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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听到Tum教官的陈述，“Kongphop，S区人，于去年五月觉醒触觉，今年三月成为四级哨兵，对吗？”“是，长官。”
Tum也顺嘴问了一句：“……家族信息上没有成为哨兵的先例，属于突发性觉醒，你还记得是什么契机引起你觉醒的吗？”
Kongphop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教官会问那么久远的问题，但还是诚实地回答到：“当时一个朋友差点被车撞到了……”
“看来你是一个蛮重视朋友的人。”Tum点了点头，又加了几个砝码到自己的心上。然后在下一个问题中，马上就失去了这砝码：“在哨塔中呢，你和谁的关系比较好？”
“……没有特别关系好的人。”
Tum刚热上的心，瞬间就凉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尽可能公正点地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你觉得你现在状态怎么样？”陷阱式的提问。
“有些疲惫。”
“……你知道对一切都厌倦，失去耐心，是情绪失控的开始吗？”
Kongphop顿了顿，“上课学过的，我记得。”
“那请你判断一下你现在的情绪处于哪一个状态，失控过了还是在失控中，还是即将失控。”
Tew停下记录，觉得Tum诱导性提问有些过分了，不能仗着别人是软柿子就使劲捏人家呀。
Kongphop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这自然是Tum想要的答案，他便不再停留于此，单刀直入地问：“在这一场暴乱中，你打伤了一百多个人，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这件事情是你主导的吗？”“不是。”
“在此次暴动中，你的情绪受到了其他人影响了吗？”
“是。”
“那你的情绪失控了吗？”
“……”
Tum不再等Kongphop的回答，而是转头对向导小队的May说，“那就麻烦你了。”
Kongphop抬起头，与房间里那位美丽文静的女士对视，她走上来，带着温柔而亲切的笑容：“你好，我是向导之家的May，等下我会进入你的精神图景，请你不要紧张，这只是为了判断你刚才所言的真假，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
说着，她伸出手，放在了Kongphop的眉心。
第10章 图景
精神图景是什么东西？
就好像人在现实世界会有一个家一样，精神图景就是人在心里面的家。
每个人都有精神图景，不只是哨兵和向导，但是由于后两人都要严格地控制情绪，所以他们的精神图景，要比其他人稳定得多，因而呈现一种井然有序，或者说可以被解读的状态。
向导是精神世界的医生，或者说工程师，或者说小偷。
因为他们得天独厚强悍的精神控制能力，他们可以进去大部分防御力较弱的精神图景，而所谓建立联系，就是在别人的精神图景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打个比方来说吧，有一个人的精神图景是一个家的样子，里面有阳台，有沙发，有橱柜，向导可以不需要钥匙就进来，然后在里面自由走动，不过这始终还是别人的家，直到这个向导把自己带来的维尼熊，放在这个房间里了，他对于这个房间就不再仅仅是陌生人了。
因为人所有的思考都要通过这个精神图景，他的潜意识会不断看到这个图景里的维尼熊，而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任何变化，也逃不出向导化身的维尼熊的眼睛。
监察和控制就得以实现了，更有甚者，厉害的向导还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别人的精神图景，当然也具有很大的风险，用精神力所搭建的图景，在图景崩塌时，建造者也会遭受到反噬。
因为大部分的精神图景，虽然是稳定的，并非一成不变的，会随着所有者的改变而改变。
而所谓向导和哨兵的完全结合，就是将对方完全刻入自己的精神图景，一旦这种联系崩溃，两方都会收到极大的影响，故而有失去结合的哨兵，向导的精神会像流沙一样散掉，失去结合的向导，哨兵就会发疯的野马乱跑这种说法。
“咚咚咚！”
Plame敲门的时候，May正在画画。他说：“最后一位客人到了。”
May收好东西，“好的，请他进来吧！”
Plame本来都准备关门了，又犹豫地问：“May，你会对这个叫Kongphop的新兵有好感吗？”
May抬起头，笑着问：“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Plame支支吾吾地说道：“建立精神联系后，不都是会产生一些特殊的感觉吗？就像被电流过身体一样……”
这明显是在说他和Ward的关系，May觉得有些好笑，但并没有立马戳破他，只是认真解释道：“我不知道哨兵怎么样，但没有确定伴侣的向导，由于工作需要，可能会和许多哨兵建立短暂的精神联系，但这并不代表会产生喜欢这一种感觉，只有真正契合的哨兵和向导，那种精神联系的感觉才会很强烈，不容易消散，我的解释够全面吗？”
