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秩挑了挑眉,眼里装出来的喜欢散了个彻底,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好奇,他方才在席间确实收到了系统发来的消息,本以为是新手世界这个皇帝好攻略,眼下倒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看向周归心:“你——有自主意识?”
“是,”周归心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所以20%以外的进度条朕给不了你,你拿了这20%就离开吧。”
段秩若有所思,他踱步到周归心面前,握住了他他秋千上的绳索,漆黑的影子压下来,周归心只是抬着脸看他。
“你……”段秩似乎很好奇周归心,想问他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周归心还是抬着头,只是目光看向了悬在夜晚的月亮,方才的酒液作祟,他也多愁善感了起来:“朕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自主意识了。”
“我拿了20%的攻略度离开,你怎么办?”段秩冷不丁地发问。
周归心还是第一次见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人,他失笑道:“攻略不到100%的世界皆不作数,你离开,这个世界自然会重启。”
段秩似乎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周归心倒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他道:“朕已经送走很多很多的攻略者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很多很多个?”段秩有些意外。
“是,”周归心笑了笑,他记不清他送走多少个攻略者,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重启过多少次了,“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春天了。”
这是他唯一记得的事情。
段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想他们攻略成功?”
“攻略成功,这个世界就会消失了。”周归心答道。
段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有点不明白周归心的心理,听他的语气,一直重启世界也挺痛苦的,求个解脱不是更好吗?
“对朕而言,确实是好的,”周归心垂了垂眸,旋即又是笑了一下,“但是对朕的百姓和大臣而言,却是无妄之灾。”
“这种事情,对于知情的npc来说是解脱,但是对于不知情的他们而言,实在过于不公平。他们对朕忠心耿耿,朕不能对他们弃置不顾。”周归心垂下了眸,脚尖点着地上的青石板。
段秩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想法,不知为何,看周归心低着头失落的样子他的心底难得生了几分舍不得的怜惜之情,想了想,道:“可是,他们对你的忠诚都是设定好的。”
在这个小说里的皇帝是个万人迷,朝中大臣对他忠心耿耿不说,连百姓也爱戴喜欢他。
说来有些残忍,但段秩还是觉得这些没有自主意识的大臣们不过是按照程序设定好的来行事,周归心以此来束缚自己,实在不应该。
闻言,周归心还是笑笑,他看向别处,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朕才不能辜负他们。朕知道这个是个小说世界,可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他们一直在忠心耿耿地侍奉朕。”
“此等纯粹的忠心,朕不能辜负。”
周归心说完这句话,便轻轻吐了口气,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沾了什么香料,混杂一些酒香,顺着冬风绕过段秩的鼻尖。
“朕会一直守护他们的,”周归心从秋千上下来,绕过段秩,“你不要在朕身上浪费时间了,赶紧离开吧。”
第74章 寒冬3
周归心给段秩说完那通话便离开了,次日上早朝时,发现段秩并没有脱离这个世界。周归心并不意外,之前也有攻略者听了他的话不死心,或者产生了更大的征服欲,硬是留下来想攻略他。
最终还是在无论怎么费工夫也不见攻略度涨一丁点的打击折磨中离开了。
周归心无所谓段秩留与不留,总归结局是要离开的。
是夜。周归心这会儿批折子批得有些饿了,正好烛火也快燃尽,便叫了福公公去取些吃食来。
他放下笔,闭上有些酸胀的眼睛,按了按眉心,思考着要不要沐浴歇息。忽听一阵脚步声靠近,他纳闷福公公怎么去而复返得如此之快,又察觉这不是福公公的脚步声,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段秩。
段秩将手里托盘的糕点放下,体贴地笑道:“皇上怎得这么晚还在看折子,不累吗?”
周归心倒是手都僵在眉心处,和他疲倦泛红的双眼配合起来,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怎么是你?”
