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弯着腰躲在一边,戴祈宵用口型问道:“我们怎么进去?”
唐呈微皱眉:“我哪知道?还以为你都想好了才有底气来的。”
两人无声地又开始在拌嘴,谁也没有注意到小白已经走到了门口,并且已经把手放在了门上。
等戴祈宵和唐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少年双手轻轻一推,门开了。
老嬷站在一边,赵老太太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像是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一直以背影对着三人。
戴祈宵本来都准备好跑了,但是看到里面的人没有动作之后又转了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双脚一跨,走了进去,站在了两人身边,戴祈宵看着都流冷汗,“小白……危险。”
少年朝他看过来,摇了摇头。
这是……没危险的意思吗?
唐呈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走,进去看看。”
三人全都走进了祠堂,戴祈宵绕到赵老太太前面,看见她攥着手中的佛珠念念有词,他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老太太?”
赵氏停下了,睁开了浑浊的眼。
戴祈宵一下子跳开,把身后的唐呈往前面送了一下。
唐呈:“……”
但是赵老太太显然没有要对他们怎么样的意思,她在老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下摆,走到供台边上上了三柱香,又看向放满了牌位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空缺。
戴祈宵:“哎……这老太太是不是真的看不见我们啊?”
这嘴也不知道是开了反向光了还是什么,说完这句话,赵老太太就回过头来盯着几人,但是脸上的表情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又是新来的仆役啊……您诸位倒是第一批来到这儿的。”老太太的声音响起,倒是没有了多少白天里的戾气。
“这些年来都数不清是多少个日头了,一个个的都是要来解我赵家事,可真正能做到的倒是没有,你们能到这儿来,想来心思不错,这忙也许能期待一下。”赵老太太自说自话,听得戴祈宵和唐呈一头雾水。
不过接下来,老太太就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我离不开这里,希望你们能帮个忙,帮我把小儿的牌位供回祠堂。”
戴祈宵眉头一皱:“小儿?你是说,赵远之是你的儿子?那赵敬——”
等等,赵敬、赵远之,一敬一远,敬而远之!他妈的九年义务教育白搭了,他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一听就是个绝对有关系的名字啊!
接下来就果然听那赵老太太说:“赵敬是我长子,赵远之是我次子。”
戴祈宵想到了支线任务,也顾不得对不人不鬼的NPC的恐惧,抓住了赵老太太的手臂就问:“赵远之是怎么死的?”
赵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对这个直言不讳的小子不是很满意,转而不看他,转向了旁边这个看起来礼貌些的孩子。
刚要开口,就听这位看着礼貌些的孩子说道:“哪个NPC能傻成这样,你问了就说的?她没脑子还是你没脑子?”紧接着,这位“礼貌”的孩子手里就凭空出现了一把折叠刀,直直冲着自己,说:“你好歹也要威胁一下,让对面有些危机感。”
赵老太太:“……”真是好、孩、子、啊!
戴祈宵眼睛亮了一下:“喔,你还有刀呐?你还能变点什么出来?”
唐呈:“……”敢情把他当变戏法的呢?
戴祈宵不解:“话说你们老玩家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唐呈有些不耐烦:“你活着出去的时候就会知道了,现在正事要紧,闭嘴吧。”
戴祈宵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又比了个“OK”。
被忽略在一边的赵老太太有些恼怒,但是很快,余光就扫到了戴祈宵身后的少年。
少年被戴祈宵挡在身后刚刚好好,要是不换个角度还真是难以发觉,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唐呈的刀刃,走到少年身边去,神情可以说得上是慈祥:“这孩子,倒是跟我家远之差不多的年纪……”
老太太的手上存满了大半辈子的茧,粗糙的触感出现在少年脸上的时候,他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戴祈宵见状就要走过去,被唐呈拉住了。
少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感觉这双浑浊的眼睛透过他在看一个陌生的人,而这个陌生的人能让老太太以一种近乎温柔到决绝的眼神看着他,让少年的心头都不由一悸。
赵老太太注意到了少年的动态,没有再触碰他,但依然是仰着头看他,沉迷半天后,说:“我孩子,他性命垂危之时我没在他身边,你们想要的答案,也是我想要的……希望诸位可以告诉老身一个因果,让我儿身后可以回到赵家庇佑,莫要在外游荡了。”
戴祈宵:“游荡?他不是就在你们赵家吗?就在你长子赵敬身边。”
赵老太太身躯一震,不住地拿手中拐杖撞地,深叹一口气:“都是孽障哟……”
唐呈看了一眼供台上缺失的那个空挡,问那赵老太太:“你的意思其实是,把他的牌位放到祠堂来,才算是原原本本的回归‘本家’,是吧?”
