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呆着,”韩墨骁正没借口逃跑,重新拿了伞道,“我帮你去抓。”
“韩院长,我陪她去。”阿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蛋糕。
“阿德叔叔!”彤彤开心地跑过去,趴在蛋糕盒子上往里看,好奇道,“今天的蛋糕怎么不是白色的?彤彤最爱吃白色的奶油了。”
“今天的蛋糕是巧克力味的,”梁四爷道,“你爸爸爱吃。”
“爸爸爱吃,那彤彤也爱吃!”彤彤眯着眼睛笑了笑,又想起自己的任务,催道,“阿德叔叔,我带你去抓小鸡!”
阿德便把蛋糕递给韩院长,牵着彤彤走了。
韩院长和梁四爷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该给人泡杯茶,不尴不尬地指了指椅子:“先坐吧。”
梁四爷闻言在椅子上坐下,将手肘撑在椅背上撑着下巴,依然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韩墨骁无视他的灼灼目光,将蛋糕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去柜子里拿茶叶。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韩墨骁低头,发现自己同手同脚走了好几步,脸一下子全红了。
不应该冲动表白的,他想。
说出来就赤条条的了,什么皮套都不管用。
第76章
韩院长滞滞地背对着人站, 在放着茶叶罐子的边柜前翻找茶叶,理不清自己的心情。
半个月不到,好像过了几年。
明明告完别走的, 再见面才知道自己没有放下。
真不争气啊, 韩墨骁。
正自嘲着,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韩墨骁拿了茶叶转身,发现梁今曦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不由后退了一小步,脚跟抵到柜子, 发出很小的声响。
已经肌肤相亲无数次了, 韩墨骁却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大抵因为梁四爷高他许多,靠得太近时有种因身形差异带来的压迫感, 总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好逃跑。
许是看出他的不自在,梁今曦并没有再向前, 站在距离韩院长两步远的地方, 狭长的凤眸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而后说:“没好好睡觉?眼睛里都有血丝了。”
他并没用往常上床之前那种暧昧甚至露骨的眼神看人,眼神很平静, 语气也很淡漠,可韩院长依然被他弄得有些无措, 破天荒地懊恼没有按时去理发,现在头发有些长,显得不够清爽;衣服穿得太随便, 看着像个小老头;黑眼圈太重, 像只大熊猫。
“睡得挺好的,只是最近工作比较忙。”韩墨骁干巴巴地应了一句, 拿着茶叶盖子绕过梁四爷走到茶几前坐下,拔掉小煤炉的进气盖。等拿烧水壶接了水过来,炉子里还有微火的碳已经又燃了。
梁今曦已经重新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院子对面蹲在鸡笼外面的彤彤正指挥阿德进去抓鸡,似乎没发现韩院长只拿了茶叶盖,忘了茶叶本身。
韩墨骁懊恼地又骂了自己一声,趁他不注意,快速转身去把茶叶连罐子一块拿了过来,把水壶放在炉子上,见他没发现,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四爷下次想见彤彤,让人给院里来个电话,我让小枫送她过去,或者请阿德来接她,不必大老远跑这么远。”
“你不怕我把她扣下,”梁今曦扭头看他,“用来威胁你?”
“四爷把她扣下,无非也就是好吃好喝地养着,”韩墨骁并不回头,继续说,“我不担心。”
再说就算他想养,梁二小姐还不答应呢。没结婚收养一个孤女,还想不想洗清同性恋嫌疑了?
过了一会儿,梁今曦才又说:“一段时间不见,又跟我生分了。”
韩墨骁不说话,像是默认。
梁今曦依旧看着他:“我来看你,顺便看她。”
“劳四爷记挂,”韩墨骁终于转过头,礼貌地笑了一下,“我和逢春院一切都好。”
“那就好。”
韩墨骁又问展鹏最近的情况。
梁今曦皱了皱眉,低声道:“不大好。”
“怎么了?”