段秩就知道他要这般问,靠近了他几分,道:“自然是……翻墙进来的。”
“翻墙,还能托着盘玉露团前来,将军当真好身手,”周归心靠在椅子中,伸手拿了一个玉露团,掰了一半递给段秩,“朕怎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先吃。”
段秩轻笑了一声,接过那半玉露团,毫不犹豫地便咬了一口,他吃完,又道:“既是玉露团,皇上便该知我是何心思的。”
周归心倒不觉得他会给自己下毒,让他吃一口也不过是出于谨慎罢了,见段秩吃下,他倒没什么意外的情绪,他咬了一口,似乎不是宫内御厨所做,听见段秩的话,周归心挑了挑眉:“朕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段秩走近他了几步,勾唇一笑:“自然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意思。”
周归心吃玉露团的手一顿,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状若没听见般,继续掰了一半吃。
“皇上——”福公公刚端着梨花酥前来,就看见皇上身前多了一个人,他一惊,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常胜将军?”
段秩给他一点头,轻声问好:“福公公好。”
“这……”福公公以为周归心和段秩是要有什么话要说,又发现周归心已经吃着了玉露团,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梨花酥递上去。
“无碍,你端上来便是,”周归心看出了他的纠结,主动开口道,“御膳房的梨花酥向来做得是宫中一绝,想必将军还没吃过,不妨尝尝?”
他语毕,也不给段秩的拒绝,径直拿了一枚形状和模样都绝顶好的梨花酥,用手掰开了,白色的酥皮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有一些细微地粘在了皇帝雪白细嫩的指尖上,白与白互相映衬着。
段秩接了过来,那指尖上的白色细小酥皮便落了下来。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自己低眸先吃了一口,段秩只能看见他嫣红唇瓣间湿漉漉的舌尖一闪而过,与雪白的梨花酥又是一道映衬。
段秩指尖摩挲了一下,咬了一口手里的梨花酥,总归是他的错觉,不然那皇帝的指尖只是按过梨花酥的外皮,他却总觉得闻到了皇帝身上特有的香味。
“好吃吗?”周归心问他。
段秩垂了垂眸,说:“好吃。”
皇帝撑着脑袋,三千乌黑的发丝都垂落到了桌面上,略暗的烛火跳跃于他的眼中,他笑了一下,道:“朕不爱吃玉露团。朕偏爱梨花酥,方与将军分了梨花酥,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他说金风玉露一相逢,这皇帝表面什么也不说,结果转眼就给他弄个分梨的梨花酥,当真一点亏也不吃。段秩失笑了一下,只道:“好吃的。”
他停了停,又重新道:“皇上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
周归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福公公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周归心扭头看向福公公,道:“福公公,准备热水去吧,朕想休息了。”
福公公连声应下,连忙退下了。
他退下后,周归心便又靠回了椅子里,目光慵懒地看向段秩,问道:“你何日走?”
他问的自然不是今夜什么时候走。
一个有自主意识的、铁了心的要守护他的臣民的皇帝,段秩不用想都知道攻略的可能性为零。他昨日本想直接脱离这个世界的,但想起年轻帝王抬眸看着月光的时无意泄出的几分孤独与痛苦,他便迟疑了。
世间最触动灵魂的,无非是一种孤独与另一种孤独的无意碰撞。
于是段秩就留下来了。
“臣不知,”段秩捻了一块梨花酥咬了一口,旋即微微一笑,“至少明晚,臣还会来给皇上送吃食的。”
整块的梨花酥,不及皇上分给他的一半好吃。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倒是临睡前,他看着给他解床幔的福公公,冷不丁道:“养心殿后面那扇偏门,明夜开了吧。”
福公公愣了一下,旋即连声应道∶“哎哎,老奴明夜就差人去办。”
他说完这话,床幔便放下了下来,挡住了床内的一切光景。
次晚,周归心要批的折子本来就少,他早早地处理好了事务,感觉无聊,便掌着灯看民间话本。
他看得正入迷,忽听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面前的桌子上便放了一盘糕点,连带着头顶都落了一片阴影下来,周归心翻纸张的手一顿,抬起头,果真看见了段秩。
“同心莲藕酥。”段秩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周归心本来还想尝一尝,听见这名,顿时下不去手了。
段秩笑吟吟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莲藕酥就莲藕酥,乱取什么名。”周归心掰了一半递给他,照旧很警惕,“你先吃。”
段秩接了过来,十分淡定道:“这个时节哪有莲藕,是面点做的,厨师要这么取名,我也没办法。皇上若是生气,我回去问他的罪便是。”
周归心见他吃下去,这才放了心,他咬了一口,似乎是糯米做的,甜甜的。
“以后不许叫这个名字,”周归心靠入椅子里,“犯朕的名讳。”
娇气又霸道。
段秩失笑了一下,问道:“那皇上说叫什么?”