赵老太太:“……是。”
戴祈宵疑惑:“那是谁把牌位拿走的?甚至还弄碎了扔在各个角落。”他对揣摩人的心思虽然不如专业的心理师,但是经历了大大小小别人人生中的情感冷暖,自己也多多少少能通过一些事情明白其中用意。就比如说,弄坏有象征意义的牌位,在现世都会让人觉得有不吉利的感觉,更别说是在这个关卡中的时代,是大忌。
所以,如果这个赵远之的牌位是被人为破坏的,赵远之的死因,就能往前推一步,知道了他的人际关系,就能知道被害的可能原因。
赵老太太此时像是被触着了逆鳞,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老嬷都脚步微动,想上前来。
赵老太太还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说:“是我干的。”
老嬷走到了她身边,沙哑的声音喊了她一声:“老太太……”
戴祈宵与唐呈皆是一惊,“为什么?”
她刚才拜托三人的样子与哀怜之情不像是作假,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边担心着孩子一边却还要做把孩子的牌位扔出家中祠堂之事?
赵老太太垂着眼,说:“当时因为一些不可外扬的家事,我确实怒极,一气之下甚至没有忍住将我儿的牌位赶出了祠堂,我认为他没有这个资格与他的长辈待在一起,更怕他下去之后为人诟病,但是在我想清了之后,还是觉得要把牌位捡回来,哪怕是放在我自己的房间里也好,可是待我再去找时,东西已经找不见了……”
老太太的眼神一凛,愤愤道:“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将我儿的牌位藏了起来!直至后来,像你们一样的仆役来了,断断续续找到了牌位的碎片……老身是出不去,若是能知道这罪魁祸首,定要将其至少扒层皮下来!”
戴祈宵:“不可外扬的家事……是家丑吧,您要是真的想让我们帮忙,为何不能将其中缘故说出来?”
赵老太太一愣,想开口,但还是忍下了,她摇了摇头,说:“这种事……怎好、怎能说的出口?”
唐呈没好气地说:“怎么就说不出来了?牌位回归祠堂,你小儿子才能安息吧?整天在外做个孤魂野鬼,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心疼?到底是什么事也是生前事了,身后事你还要再怪在他身上吗?”
“他已经为这件事把命交代了。”唐呈眉眼间带着不耐烦。
赵老太太似有动摇,戴祈宵见缝插针:“赵远之,溺水而亡,我看见他了。”
“什么?你、你看见他了?远之他——”赵老太太猛地抓住了戴祈宵,干枯的手力气不小,戴祈宵感觉到了疼痛,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继续说下去:“他全身湿淋淋的,头发贴在了惨白的脸上,眼底发青,就像是一只水鬼一样到处飘,衣服全都粘在了身上,我猜他一定很难受吧?赵远之身上的水像是干不了似的,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哥哥衣服上……”
赵老太太苍老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够、够了……”
老嬷诡异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情,她颤抖着将手放在了赵老太太身上,那不好听的声音从牙缝中漏出来:“老奴知道其中缘由……老奴,来替太太讲吧。”
倒座房中,未睡的玩家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今晚的鬼嫁衣,项生还记得唐呈走的时候告诉他,最为保险的起见,不管有没有动静,都别起来。
但是总有不听话的——刘钱生怕被抢走了线索,他信不得别人,只信自己,他许久没有过过安稳日子了,哪怕是来到了这个鬼系统里也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亏心事做得多了,看谁都不怀好意。
看见唐呈走出去之后,刘钱的心思就一直神游在外,他担心着鬼嫁衣,不过许久之后也没有等到,一颗心就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了,他要出去,他得去闯闯这个宅子。
项生小声叫住了他,让他别出去冒险,但是刘钱不听,推门而出。
外面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清,刘钱只好伸着手往前探,祈祷不要碰上什么障碍物,但是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再怎么黑他也不是瞎了啊,为什么会……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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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老宅门(十八)
沈榕榕今晚也是没有睡着,一直闭着眼睛,眼睫毛却止不住地抖,她太紧张了。
脸上有气呼过来,是冷的,沈榕榕不敢睁眼,忍到天亮就好了,明明就到天亮就好了……为什么今天晚上会这样?是谁?小薇?还是方晴?