“他和家里摊牌了,父母反应有些大,”梁今曦没有再细说,只道,“不过暂时应该还撑得住,我在想办法。”
韩墨骁点点头,又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幸而水渐渐地开了,手上有活要干便也不觉得多尴尬。
梁今曦也不再说话,静静看他洗盏泡茶。
韩墨骁拿小茶壶接了开水倒在那几个素色茶盏里烫杯,不知因为不常这么喝还是紧张,两回都被烫到了。
他故作镇静,无视被烫得发红的指头,舀了茶叶继续泡茶,暗暗懊恼今天怎么这么手笨脚乱。
梁四爷微微勾唇,没有出声戳破他。
逢春院的烧水壶是一把老式的长嘴大肚铜壶,壶嘴嘟嘟地在屋里冒着白气,好像把空气都熏得暖和了一些。
外面的雨依然没有停,屋内两人静静喝茶看雨,倒也和谐。
彤彤和阿德很快便抓好了几只最可爱的小鸡,用一个小的竹编笼子装了提过来。她毫不客气地爬到梁四爷腿上坐着,絮絮叨叨地交代他要怎么养鸡。
梁四爷含笑看着她,时不时点下头表示记下了,并承诺等小鸡长大就接彤彤去梁公馆看。谁也不许吃它们。
韩墨骁把蛋糕拆了,给在场的人一人切了一块,彤彤自然吃得很香,一个劲地夸梁四爷和阿德会选蛋糕,说巧克力的比青提的更好吃,小嘴简直比蛋糕还甜。
有天真的孩子在,韩院长倒也拐弯抹角地主动接了梁四爷几回话。
吃过蛋糕,韩墨骁给彤彤洗脸漱口,将她送回房里睡午觉。
梁今曦跟过来倚在门口继续看他熟练地照顾孩子,问要不要帮忙,韩墨骁只当他不存在,拿了绘本和平时一样给彤彤讲故事。
彤彤睡着后他起身,发现门口的人已经不见,出了门正要往客厅去,却发现梁今曦在他书房里。
天还下着雨,书房白天的光线也不好,梁四爷把灯开了,手里正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着,见他过来抬眼问:“睡着了?”
韩墨骁点点头,走进去道:“四爷忙就先回吧,彤彤要睡两个小时。”
梁四爷不为所动:“我说了,我是来看你的。”
“我没什么好看的。”韩墨骁走到书桌前把人赶走,拿过毛笔沾了墨,继续练字。
梁今曦走到门边把门关了,随手拿过一旁的墨条替他研墨,又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道:“只有蓝袖添香,韩院长别嫌弃。”
“梁今曦,”韩墨骁停下笔看着他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很明显,”梁四爷勾唇,“看你写字。”
“你这样盯着我写不下去。”
“怎么会?我不吵你,”梁今曦不为所动,“听说你在欧洲时,十多人围观也不影响你落笔。”
韩墨骁终于演不下去,把笔放下扭头看着他:“那是因为我不爱他们,在他们跟前,我不会出错。”
梁今曦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明显地怔了一下,缓缓地把墨条放下:“骁骁。”
“别这么叫我,太亲昵了,我会乱做梦,”韩墨骁牵扯面部肌肉,拉出一个笑,“梁四爷,我承认我做不到,过了那一天,我还爱你。所以你就别再来折磨我了。”
“我不是……”
“走吧,”韩墨骁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脸上依旧笑着,眼睛已经红了,“我挺好的,现在你也看完了,快走吧。”
梁今曦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韩墨骁别开眼道:“我会离开这里。”
“我知道,”梁今曦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是给彤彤的,她成年之前你帮她代持。”
“是什么?”韩墨骁看了一眼那无字的信封。
“逢春院的房契,”梁今曦道,“手续都办好了,你有空去房管所签个字。”
韩墨骁依然没有去接:“不用了,她会跟我走。”
“我不是想绑住你们,”梁今曦把信封放在桌上,“房子在,你就不用担心留在这里的人会不会被赶出去,什么时候再回来也方便。”
“那是我们的事,”韩墨骁在背后握着拳,短短的指甲陷进肉里,“和你无关。”
“我知道你计划的未来里从来没有我,”梁今曦走过去将他的手拿过来,掰开了将信封塞进去,温声道,“那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自己挤进去?”
