他三天后，也就是五一那天别忘了参加他的婚礼。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叶可尘在小鸟吱吱喳喳的叫唤声中自然醒，洗漱后，他用昨晚提前泡好的黄豆和黑豆，还有花生粒，打了豆浆，煮了三个水煮蛋，蒸了一包超市买的紫薯小馒头。
早餐做好了，叶杰军也已经起来收拾妥当。叶可尘不知道贺青岑几点醒，发消息没回，打电话又怕他正在睡，吵醒他，准备过去看看动静。到了叶真民宿，他刚上到二楼，就听到贺青岑叫他：“可尘。”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叶可尘低头一看，就看到贺青岑站在民宿的院子里。他穿着一身轻薄吸汗，深灰色的夏季运动装，脖子上挂着一条浅灰色的毛巾，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双臂覆盖着一层薄汗，后背的衣服也汗湿了一大块，一看就是刚运动完。
贺青岑平时要么西裤衬衫，要么休闲长裤加休闲衬衫，叶可尘这是第一看他衬衫长裤之外的穿着，整个人比平时年轻了几岁，身上的疏离感淡了些，但那清贵的气质没有弱化。
“青哥，你起这么早？我还想看你起来了没，叫你过去吃早餐呢。”叶可尘弯腰趴在栏杆上，笑着向下看着他。
贺青岑笑着拿毛巾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拾级而上，快到叶可尘跟前时才回道：“我习惯早起跑步。你们是七点吃早餐吗？以后不用叫我，我会准时过去。”
叶可尘转过身，面向他，手肘搭在栏杆上，整个人斜靠着栏杆，笑看着他，“你去哪运动，村东边的小健身广场吗？”
贺青岑想起了读书时，每到课间，一些男同学为了耍帅、耍酷，在教室的走廊就是这个姿势，张扬着少年意气。年近三十的叶可尘不再少年，但他身上有少年没有的闲适和洒脱，如此刻东边夏日的朝阳，明媚却不刺眼，恰到好处！
“不是，沿着河堤那边的公路，一直跑到后山半腰。”说话间，贺青岑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抬手把汗湿的上衣脱了下来，没有邀请叶可尘进门，“你和叶老师先吃，我冲个澡就来。”
贺青岑有腹肌，但不夸张，劲瘦紧实的肌肉看着就充满爆发力，叶可尘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的上身，猛地移开视线，“好，那我先回去了。”
贺青岑看着他略不自然地转身下楼，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后，才关上门，往浴室走去。
十五分钟后，贺青岑出现在叶家时，换了新衣服，休闲长裤加立领T恤，又变回了那个精英范十足的贺副主任医生。
在他过来前，叶可尘让叶杰军先吃了早餐，自己则等他到了，才和他一起吃的早餐。吃完早餐，叶可尘收拾东西，准备带叶杰军去医院，今天是周四，贺青岑也要去医院，就和他们一起出门。
叶可尘朝贺青岑晃了晃车钥匙：“青哥，你自己开车还是坐我车？”
贺青岑：“我下班时间不定，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为了出门方便，贺青岑之前和叶可尘打过招呼后，也把车停到了叶家大门口前边的空地上。来到车前，叶可尘看到贺青岑的车牌照是岩城本地的，好奇道：“青哥，这车是医院配给你的吗？”
马院长的确说过要给贺青岑配一辆车，但他拒绝了，他不喜欢这些搞派头的东西，“不是，我租的。”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八点前到了人民医院。
第19章
叶可尘之前已经在人民医院的公众号上提前预约过，梁医生今天上午在门诊坐班，八点上班时间一到，他带着叶杰军来到了梁医生的诊室。
梁医生给查看过叶杰军的情况过，开了检查单，等待检查结果的间隙，叶可尘让叶杰军在候诊室坐一会，自己去医院门口的商店买了一套漫画书，拿着漫画书去了骨科住院部。
韩苗苗正嫌医院闷，正发脾气，“医院无聊死了，我要出院回家，我要出院回家，我不要打针，不要吃药......”
叶真这两天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她，累得够呛，加上没休息好，一时之间控制不住情绪。长年累月，一个人带娃，管民宿的累和憋屈齐涌上心头，她发泄似的把手里的水杯往窗台上重重一放，发出“咣”的一声。
“知道住院闷，玩的时候还那么疯，韩苗苗，你再这么调皮，把你妈我折磨倒了，看以后谁管你，你尽管作，最好把你作成孤儿，看有谁会可怜你......”
