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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耳边响起一阵嗡鸣，阎霖侧目，那是一辆黑色的重型摩托，稳稳停在了自己面前，带起一阵微热的风。
随后车上伸下一条腿撑在地上，车上的人摘下头盔，晃了晃鸡窝般凌乱的脑袋，咧开嘴朝自己一笑：“早上好。”
阎霖点点头，语气平淡：“早上好。”
童嘉奕的头发被头盔搞得乱糟糟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也透着红，看起来像是急忙赶过来的样子。
阎霖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心想，以前从来没注意过，原来这位同学每天都来这么早，这么爱学习，居然还看不懂那道简单的题吗，哎。
“你是不是要去买早餐？早点摊今天不出摊，要不你上车吧，我带你去旁边那个小区买，我正好也要去。”
说到最后童嘉奕声音都抖了，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又把话说成这样了，根本可以找出一百个拒绝的理由吧。
阎霖肯定会说，既然你要去，那他还去做什么。
童嘉奕正想着这次又搞砸了，结果忽然听到阎霖说：“有多的头盔吗？”
童嘉奕很快从车尾箱里拿出一个膜都没撕掉，一看就是全新的头盔，三两下撕下膜后递给阎霖。
头盔和童嘉奕脑袋上的是同款，只不过童嘉奕自己戴的是个透亮的黑色，递给阎霖的是个米白色，乍一看就是情侣头盔的模样，童嘉奕几乎是将那点小心思摆在明面上了。
好在阎霖是看不出来的，他接过头盔后想都没想就扣在了脑袋上，头发立刻被头盔压住，几缕发丝的发尾翘了起来，不听话从缝隙里钻出来，飘在头盔外面，看起来傻愣愣的。
童嘉奕见状一笑，想伸手帮阎霖整理一下，但手伸到一半他就迅速收了回来。
不行不行，不能吓到学霸。万一自己心思太明显，把人吓到不敢来上课了怎么办，自己不就成罪人了。
他拍拍自己的后座，“上来吧。”
阎霖看了看那个不太宽敞的位置，这时才有些犹豫起来。
他不是会麻烦别人的性格，所以在童嘉奕说去其他地方买早餐的时候，他也没想着说让童嘉奕给带回来，自己就不用去了。
他不会做这种事。
但这会儿他看着那个坐上去后就一定会因为弧度，与前面的童嘉奕紧紧贴在一起的座位，犹豫了。
“怎么了？”迟迟没有等到阎霖上车，童嘉奕给自己戴头盔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看他，“别怕，我会慢点骑的。”
阎霖想说自己不是怕摩托太快，只是不想和人挨得太近，但这话说出来太不好听，他犹豫片刻，抬起长腿跨上了童嘉奕的摩托车。
童嘉奕果然言出必行，把它平日里风驰电掣的摩托车开得极慢，开出了自行车的速度，甚至隔壁人行道上有个老大爷的电动轮椅都比他们快。
老大爷还表演了一出弯道超车，非要围着摩托车转半圈然后在机动车道上超过去。
电动轮椅超了摩托车半个身位的时候，老大爷还要用力叹息一声，用十分惋惜的眼神看着摩托车。
似乎在说你们这么暴殄天物不如把车给大爷我开。
被电动轮椅超了车，童嘉奕也丝毫不在意，反而很骄傲地说：“我骑得很慢吧！”
确实很慢，而且有点太慢了。
阎霖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再这样下去，回来的时候就要打上课铃了。”
“哦哦，”童嘉奕心想那不能耽误学霸上课呀，手上用力一拧，摩托车一声轰鸣后嗖得一下窜出去，给轮椅大爷留下一脸尾气。
他加速得太突然，阎霖一时没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抓住了童嘉奕腰侧的衣服。
童嘉奕也没预料到这一出，不由得闷哼一声，声音消散在风里。
童嘉奕所说的早餐摊其实是小区门口的一家烧烤店，早上也做点早餐摊的业务，结果不同于晚上的冷清，早上它家生意火爆，全小区都会出来排队买它家的手工大包子。
摩托车轰隆隆停在路边，阎霖迅速抬腿下车，动作飞快，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童嘉奕则缓慢地伸出腿支在地上，手不知为何一直在揉搓自己腰际的衣料，揉着揉着还低下了头。
“那个，你你你去买吧，我在这等你。”
