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她也动了心,又不敢和院长说。
韩墨骁一心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可许家没什么家底,全家都守着那个小店过活,日子过得比逢春院好不了多少,她担心院长不同意她找这么一个穷小子,以后还有吃不完的苦。
可他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主动点破了一次见她没有反驳,见了许小二也跟见了韩枫韩松他们一样。
终于,院子里的日子好过了些,她也要结婚了。韩墨骁背着她跑了好多地方、替她置办了许多嫁妆,送来的那天堆满了一屋子,从家具、用器到妆奁、棉被一样不少;还找乔老板预支两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对纯金的镯子,她不肯要,说许家给她准备了。
但他不依:“许家给的是许家的,我给你的是韩家的。别人家的姑娘出嫁有,我们韩家的姑娘出嫁怎么能少了?”
他不由分说把那盒子塞给了她,还一脸坏笑地要她找个好地方先锁起来,别叫老鼠叼走了,等出嫁那天再戴上。
这哪是把她当丫鬟?这是把他当亲妹子了。
韩墨骁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觉得哭个不痛的柳芽小题大做,又有些欣慰。她这么懂疼人,许小二也是个好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家里父母也都是实诚人,她嫁过去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第51章
华北, 展家。
“世侄啊,你把梁家的生意打理得这么好,还越做越大, 梁家那些老东西现在是什么歪主意都不敢打了, ”展国华笑眯眯地喝着茶,又看了眼儿子, 道,“小鹏跟着你,我也放心。”
“小鹏很能干,”梁今曦淡笑道, “帮我减轻了很多压力。”
“你别说好话, 我还不知道这小子?”展国华瞪了展鹏一眼,“就知道任性, 要是给你四哥惹了麻烦,立刻给我滚回来。”
“爸, 我真没有, 不信你问四哥,”展鹏在一旁和律师一块整理刚拟好的合同,一边道, “我还要再历练几年,您可别着急把我抓回展家啊。”
“他当然帮着你了, 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展国华哼道,“要不是你四哥特地带你回来一趟, 你都忘了你还有个老子!”
展鹏撇撇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这次除了来跟您把新的合同签了, ”梁今曦道,“还打算让小鹏在家陪您过年, 住一阵子再回去。”
“什么?”展鹏一听,急道,“我……”
“你什么你?大老远跑回来,你连年都不在家里过,真当自己是个野的?”展国华戳了戳手里的拐杖,“接下来你哪儿也不许去,好好在家陪陪你妈!”
展鹏的脸色更是难看,他才刚过完二十四岁的生日,这次一回来,他妈就说要给他议亲,说已经提前看好了好几家门当户对的小姐,就等他回来把人约出来相看,看看能不能尽快把婚事定了。
他们家有几房姨奶奶,却只有母亲生了两个儿子,其他的都是姐妹,他和大哥必须担起家里的责任,谁都逃不掉。
大哥展鲲早就结了婚,家里包办的。
大嫂贤惠得体又孝顺,连着给展家生了一子两女,无论大哥喜不喜欢,都得和她过一辈子。幸而他还不曾遇到喜欢的人便结了婚,和大嫂性子合得来,也算恩爱,儿子来得快,大哥又不花心,日子过得倒也美满。
可他不一样,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
他扭头,看见梁今曦一脸看戏的表情坐在一旁喝茶,不由心里发酸,指着合同道:“四哥别在那幸灾乐祸的,快点过来看看这个,没问题就可以盖章了。”
梁今曦放下茶杯走过去,律师把几处有改动的地方指给他看,又一一跟展国华核对过,确认双方没有异议后,便拿出了公印把合同盖好,递了一份给他道:“四爷,再盖上您的私印就可以了。”
展鹏把展家要签署的那一份拿去给展国华盖好后拿回来跟梁今曦换,看到他盖好的印章后疑惑道:“您换印章了?”
他不懂书法,但字体的区别总是能看出来,而且梁今曦的私印他看了很多次了,之前的楷书印章被换成了篆体,不同于楷书的严谨匀称,新的印章字体换了,看上去更加秀丽挺拔。
“眼睛这么尖。”梁今曦接过文件,用一个顶上盘着蛟的印章在朱红的印泥上压了压,将他的名字盖在第二份合同上。
负责整理文书的秘书秦颖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那个私印,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展鹏以为有问题,“这个印章有问题么?”