骂到最后，叶真语带哽咽。
叶可尘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到病房的。他抱了抱被叶真的反应吓懵了，呆呆地看着叶真的韩苗苗，把手里的漫画书放她怀里，“没事，你妈妈累了，让她休息一下就好了，舅舅和你妈聊会，你乖乖看会书，能做到吗？”
韩苗苗看看叶真，点点头。
叶可尘拍了拍叶真肩膀，和她来到的楼梯间，叶真懊悔地在脸上搓了搓，“我真失败，那自己的无能去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但是，我真的好累啊，我爸妈什么都帮不了我，我不在店里，他们什么都不会处理，一天能打十个电话过来，苗苗她爷爷奶奶知道她住院了，看都不来看她一眼，还三天两头盯着她爸的赔偿款，隔三差五问我要钱，不给就在亲戚群里骂我，他们已经拿走赔偿款的大半了，还想要我怎么样？可尘，我好累啊，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叶可尘不插话，默默地听，叶真把心里的憋屈说出来后，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
叶可尘这才开口道：“苗苗爷爷奶奶那边，你把他们的联系方式拉黑吧，别再听他们的电话了，你把当初的赔偿协议和这些年你给他们的转账记录，发到亲戚群里，发完就退群吧。真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对他们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使他们没有下限，对于这样让自己不舒服的人和事要断舍离。”
叶真：“我做事就是没有你果敢，太看重别人的看法，顾忌别人的感受，总是迁就别人，却还不落好，把自己憋屈死，憋屈积累多了，就向苗苗和我爸妈爆发，真是太傻了。”
叶可尘：“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你好好照顾苗苗，民宿那边，我帮你看顾一下。”
叶真：“不用，你照顾好二叔，民宿那边，我已经和叶松打过招呼了，让他先帮我看着。”
叶可尘：“也行，真姐，那我先走了，我爸还在门诊那边。”
“二叔也来了？”叶真连忙推开楼梯间的门，“那你快下去吧。”
叶可尘从顾客下来后，先去拿了检查结果，抽血的检查结果没那么快出，B超的出来了。梁医生看了B朝单子说：“暂时没有明显的腹水，不用做穿刺。”
叶可尘松了口气，带叶杰军回了南埌村。
贺青岑上到办公室不久，人民医院的肝胆外科主任李主任来找他。
贺青岑看到他，站起来，“李主任。”
虽然和贺青岑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李主任知道他是个干实事的人，不喜欢阿谀奉承的场面话。李主任直接在贺青岑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把手里的病历推到贺青岑面前。
“贺主任，你看看这个病人的情况，梁医生他们建议病人转院去塎市，但我觉得以病人的病情，还有辅检报告来看，可以在本院做腹腔镜切除术，不知道你怎么看？”
贺青岑拿起病人的病历，仔细查看。
病人徐坤，46岁，一个月前感觉右上腹不舒服，经增强CT检查，诊断为原发性肝癌。肿瘤约8CM，边缘型、粘连不严重、较表浅，包膜完整，位于左肝外叶......
这个病人的各项检查数据都表明可以做腹腔镜切除术，贺青岑相信李主任肯定也清楚，但他却来问他意见，贺青岑明白他的意思。
贺青岑：“李主任，你是想让我做这个手术吗？”
李主任：“我们在这方面的经验不多，很多家属不信任我们，以往确诊的病人大都会转院去塎市，这次，病人及病人家属都有意愿在我们院做手术，我希望借此机会，你能指导一下梁医生他们。”
肝切除手术是治疗肝癌等肝脏肿瘤的主要治疗方式，是腹部外科最为复杂的手术之一。腹腔镜肝肿瘤切除术特点是切口及创伤小，但由于缺乏手的触觉帮助，手术难度大，手术时间长，发生出血、气体栓塞等并发症的几率较高。【1】
这样的手术，在中顺很常见，但在县级医院很少开展。
贺青岑：“李主任客气了，指导说不上，一会我会找梁医生他们做术前会诊。”
对于贺青岑的态度，李主任没有太意外。他比贺青岑大十岁，一开始他是看不上贺青岑的，因为贺青岑平时比较淡漠疏离，李主任觉得他是仗着自己年轻和才气，傲气冲天，看不起他们小地方的医生。
但后来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贺青岑只是不太喜欢做表面功夫，他更喜欢用行动做事，科里的医生和实习生有什么问题，他会调出一例例典型的病历，耐心和他们探讨。
他的专业能力很强，但他对比他大的老医生很谦恭，对年轻的医生和实习医生，不吝赐教。
李主任欣赏地看着贺青岑，笑道，“辛苦！相信在你的指导下，病人将会在家门口就享受到优质的医疗服务。”