阎霖看看他：“你不去吗？”
童嘉奕红着脸随口胡诌：“这家店其实是我爸开的，我不好意思去啦，你去买吧，帮我带两个包子。”
阎霖点点头，转身走到早餐店里面，一眼就看到一个正在案板上和面的大叔。
那大叔还在和旁边人聊天，一看到阎霖走过来，心道这小伙长得真精神，就是没见过。
“小伙子，第一次来吧？叔叔没见过你。”
阎霖点点头：“要四个包子。”
大叔给他装好之后递过去，看到了阎霖身上的校服：“是二中的学生？那可有点远啊，怎么知道我这小店的呀？”
阎霖接过来：“谢谢，我和您儿子是同学，叔叔再见。”
说完阎霖转身就走了。
大叔递包子的手还僵在原地，我儿子才五岁啊，你和他一个幼儿园的？？
第94章
阎霖回到摩托车边, 童嘉奕还在那看自己衣角呢，也不知道那到底有什么，都要盯出花来了。
“包子给你, 对了，我见到叔叔了。”
童嘉奕接包子的手一顿：？？？见到谁？
“叔, 叔？”
阎霖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伸腿跨上摩托，边跨边说：“嗯, 刚好看到叔叔在和面，就打了招呼。”
童嘉奕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胡诌了什么, 他嘴唇微微颤抖干笑几声：“啊...好...我爸肯定会很高兴的, 哈哈，哈哈。”
阎霖：？听着不像高兴的语气呢？
一路骑回学校后门, 这次的速度不快不慢, 阎霖不需要捏住童嘉奕的衣角也可以坐得很稳, 只是偶尔刹车时自己的下巴会撞在童嘉奕的头盔上。
也是在这返程的路上, 阎霖才在自己脑海的一隅翻找出了这个热心同学的名字——童嘉奕。
于是抬腿下车后, 阎霖很认真地对童嘉奕说：“谢谢你, 童嘉奕。”
然后转身先行离开了。
回到班级后，一切恢复如常, 阎霖一边背文言文一边啃包子, 吃完的时候暗自感叹, 童嘉奕的父亲手艺果然不错，难怪排队的人那么多。
看在今天童嘉奕带自己去买这么好吃的包子的份上, 他可以接受童嘉奕再来问一次那道数学题, 这次一定能教会。
果然, 数学课下课后, 童嘉奕又捧着习题册，挪挪蹭蹭地走了过来。
还没等他走到阎霖桌子前，门口忽然冲进来一个男生大喊道：“童哥！快！我们需要你！”
然后没等童嘉奕说出话，就被几个男生一起手脚并用地抬走了。
被抬起来的瞬间，童嘉奕眼神惶恐地看向阎霖，手也在空中无措地抓了两下，似在求救。
但阎霖没动，也没说话，于是童嘉奕就像是要被烤熟的小乳猪一样抬走了，四肢没有一个落在地上，全都高高悬起，校服都被扯了起来，还露出了白得耀眼的肚皮。
吵闹的男孩子们离开后，阎霖附近一个女生问另一个：“他们干嘛去？”
另一个女生：“喊童嘉奕去的…估计是打排球吧。”
阎霖听到她们的说话声后，捏了捏笔杆。
那些男生太吵了，听得他心烦。
阎霖忽然又不想教童嘉奕做题了。
童嘉奕打完排球后是从后门进来的，带着一身热气直接坐到了阎霖旁边的空座位上，额角汗珠莹亮亮的，笑眯眯问阎霖：“还有两分钟上课，我能问一道题吗？”
阎霖没看他，只淡淡说：“不能。”
童嘉奕：？
显然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笑都僵在了嘴角：“为、为什么啊？”
阎霖没说话，只低头做题，手上动作比先前快了许多。
童嘉奕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拼命想也没想出来，难道是骗他包子店那事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呀？
上课铃响了，童嘉奕没办法，只好三步一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回去之后还趴在桌上，眼睛一直往后门的方向看。
看阎霖做题，看阎霖的脸，想他打听到有关阎霖的一切，想他看到的有关阎霖的一切。
想得童嘉奕心砰砰直跳。
“童嘉奕！”
一截粉笔头准确无误地飞到了童嘉奕的脑袋顶上。
班主任气不打一处来：“把我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童嘉奕：……
他根本没听，他说不出来。
班主任深吸两口气：“你坐下吧。其他同学都听见了吗？我再重复一次，月考之后按成绩排座位，两两结伴，学习好的帮扶学习差一点的，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下课之后到办公室找我，好，下课。”
