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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死时他后悔了(近代现代)——暗色星云

时间:2024-02-23 08:27:59  作者:暗色星云
  段司宇的语音电话。
  颜烟望着屏幕,指尖悬在挂断之上,停滞良久,最终还是点了接通。
  “什么事?”颜烟尽量平静地问。
  听筒里静了半刻。
  “你怎么了?”段司宇的声音一如往常,微凉,明明该是冰,却莫名比晚风还热。
  他怎么了。
  颜烟也想问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点接通,又为什么还不挂断。
  “你在房间?”得不到回应,段司宇又问。
  “嗯。”
  “怎么不开灯?”
  “快睡了。”
  “你每天不是要到凌晨才关灯?怎么今天睡这么早?”
  如此明目张胆,在对街窥探,还要无羞耻地说出来,告知当事人,也就只有段司宇会干这种事。
  颜烟索性打开灯,“找我什么事?”
  “明早九点,你和我,亲身去体验一次游艇住宿套餐,以及辛南雨规划的路线,做个详细测试,改善问题补充细节。”段司宇说。
  又是单独出行。
  颜烟一顿,“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安神的药......”段司宇声音稍沉,“必须每天吃了,你才能睡着?”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颜烟下意识攥紧手机,“不一定,入睡困难就会吃,不困难就不吃。”
  他说了句废话。
  “所以你现在,每天都入睡困难。”
  “偶尔不会。”
  “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工作的事。”
  听筒中安静几秒。
  段司宇似是叹了口气,很轻,“颜烟,别对我说谎。”
 
 
第17章 
  “别对我说谎。”
  “别再拉黑我。”
  “别走。”
  既像命令,像乞求,也像是控诉。
  手指剧烈收缩,指节泛白,指尖刮着手机金属边缘,发出干涩嘶哑的摩擦声。
  “我要睡了,晚安。”颜烟关了灯,立刻挂断,不想再多持续一秒通话。
  段司宇没再打过来,只是发条消息。
  【Duan:晚安。】
  三十秒一过,手机息屏。
  颜烟倒在床上,等心情平复,翻出药盒,打开一看,发现里头竟只剩下一片药。
  医院一次只能拿一周的药量,如果他今天吃了,要么明日白天去拿药,可如果要遵循计划出行,到晚上就只能硬熬。
  颜烟思索片刻,带着药起身下楼,步履小心地去厨房,就着月光摸到一把小刀,将药片切成两半,回房吞下其中一半。
  记录好提醒事项的计划,定好八点的闹钟,在药效的作用下,颜烟很快沉入梦里。
  -
  翌日,天还未亮,颜烟一下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时,视野里一片漆黑。
  药量蓦然减半,对入睡影响不大,却对睡眠质量与时长有影响。
  睡眠时长五个小时,不长不短。
  颜烟躺了几分钟,决心不再勉强自己入睡,去阳台点一支烟清醒。
  时间尚早,段司宇应该还睡着,他们不至于又一次隔街对望。
  这么想着,颜烟拉开窗帘,俯身撑在阳台围栏边,点燃烟。
  极淡的烟味四散。
  颜烟没抽,只将手臂伸出阳台,把烟放到顺风的位置。
  风一吹,火星发亮,白烟变成很长一缕,顺着风往远方飘,渺然,淡到消失。
  一根烟被风吹尽。
  颜烟摁灭,转身背靠在阳台边,往空中一掷,丢进垃圾桶。
  丢的明明是烟,颜烟却觉得,他丢的是一场平凡的人生。
  出生如点燃,哭啼是滚烫的火光,此后随着洪流飘荡,渐渐暗淡,到最后油枯灯灭,被人丢进垃圾桶般的骨灰盒。
  这也像是......
  他的人生。
  颜烟轻呼一口气,回房关窗。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亮着,而后开始震动,孜孜不倦。
  颜烟走近一看,发现又是段司宇的语音。
  或许是早前接通过一次,再看到是那人的来电时,排斥感竟然不多。
  颜烟这次倒没犹豫,接通语音,懒得先开口问话。
  “还没睡着?”对面声音有一丝喑哑。
  “睡了,刚醒,”颜烟问,“你不用睡觉?”
  每天就盯着对街看,观察别人的阳台,是否熄灯入睡。
  “我睡不了这么久,三四个小时就够,”段司宇一顿,“你忘了?”