“没有,不过这字我好像见过……”秦颖又仔细看了看,道,“看着像我以前的同学写的。”
“你记性这么好,”展鹏好奇道,“还能记得你同学的字呢?”
“留学时的同学,其实也不是一个学校,但我毕业也没几年,他当时又挺出名的,自然记得,”秦颖笑了笑,道,“他当年也算是我们留学时圈子里的风云人物了,书法写得好,大家都争相购买呢!”
“这写得很好么?”展鹏又看看那个印,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又不懂书法,你能看出什么来?”一旁的展国华道,也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文件,不由笑道,“这几个字写得只能算中上,你们这些小孩子还真是,这也去争着买?”
“他最在行的是行书,那是真有大家风范,”秦颖笑着叹了口气,道,“可惜我那时跟他不算熟,家里又把生活费扣得紧,一副也没买到。”
不知怎的,展鹏突然想起梁公馆书房里挂的那副《将进酒》来,心里砰砰直跳,扭头看了眼梁今曦,见他一直不说话,脸上却没一点否认的意思,不由更慌了,问:“秦秘书,他的笔名是不是叫梦烟海?”
“你怎么知道?他本名叫白骁,”秦颖惊奇地说,“你比我们大两届,也没在苏格兰留学,难道他名气这么大,都传到英格兰去了?”
展鹏胡乱地摇摇头,心里五味杂陈,明白自己可能彻底没有什么希望了。
“原来是白家那个养子,这还说得通,听说白世昌当年请了行书大家教他,”展国华恍然大悟道,又有些唏嘘,“白世昌也是命苦,如今的白家可不如往日咯!”
秦颖刚回国不久,只听说白骁被白家赶走,不知道他成了蒲州的韩墨骁,也跟着感慨道:“看来白骁如今也是真落魄了,竟还替人写名字、刻印章。”
展鹏看了梁今曦一眼,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不过他的字能被四爷用来做印章,说明他混得也没么差,”秦颖又笑了笑,“四爷这个印章在哪刻的?下回我要是有机会去蒲州,也去照顾一下老同学的生意。”
梁今曦把印章收好,随口道:“下面人随便找地方刻的。”
秦颖见状便也不再追问,和展鹏聊他们在英国留学的事去了。
合同已经签署完毕,展国华又坐了一会儿便有些犯困,起身道:“老头子我要去午睡了,小鹏,下午陪你四哥去公司。”
“您去吧,”梁今曦道,“阿鲲在。”
鲲鹏贸易是展家新成立的进出口贸易公司,由展鲲打理着,股份也都在展鲲和展鹏名下,梁今曦和鲲鹏贸易的生意前几天也谈得差不多,和今天一样去跟展鲲把合同签了就行。
展家的祖宅在市郊的深山里,离市区有几十公里远,公司的主要业务都交给展鲲打理后,展国华便带着一家老小搬回了祖宅,展鲲和太太孩子留在市区,现在也不在这里。
出发时,秦颖坐的是白家派给梁今曦的车,路上继续和展鹏聊留学期间的事。
展鹏随便几句聊了自己的情况,又问:“你刚才说白骁当时在你们圈子里很出名,他的书法真有那么好?”
“我也看不懂,买的人确实多,”秦颖道,“不过当时他不是最出风头的,追求者最多的是白家那个白墨卿,长得那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钢琴弹得极好。”
梁今曦本来一直在闭目养神,闻言睁了眼:“秦秘书认识他?”
“认识是认识,但交情也不深,”秦颖瞥了一眼开车的阿德,压低声音对后排俩人道,“这俩人吧,看着跟谁都好,实际上有什么心里话都只跟对方说,我们充其量也只能算泛泛之交,派对上倒是见过不少次。”
“他们是兄弟,”梁今曦淡淡道,“关系自然比一般朋友亲近。”
“又不是亲兄弟,四爷,您是不知道,”秦颖抬起手捂着嘴,用极低的声音说,“那白墨卿简直把白骁当成眼珠子,都宠上天了,我对我亲弟弟都不及他对白骁十分之一。他俩租了个两房的公寓,却在一个房间睡觉,都说他们是恋人,搞同性恋呢!”
“不会吧?”展鹏一惊,偷偷朝旁边瞥了一眼,梁四爷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不然说不通啊,那么多人喜欢他们,可他们谁都没交过女朋友,又跟连体婴儿一样,”秦颖耸耸肩,反问道,“要是很多美女对你有意思,你放着她们不管,偷偷粘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还是个男人?”