周归心只管任性,不管兜底:“这种事也要朕拿主意?将军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段秩心痒痒的,只顺着他说:“如此,那臣回去好好想想便是。”
“皇上在看什么话本?”段秩靠近他了些,主动挑着话题。
周归心慵懒地回答他:“一个负心汉的故事。”
他说完,又发觉段秩还站着,便提道:“自己搬椅子来坐吧。”
见段秩要走,周归心抬了抬眼皮,刻意为难他:“不谢过朕?”
段秩重新转过了身,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歼邪剑与玉佩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春风绕过结了冰的河床,厚冰突然裂开的声音,好听得紧。
周归心挑了挑眉,他自然知道这块独特的玉石与歼邪剑相撞会发出声音,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挺好听。
段秩背着剑,走一步,那声便响一下,叮叮铃铃的,绕在耳边,好听极了。
段秩走过来便发觉皇帝的心情愉悦了不少,他简单思索了一下,便猜到了前因后果,道:“以后臣次次来见皇上,便背着这剑来。”
周归心分明是被他这话语哄开心了,嘴上却道:“这声也不小,以后你来找朕,人人都知道。”
段秩笑了一声,只道:“以后我来找皇上,皇上也知道了。”
“嗯,私闯朕的寝殿,朕一逮一个准。”周归心幽幽道。
夜有点深了,周归心抱着手炉看话本,觉得眼有些疼,便把那话本丢给了段秩,让他念。
段秩借着烛光,感情不算很充沛,他道:“上回说道,这李氏考取了功名后,便——”
“念得真难听。”周归心从他手里抽出了话本,嫌弃地放到桌子上。
他抬了抬眸,问:“你怎么还不走?”
他都要睡觉了。
段秩露出了伤心的表情:“皇上赶我走。”
“怎么?不赶你还要朕八抬大轿把你请出去吗?”周归心打了个哈欠,“赶紧走,朕还明日还有早朝呢。”
段秩见他真的疲乏,便告了退,清脆的声音响了一路,越来越远。周归心听着,迷迷糊糊地喊了福公公伺候他睡觉去。
他第二日早朝险些去晚,气得在朝上就没给段秩好脸色看。满朝文武见他脸色难看,一时也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以至于整个议事殿都人心惶惶,气氛紧张。
当晚段秩去寻他,周归心正站在炉子上烤手,也不理他。
“皇上。”段秩喊了他一声。
周归心全当听不见。
段秩走过去,身后的剑和剑穗发出一阵清脆连贯的声音,他探了探头,给周归心道:“皇上,臣知错了。”
周归心瞥了他一眼,问道:“错哪儿了?”
段秩老老实实道:“耽误皇上休息的时辰了。”
周归心颔了颔首,算是认可了他这个说法。半晌,他又平静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在他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些去下个世界做任务。
段秩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道:“臣陪陪皇上,皇上天天面临的都是些熟悉的人,偶尔多个新人,也开心些,是不是?”
年轻帝王嘴上一直赶他走,但还是夜夜给他留了偏门,想来也是孤独紧了。
周归心在炉子上转动的手顿了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花言巧语——反正不是我急着回家。”
“回什么家?”段秩疑惑了一下。
周归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们一直做任务,不就是为了攒够什么东西,好回家的吗?”
段秩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不过我没那么想回去,任务就随便做做。”
周归心抬抬眼皮,段秩见他好奇,笑了一下,给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事情。
段秩是个孤儿,他的性格比较独,也不太爱与人说话,孤儿院的小孩与老师也就不太关注他,他长得帅不假,但这个性格也没有人愿意来领养。
后来他长大了,性向又同别人不一样,本着尊重人的原则不会主动招惹同性,异性知道他的性向后也失了对他的兴趣,他就一直孤独地长到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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