好可怕……她要是活着的时候再勇敢一点,会不会就不用来到这里?是不是就不会死第二次?她要是没有自杀……是不是还能看到妈妈在家里做好了红烧肉等她?妈妈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不仅是身上逐渐起了冷意,心中更是一片冰冷。
不属于活人的冷气喷在沈榕榕脸上,终于是令她崩溃地睁了眼,死就死吧,也不差这第二次了,对吧?
“你——看到了?嘿嘿……”小薇阴森恐怖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离沈榕榕的距离只有两寸不到,女人瞪大的眼睛哪怕在黑夜里也能看见惨白的眼球。
“啊!!!”
沈榕榕的尖叫声,正式打开了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刘钱四处乱抓,竟是什么也没有碰到,他紧张极了,心里不停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深呼吸,但就在此时,偏偏一声轻笑在后头响起。
“谁?!”刘钱回头,但是没用,他什么也看不到。
“别装神弄鬼!出来!”他心里清楚,这该是遇上鬼了,刘钱手里出现了前夜的匕首,在空中胡乱挥舞,破空声都响了起来,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砍到。
就像是恶作剧般,刘钱的背后被戳了一下,匕首很快划过,什么也没有。
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在耳边炸开,围绕着他,刘钱逐渐分辨不清方向。
“对了,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刘钱慌乱之中拿匕首往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下去,疼痛感让他清醒,笑声果然不见了,他感觉到脸上盖着一层东西。
刘钱伸手去拉扯,面上一层东西掉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是一块红盖头。
“真是无聊,还以为能多逗会儿你呢。”这个不太低沉清亮的声音响起,刘钱猛地抬头——
他面前,飘着一个身穿鬼嫁衣的……少年。
戴祈宵如果在这里的话,会认出来这就是白天挂在赵敬身上的那只鬼,赵远之。
少年的手指轻轻一勾,刘钱面前的红盖头飘起,往少年手里飞去。
少年轻拍了拍红盖头,怕它沾染上了灰尘,嘴里自言自语:“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小薇姐的一套衣服了,可不能弄脏啊……昨天就已经被你们搞出个洞了,还得麻烦小薇姐去缝。”
刘钱都忘了该说什么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个面容能说得上是清秀俊丽的少年,心中震撼无比,之前猜测这个鬼嫁衣里面的新娘会是个什么身份,但是千算万清算没有想到,里面会是个男的。
少年把盖头攥在手里,抬眼看向刘钱,嘴角有些顽劣地牵起,说:“既然你不想玩游戏了,那么,我就送你走吧……”
说完,眨眼间就飘到了刘钱面前,快到他来不及反应,一袖子就被打飞出去,撞到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刘钱喉头腥甜,口中喷出血来,倒在地上。
少年上前去,要确认刘钱的死活,但是感应到了什么,扭头向内院的看去,“哥……”
戴祈宵三人在听完老嬷讲述的故事之后,沉默着消化这悲惨的内容,寂声间,外面传来了动静。
此时的内院中火光缭绕,赵敬不急不忙地搬了张椅子坐在中庭,看着火烧,院中不知道何时挂满了红绸,厢房的门窗上贴上了大红喜字,有几张圆桌上面是丰盛的饭菜,还是热乎的。
几人刚从后院祠堂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火舌燎了一圈,将三人围绕在内,退不出,进不来。
火圈之中,很快就出现了虚幻的人影,随着火势的增长变得真实起来。
不一会儿的时间,那些这几天跟他们同吃同住的仆役们都出现了,嘻嘻哈哈地端着饭菜,赵敬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红喜服,笑眯眯地看着下面一举一动。
戴祈宵瞪大了眼:“等等,这场景……不就是老太太刚刚跟我们说的情况吗?”
唐呈皱眉:“那现在他是让我们看什么?”
戴祈宵嘴角微微拉起:“可不就是老太太说的那些事么。”
约是解放之前,还有很多地方仍然保持着久远的封建传统,下人没有解散,还是以宗祠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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