Plame羞赧地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心思全被看穿了，立马溜了。
不一会，又想起了一阵敲门声，“请进！”May说。
“打扰了。”Kongphop打开门走进这间米白色的房间，觉得里面布置的一切都让他很舒服。他又听到他的治疗向导May说：“坐下吧，别这么拘谨，我给你倒杯咖啡。”
May端着咖啡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Kongphop用手碰了碰杯子，但并没有立即喝。
眼前的May脱去军装，换上日常便服，显得娴静优雅，但Kongphop并没有什么和女生打交道的经验，因而显得不是很自在。
May喝了一口咖啡，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Kongphop十分吃惊：“其实我说谎了，我并没有和你建立精神联系。”
Kongphop愣了一会，很快明白过来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先前May就是跟总教官Tum说，她成功进入了Kongphop的精神图景，建立了精神联系，因而给出判断他没有说谎。
现在一切结论都要被推翻了。
“为什么？”Kongphop很好奇她这样做的原因。
May落落大方地笑到：“我有我的判断，并且我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也许忘记了吧，在那次叛乱中，救了我一次，哦，不仅是一次，接二连三的可能，有好几次。”
Kongphop顿了顿道：“你们是来帮助我们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当然记得May，他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事，只是并没有认为这件事情重要到要跟Tum特意提出来而已。
“冷静果断，很有绅士风度，这是我对你的第一判断。在那群情绪失控的人群之中，你的镇静简直不可思议，所以我很意外，当你说出你不确定自己是否情绪失控时。”
“……”时至今日，Kongphop也仍是无法肯定自己的精神状态，只有暴乱才算得上是失控的话，他当然正常得过分，只是“那些迷茫，混乱，烦躁，厌倦的情绪我也有。”
“至少表面看不出来。”May不动声色地走回自己办公桌，拿着画册走了回来：“你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和你建立精神联系吗？”她把画册递给Kongphop。
Kongphop不明所以地接过，却看到纸上画着一片草地，草地上坐着两个学生打扮的男生，正在谈天说地。……画得真像啊，忽略掉旁边的自己，他的手指不自禁抚上Arthit的脸庞。
“这就是你的精神图景。”May瞧他看得入神，重新坐下来道：“沿河修建的长堤上，碧天漫草，然后就是这两个少年。其他的，什么都容不下去。
我有尝试过的，在你的精神途径，留下我的印记，但不管是一片云，还是一朵花，一颗石头，还是一阵风。
你的世界很固定，排除了所有其他的外来干扰。”
May最后下了一个结论道：“简而言之，就是你拒绝和我建立精神联系。”
“为什么？”May问，“是因为画面里的那个男孩吗，他是你的恋人吗？”据她所知，的确有人在成为哨兵和向导前有所爱之人，但是一旦他们遇上匹配度高的向导或哨兵，是没有人能够拒绝那种强烈的精神吸引的。
Kongphop第一次和人聊起Arthit，“不是，他是我的朋友。”
May自然而然想到审查时，Kongphop提到的那个朋友，“你是为了他才觉醒的？”
Kongphop回想最初发生的一切，也许“……是的。”多么讽刺啊，他是因为Arthit才觉醒的，可又因为觉醒离开了Arthit。要是不觉醒的话，现在是不是还是一个普通人，妈妈也不会死，他也可以和Arthit一起上大学，也许他永远也不会表达心意，也许……
“学生时代的暗恋，会一辈子刻骨铭心，难怪他会对你这么重要。”May感慨道，她忽然变成了一个喜欢听故事的小女孩，“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表白呢？”
Kongphop放下画册，想起远方的Arthit，就算纸上的人再像，也比不上现实中真实的Arthit，不过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徒增思念罢了。
“他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冷酷的人，实际上完全不是那样。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细心，体贴，他对人的好不容拒绝，但是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沉溺进去，害怕自己爱上了他，就永远放不下去他。”
May评价道：“有时候就算理智再怎么清醒，情感也会重蹈覆辙。”