贺青岑把李主任送出办公室，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去了大办公室，和梁医生他们确认了手术方案，他主刀，梁医生协作。因为要全面评估病人的肝脏功能，纠正病人轻微的缺铁性贫血，手术定在一个星期后。
贺青岑临下班前找到梁医生，“梁医生，叶老师今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梁医生心里有些奇怪，他觉得贺青岑对叶杰军的病情似乎特别关注，但他没有多想，在电脑上把叶杰军的检查结果调了出来，“出来了，情况不太乐观。”
贺青岑一眼就抓住了检查结果上的几个关键数据，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拍了拍梁医生的肩，下班回南埌村。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晴朗的天空突然飘来了一片乌云，叶可尘感觉要下雨，来到后院收早上去医院前晾晒的被单。叶杰军也慢悠悠地跟着他来到后院，他收被单的时候，叶杰军去看叶真拿过来的那两只乳鸽。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了，还是因为不习惯被圈养，那两只乳鸽没有吃鸽食品，无精打采地蹲在笼子的横杆上。
叶杰军：“这两只乳鸽越来越瘦了，再养几天肉都瘦没了。可尘，你一会把这两只乳鸽拿去村头菜市场杀鸡的档口那里，让人家帮忙杀了吧。”
“行。”我一会就去，叶可尘抱着被单应声道。
放好床单，叶可尘提起鸟笼，往外走，刚出到大门口，就看到贺青岑的车正朝这边开，他站在原地，等贺青岑停车。
贺青岑停好车，下车看到他手里的鸟笼，挑了挑俊眉，“别人遛鸟，你遛鸽子？”
叶可尘被他说笑了，顺应道：“对，要不要一起？”
贺青岑拿出手机，点开手下一个研究生的微信，问对方晚上九点有没有空，研究生很快回复消息说晚上九点有空，贺青岑把原本定在一个小时后的论文指导推到了九点。
放好手机后，他指了指鸟笼，说道：“需要帮你提吗？”
叶可尘看看他身上无论是布料还是裁剪都是上乘的衣服，摇摇头，“不用，不是很重。”
路上，叶可尘问道：“今天工作忙吗？”
“还行。”贺青岑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可尘，你对叶老师的病情发展有心理准备吗？”
“从同意他出院起，我就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叶可尘苦笑道，“是不是梁医生和你说什么了？”
贺青岑看了看他笑意不达眼底的笑脸，“我回来前看了叶老师的检查结果。”
叶可尘以为结果没有那么快，还没上医院的公众号查看结果，“检查结果是不是不好？”
贺青岑伸手抬起路边快碰到叶可尘头的一根树枝，“总胆红素、直接胆红素都比较高，肝上长的瘤子太大了，不好降，很难降下来......”
贺青岑话说的隐晦，但叶可尘已经明白降不下来预示着什么，心往下沉。
第20章
尽管心情沉重，但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叶可尘不喜欢把他人拖进自己的消极情绪里，传播负能量。于是，快速调整心情，“走，青哥，带你体验一下人间烟火气。”
贺青岑多通透，从他表情的变化中明白他的想法，配合道：“好。”
虽然在农村，很多人都是自给自足，但南埌村是个大村，有一百多户人，再加上做游客生意的饭馆的需求，南埌村虽然只是一个村，却也有一个菜市场。不过说是菜市场，固定的档口只有卖肉食的几家，卖菜的比较少。一般到傍晚，才会热闹一些，村里的人会把家里吃不完的瓜果蔬菜摆出来卖。一个个用蛇皮袋或者菜篮子摆成的小摊，顺着固定的几家档口往路两边延顺。
逛菜市场的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衣着光鲜，长相帅气，气质出众的他们，走在简陋的菜市场里，很是瞩目，路过的男女老少都纷纷对他们侧目，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非常直白。但贺青岑和叶可尘都是习惯了被人看的人，神态自然。
叶可尘来到买鸡肉的档口，把手里的鸟笼交给档主，档主说要二十分钟才能处理完。于是，叶可尘带着贺青岑一路往下走，路上遇到了很多面熟的人。贺青岑和他并肩走，看他扬着爽朗的笑容，用本地话熟练地向各个熟人打招呼，途中，看到想买的菜就停下来。
“阿婆，你这个灯笼椒怎么卖啊？”
“阿公，你这个黄瓜好嫩啊，给我称一斤。”
......
老人们大都没有微信和支付宝，叶可尘早有准备，钱包里放着一些零钱。一些买菜的人在和摊主讲价，叶可尘不讲价，还经常给整数，让摊主不用找，摊主看他大方，心里高兴，总会随手又给他抓一小把葱或者别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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