  他怎么可能忘?
  段司宇根本就是怪人,半夜睡两小时,白天睡两小时,睡不了多久便会醒,浑身精力找不到地方使,就要往他身上使。
  “忘了,”颜烟冷淡地问,“你又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语音?”段司宇低下声音说,“我还以为,那晚谈过之后,我们之间能和平相处。”
  带着叹息的尾音,竟有一丝夜晚独有的落寞情绪。
  无端心软,又一次。
  颜烟沉默片刻,从紧绷逐渐到松弛,终是放轻声音问:“你要聊什么?”
  “刚才做梦了?”段司宇问。
  “嗯。”
  “噩梦?美梦?”
  “噩梦。”
  “梦见什么?”
  梦见你了。
  颜烟心说。
  “不记得,我忘了。”颜烟说。
  “既然不记得,你怎么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
  “凭感觉判断。”
  一瞬静谧,对面似乎再找不到话可说。不过,就算在从前,他们之间本来也话不不多。
  颜烟等了等,听不见声音,问:“我挂了?”
  “别挂。”
  ......
  颜烟不懂,段司宇为何有如此多的废话要说,而他更不懂,自己为何还不挂断语音。
  “你躺着?”片刻,对面再出声。
  “差不多,半躺。”
  “我编了首赋格,你听听?”
  “......行,我戴个耳机。”
  颜烟翻出便携的那副耳机,戴上,掀开毯子,彻底躺平。
  演奏一息后开始。
  古典吉他,曲速缓慢,主题是一段安神旋律,错位重复,高度工整。
  同段司宇在一起之前,颜烟不知道什么叫赋格,听音乐只知道听个响,看是否符合口味。
  所有与音乐相关的知识,都是段司宇睡前教他的,像讲故事一般,讲着讲着,他就打着哈欠睡了。
  赋格很“稳重”,落在颜烟耳里,每个音符都是同等重量,没有明显的强弱势,就像代码里的每个字符,不带任何色彩,不会引起共鸣,而是抚平波动。
  旋律向前发展,颜烟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四条旋律的摆线,依次左右摆动。
  左右,左右......
  随着线条摆动,意识逐渐模糊,彻底睡着之前,一个想法蹦进颜烟脑海,从前他无可抵抗,会爱上段司宇,渊源有自。
  因为,无人会不爱段司宇,而仰望星光的芸芸众生里,他不过是稀松平常,又最幸运的那个。
  -
  清晨八点,闹铃响起。
  颜烟睁开眼时,耳机掉了一只,语音还通着,未被挂断,接听时间已持续三个多小时。
  段司宇知道他听睡着了。
  甚至可能知道他一觉睡到八点。
  血气倒灌,全往脸上涌。
  已有好几年,颜烟未感到过害臊这种情绪,上次这么尴尬,还是在北城时。
  颜烟放轻呼吸,小心翼翼翻身,想偷偷挂断语音。
  “醒了?”耳机中骤然传出声音。
  深沉,低哑,带着刚醒不久的颗粒感,像是覆在他耳边说话,正好抓包他的窘态。
  挂着耳机的那只耳唰地红了,不自觉发烫。
  颜烟顿了很久,缓缓说:“嗯,醒了。”
  “睡得如何?”
  “挺好。”
  “是吗?”段司宇声音里带着笑意,“那过会儿见。”
  “嗯。”
  语音挂断。
  颜烟垂着头,不禁思考,他睡着时是否有说梦话胡话?而这些话,有没有被段司宇听见?