“我又不喜欢男人,我当然……”展鹏正说着话,突然觉得身边的氛围骤然一变,仿佛空气里头全是冰凌子,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不由朝梁四爷看去,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了眼睛,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把提着的心又渐渐放回去。
就算那韩墨骁在四爷这儿有些不同,可他居然心里装着别人,断然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不过也只是传闻罢了,喜欢他们俩的女生还是很多,后来白墨卿去给白骁送字画,意外掉入河里淹死了,他们那公寓楼下堆满了花圈,女生们眼睛都哭肿了,”秦颖摇头叹息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妒英才。白骁也是痛不欲生,那之后也不写字了,没多久就回了国,跟谁都不联系。”
展鹏又看了梁今曦一眼,他正拿出一个黑色药瓶,从里头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丢进嘴里,脸色淡漠地嚼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四哥,这个维生素……”展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还在吃?”
“什么维生素?”秦颖好奇地问。
“哦,没什么,”展鹏朝他笑笑,“保健品。”
他并不清楚那维生素是哪儿买的,但他隐约觉得那并不是保健品,更像是某种药物,因为四哥并不是每天都按时吃,而是只在某些特定时候才吃上一颗,他暗暗观察过,又拿不准。
直觉告诉他那药绝对有问题,可他在梁公馆上上下下都打听过,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阿德那家伙肯定是清楚的,但他就是铁板一块,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晚上办完事回了展家,梁今曦吃过饭就告辞回了屋,没和往常一样留着陪两位长辈唠嗑。
展国华对展鹏道:“我瞧着你四哥心情不大好,白天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可能累了,”展鹏正找不到借口要走,忙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出了饭厅直奔梁今曦的房间,路过庭院时却看见他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垂着眼端详着手上拿着的什么东西,还没等他走近,那个东西便被收了起来,似乎就是那枚印章。
展鹏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
来华北的路上四爷就不怎么说话,显然被那韩墨骁给气着了,等到了华北又平静下来,拿衣领和丝巾挡住还没消去的勒痕,照常和家里老爷子和大哥谈生意,照常去拜访梁家在这附近的生意伙伴和世交家族,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可就在展鹏以为他把韩墨骁丢在脑后,前天晚上去他房里喊他出来喝酒时,又发现他书桌上摊着一幅字。
【东曦既驾,今是昨非;冰骁雾散,墨逆于心。】
这是一副龙飞凤舞、狂傲不羁的行草,写得大气磅礴,连展鹏这个完全不懂书法的人看见都心神一震。
他怔怔地看着那幅字,很快就发现了藏在里面的两个名字,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酸楚不断涌上来。
正欲转身离开,又瞥见那落款处的一点红章。
鲜红的印泥印出来的并不是和梁公馆书房那副《将进酒》落款一致的“梦烟海”,而是用篆体刻的三个字:韩墨骁。
“小鹏?”浴室里梁今曦似乎刚刚洗完澡,远远道,“我穿个衣服就来。”
“没事,”展鹏连忙摘下眼镜,用袖子拭了拭酸胀的眼眶,大声说,“我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去喝酒,我爸突然发性说今天月色不错,要约你一块赏月。”
“来了。”
等梁今曦开门出来,展鹏已经神色自若,指着那字画笑道:“四哥你要不要这么夸张,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把他的字画随身带着天天看,这么快就不生他的气了?”
梁今曦瞥了眼那字画,抬手在衣服上将手上的水擦干,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字画宝贝似的卷起来,放进锦盒里收好,这才转身对他说:“多嘴,走吧。”
今天被秦颖认出来是韩墨骁写的印章后,四哥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下午听了在车里的那些话,显然是真难过了。
展鹏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因为别人得不到什么而感到难过,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韩墨骁,免得四哥为他如此伤神。
哎,天杀的韩墨骁!你眼睛瞎了才放着我四哥不喜欢,蠢货!
“四哥坐这里干什么呢?”展鹏推了推眼镜,笑着走过去,“无聊的话我陪你出去转转。”
梁今曦扭头见是他,淡淡道:“怎么没多陪陪你妈?”
“陪什么呀,她就知道催我结婚,”展鹏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倒是你,怎么明天就要走,不多住几天?”
展家和华北的事都办完了,梁今曦打算明天就回蒲州去。
“欣日事多,不住了。”
“四哥,”展鹏顿了顿,道,“我一过完年就回去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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