韩墨骁垂着眼不说话,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两片微微颤动的阴影。
他的未来是从没有过梁今曦,不是因为他不想将他放进去,而是因为他不敢。否则就算他走了,明明这人从来也没在过,自己去哪儿都还是会因为他的不在场而感到失落。
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打开看看,”梁今曦捏捏他的手,“还有一样东西,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
“自己看。”
韩墨骁便把那信封拆了,将房契拿出来放在一边,把折好的另外一张纸拿了出来打开。
这是他曾读过的卡斯特兰大学的回函,回函中提到因他此前未办理休学手续,本已经按自动退学处理,但学校对他的个人遭遇深表同情,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需要在办理相关手续和证件后,重新递交申请,通过审核后可以重新回到卡斯特兰大学继续未完成的学业。
落款处除了有责任部门的签章,还有他曾经的老师雷恩教授的亲笔签名。
“这是……”韩墨骁睁大眼睛,重新将短短的回函又看了一遍,语无伦次道,“我还能回去继续读?他们……你、你什么时候……”
“知道你想读书的时候就在考虑了,”梁今曦弯了弯唇角,“你大概特别遗憾当初没能读完大学,如果再有机会,应该想回那里去。”
韩墨骁珍惜地抚摸着回函右下角那个印章和签名:“当初走得匆忙,后来也没有再和雷恩教授联系,没想到他还肯帮我。”
“你是雷恩教授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知道你的事之后便尽心尽力在学校各部门奔走,这次多亏有他帮忙。”
“如果真的能回去,我不会再让他失望了,”韩墨骁抬眼看着他,由衷道,“谢谢。”
“我希望我们之间以后别再用到这些词,”梁今曦抬手蹭了蹭他的脸,“你知道的,我英文不好,又不喜欢学,去了英国得仰仗韩老师你时不时教几句,要是谢来谢去,别的话都没空讲了。”
“你……去英国?”
“我们韩院长要读书,还要带孩子,”梁四爷架着下巴微微蹙眉,“孩子也要上学,生活费房费也得自己赚,一个人大概够呛,有个帮手会从容很多。”
韩墨骁还是呆呆的,嘴巴微张着,好像反应不了他的话。
“骁骁,你和梁家我确实分不出谁更重要,但梁家还有很多人,我会培养一个人来接我的班,”梁今曦轻声道,“我要和你在一起。”
韩墨骁紧紧咬着下唇,眼眶渐渐地红了,低声道:“不要这样,你变了个人似的,我……我不习惯。”
梁四爷一向强势,长得也偏硬挺,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形,都不是一个适合低声下气的形象,从前也极少这种商量和征求的语气和人说话。
他该和从前一样冷酷、淡漠、寡情、不容反抗、不屑解释,也不刻意温柔。
这样韩墨骁在放弃他时不会太痛苦,忘记他的速度也不会太慢。
梁今曦和韩墨骁打了大半年的交道,早就知道他心思重,很多话都不会明白地讲出来,有问题也很少直接问。他最开始也没在乎,后来上心了在乎了,也总是猜得不对。因为这样,他差一点就以为他这个随时都能装作冷淡生分的人心里没有一点位置。
好在走了很多弯路之后,梁四爷总算大概摸清该怎么和韩院长聊天才能不再产生误会。
“那你快些习惯,我以后在你跟前都这样,”他伸手碰碰韩墨骁有些冰凉的脸,继续道,“其他的事我也已经有了安排,再等一阵子,很快就……”
“你不要骗我了,我不信的……”韩墨骁语无伦次道,“我不等你,我等不到的、我不等……”
他知道他不该总是放弃,他应该试着再去相信一回,可每回只要他一有所期待,他在乎的那个人就会像被诅咒一般,要么不要他了,要么是真的没办法回来了。
这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无论最后结果是哪一种,韩墨骁都无法再承受一次,只能一再将这个人推开。
这种思想很迷信,可同样的事发生过三次了,他不能不去怀疑就是他的问题,梁今曦上次也是因为他才差点丧命枪口,或许他真的不配得到幸福。
“别怕,你担心的不会发生,”梁今曦知道他在不安什么,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哄他,“我的命硬得鬼都嫌,阎王殿不收的。再说,我这么几次三番死皮赖脸缠着你,稀罕还来不及,哪舍得不要你?”
韩墨骁却还是止不住地流泪,又想起了盖着白布的韩院长和脸色死白的白墨卿。
他们都那么冰冷,怎么叫也叫不醒。
“家里的事是有些棘手,”梁今曦见他似乎陷入了某些难过的回忆,试着转移话题道,“二姐的性格有些极端,但梁家不会有四奶奶,如果我非得有个孩子,嗯…彤彤就不错。”
“彤彤?”韩墨骁回过神来,急道,“你想领养彤彤?不行,她是我的女儿。”
“不是要跟你抢,”梁今曦意有所指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韩墨骁呆呆地看着他,“可是你、你真的能不结婚?你二姐要是再自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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