  可他这次入眠无梦。
  应该......不太可能说胡话。
  颜烟稍放下心,洗澡洗漱,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运动装下楼。
  大厅飘着浓郁的黄油香气。
  段司宇坐在餐桌前,正低头看平板,听见楼梯间的动静,抬头朝颜烟望过来。
  下意识,颜烟避开视线,四肢有些僵硬,步履极慢。
  “烟哥,你醒啦,”辛南雨看见他,笑着说,“今天有叉烧包,还有菠萝包。”
  “谢谢。”颜烟拉开椅子坐下。
  打开抽屉,辛南雨翻出一个小手提袋,打包好几个菠萝包,以及两瓶桂圆茶,“烟哥,等会儿出门记得带着,出海时饿了能垫肚子。”
  颜烟点头,抬眸时,视线不经意扫过段司宇。
  深色的休闲西裤,靛蓝色衬衫,领下两颗扣子大开,莫名的慵懒,游刃有余,跟往常大有不同。
  视线停顿,落在大开的领口,半露的锁骨上,短短一秒,颜烟迅速低眸,拿了片面包送进口,无声咀嚼。
  “我的衣服有问题?”段司宇放下平板问。
  “没有。”颜烟咳了一下,差点被噎着。
  段司宇看他一眼,端起茶杯,递到颜烟手边,“别噎着。”
  指节触到他小指,微凉,似有若无勾了一下,迅速收走。
  颜烟停止一瞬咀嚼,端杯汲一口茶,低声说:“谢谢。”
  氛围微妙地和谐。
  连辛南雨都看出来,低头安静吃早饭,没有故意找话题。
  煎熬的早饭一过,辛南雨跟着两人出门,记录从民宿走到码头的路径与时间。
  约摸二十分钟,时间不长不短。
  两人上船前,辛南雨将保温袋递过去,嘱咐说:“烟哥,袋子隔层有晕船药,不舒服了记得吃。”
  “好,谢谢。”
  私人游艇,颜烟倒是头一次坐,从前他连海边都不常去,更遑论玩海上项目。
  这是个家用中型游艇,设备齐全,甲板上停有一辆摩托艇,舱内也有唱歌饮酒的空间,一次性载八到十人最为合适。
  等两人都上了船,船长启动引擎,游艇乘着浪启动。
  海风掀起额发,日头正好,日光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有些刺眼。
  颜烟靠在甲板护栏上,望着海面,有时被阳光刺了眼,不自觉半阖眼皮。
  “戴上。”段司宇带了副多的墨镜,递给颜烟。
  颜烟接过,架在鼻梁上,“谢谢。”
  有一层镜片阻隔视野,颜烟稍微松弛了些,四肢没再紧绷着。
  段司宇背靠甲板,面朝颜烟,稍靠近一点,“感觉如何?晕么?”
  佛手柑的香气,随着海风飘到鼻尖。
  颜烟摇头,手指握紧了护栏,“很好。”
  段司宇逼近,“你作为首个体验的客人,只评价一句‘很好’可不够,优点缺点,具体说一说。”
  颜烟想了想,说:“风景很好,设备齐全,活动空间也足够,我目前没有发现缺点。”
  没有发现缺点。
  段司宇勾起唇,笑着问:“你喜欢么?”
  “还好。”颜烟说。
  谈不上喜欢与否,但确实比在轮渡上清静舒服。
  随着日头升高,游艇驶到远方,入目皆是海面,鹭城与西岛全变成模糊的小点。
  到达既定地点,船速减慢,渐渐停下,随着海浪缓慢摇晃。
  早晨海上风大。
  段司宇摘掉墨镜,又靠近一点,“浮潜,垂钓,摩托艇,滑板,或者其它项目,你想试什么?”
  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明亮泛光,像是瑰丽的星云,要将所有渺小的尘埃全吸进去。
  呼吸擦过面庞。
  颜烟侧头,“不用浪费时间,哪些项目保留,哪些去除,你来决定就好。”
  “我来决定?行,”段司宇一锤定音,“那就全部保留。”
  全部保留也太过于奢侈......
  就算是要做宣传,也不至于不计成本。
  颜烟只好说:“我试试垂钓。”
  垂钓。
  倒是符合颜烟的性格。
  段司宇轻笑,叫船员拿来垂钓用的工具,将鱼饵装好,甩线固定,才放到颜烟手边,跟作弊似的。
  一切准备就绪。
  颜烟抓住鱼竿,坐到钓鱼椅上等待,椅子偏矮,他只能缩着腿,场面一时有些诙谐。
  而段司宇仍靠在护栏上,背对海面,似笑非笑,看着颜烟。
  垂钓需要耐性,无聊不可避免。
  不多时,段司宇耐不住无聊,问:“辛南雨那天说,他被赶出家门,是什么原因?”
  “他父亲不接受他的性向,”颜烟一顿,补充说,“男。”
  闻言,段司宇阖了阖眼,“他有男朋友?”
  “应该没有,或是分手了,我不清楚。”颜烟说。
  段司宇一下警惕,刨根问底,“他是什么类型?”
  类型......
  是指上下?
  颜烟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这是他的隐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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