Kongphop点点头，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他曾经送过给我一支钢笔。不是只给我一个人的，其他朋友也有。他就是这样，很公平，对每个人都好，如果我只是一个爱情乞丐，对于这样的好，我应该知足，感恩戴德。但或许我……”Kongphop的视线又落到那幅画上，“我有点像独裁者吧，我不想要公平，我不想要平等的爱。我想要独占他的一切，他的眼睛，他的心，他的爱。这是一项注定会失败的爱恋，我知道他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份爱，所以我选择不爱他。但……爱是能够控制的吗？”
说到这里，Kongphop扶住额头，那种不安、暴躁，厌倦、强烈的破坏欲，患得患失的愤怒又一次浮现出来，在他的眼睛里，在他的血管上。
连坐在一旁的May都能感觉到Kongphop巨大的情感波动，可是无法建立精神连接着的她帮不了他，只能靠Kongphop自己去平息这种失控。
他没有对Tum说谎，也许他并没有失控的表征，但他的却在失控的边缘，除去战争和死亡的影响外，“这种感情在折磨你是吗？”May问。
Kongphop抬起头，苍白地微笑：“或许爱情，就是在所有的痛苦和苦涩中，也能觉得甜蜜的东西。”
May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普通人，我会鼓励你勇敢表白，祝福你的暗恋成真。”
“……我知道，我很快会上战场，也许没命回来。”Kongphop知道埋在他头上死亡的阴影，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哨兵暴乱的原因，一旦你接受了自己无所不能的想法，你就会对那些自己无法改变的现实感到愤怒。
May却说：“我并不是在说这个，就算不连接，我也知道你现在的失控指数很高，因为你的拒绝，我帮不了你。可同样的，你喜欢的那个人，他是个普通人，他也帮不了你。无法疏通情绪的哨兵，会变成什么你知道吗？”
“……疯子？”
“是的，这还不止，一个无法被管理的哨兵会被哨塔遗弃，如果他们考虑到你可能会威胁社会，他们或许会选择直接将你杀死。Kongphop，不要成为一个情绪失控、陷入迷失的哨兵。”
Kongphop默默地听着，他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May说的话是真的。“谢谢……我没有考虑到那么遥远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低级哨兵，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死在战场里。所以我没有想得那么远，但还是很感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
真奇怪，这家伙在说谢谢时，May总觉得很疏远，不过她还是起了要帮他的念头：“也许是我的能力不足够，换一个精神控制力更强的巷道，也许会有办法，我会给你开一个证明，让Tum送你去向导之家……”这是她鼓起很大勇气说的话，要办成她所说的这一切事情并不容易。
Kongphop也很清楚这是越级和越权的，“为了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哨兵，不值得。”
May有些哭笑不得，“你也太小看你自己了吧，还是怎么样，让我明明知道你的情况，却放任你继续失控下去。”
“你已经尽力了。”
May苦笑道：“我尽力了，那你呢，就算为了你自己的命，为了你和你喜欢的那个男孩的未来，你能不能让我帮帮你？”
接下来，May又尝试了几次精神链接，结果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反而变成Kongphop安慰他了，“你这家伙实在是太固执了。”虽然是第三面，May却已经把Kongphop当做朋友一样说话了。
Kongphop无奈道：“也许我的潜意识比我更喜欢Arthit吧，他不肯放手我也没有啊。”
“呵，你可真会推卸责任啊。”
两人笑笑。
走的时候Kongphop拿走了May送他的那幅画：“放心吧，我应该不会失控的。”
May道：“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辜负我一番苦心。”其实，怎么样都是辜负。
谁要Kongphop这个人好似偏头痛的病人，他的药不在这里。他的世界也不在，所以他可以走得毫无留恋。
May那就电话打给Tum，汇报了这次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Tum沉默良久，“如果你判定他已经失控，即使不忍心，我也会迅速杀掉他的。现在……只要他能够参加这一场战争就够了。至少目前，他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件称手的兵器。”
“真是冷酷的Tum教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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