童嘉奕眼睛一亮。
*
第二天早上下了雨，阎霖走出宿舍的时候没拿伞，一路小跑到了教室。
本想着今天的早饭又要泡汤了，结果刚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就看到自己桌上有个熟悉的塑料袋。
半透明的塑料袋，隐隐透出里面两只包子的形状。
阎霖伸出手背碰了碰，塑料袋还是温热的，他下意识去看童嘉奕的位置，椅子上没有书包，桌子上也是空的，桌洞乱糟糟一团。
去哪儿了？
阎霖坐下之后，盯着桌上的塑料袋看了好久，才从里面拿起一只包子，咬了半口。
两个包子都吃完之后，后门附近似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阎霖没在意，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走到童嘉奕桌子边，塞进了桌洞里。
第三天是个晴天，但桌上依然有两只包子。
第四天是周六，阎霖没去教室自习，而是回了一趟福利院。
往常都是一个月就回来一次，但不知为何，这次总觉得院长分外陌生，像是很多年都没有见过对方了一样，很奇怪。
阎院长可以说是最了解阎霖的人，一眼就看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混杂着些许异样的神色。
她把阎霖拉到长椅上坐下，用粗糙又温热的双手包裹住阎霖的，温声问道：“怎么了，最近学习是不是太累了？”
恍若隔世般的声音却把阎霖拉回了现实，他看着阎院长苍老的脸，摇了摇头。
阎院长笑了笑：“那就好，对了，最近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每次阎霖回到福利院，阎院长都会问上一句。
往常阎霖只会摇摇头说：“没有，我不需要朋友。”
但这次，当阎院长问出这个问题时，阎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那辆摩托车，桌上放着的包子......
和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朋友......算吗？
阎院长看他犹豫了，不禁大喜：“有朋友了？”
阎霖想了想，还是坚定摇头：“没有。”
那应该不算朋友，姑且算得上是，热心善良热情好客的早餐外卖员吧。
*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又陆续解锁了普通小笼包、鸡汁汤包、蟹粉小笼包等等等等，然后也不知道童嘉奕是怎么看出来阎霖格外喜欢吃蟹粉小笼包的，后面连续几天都是它。
阎霖也算着它们的常规价格，每天都把纸币塞进童嘉奕的桌洞里。
阎霖本以为童嘉奕会以此为由来问自己问题，结果童嘉奕不但不来问，甚至像不认识自己了一样，白天偶尔碰面，童嘉奕都会迅速走过去，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只有早上热腾腾的早饭还能证明两人之间存续的同学关系。
这样诡异又微妙的平衡在月考之后被打破。
阎霖理所当然仍然坐在全学年第一名的宝座上，但却无人在意，因为这次月考对于班上同学来说最重要的是摸清几个转学生的底细！
排名一贴出来，全班同学都趴到教室前面围观，找了半天，终于在倒数第八名的地方找到了童嘉奕的名字。
童嘉奕的同桌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呢，这咋回事？
平时的习题童嘉奕做得都比他好很多啊，怎么考试考这么差？
童嘉奕打完排球回来一看自己的排名，心想，稳了！
然后扔下排球就飞奔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回来之后他直接走到自己桌子边开始收拾东西，同桌问他：“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童嘉奕嘴角眉梢都要飞起来了：“我换座位啊。”
他把桌洞里的东西卷吧卷吧一股脑塞进书包，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大刀阔斧地走到阎霖面前，把书包扔在空座位上，朝阎霖伸出一只手。
“新同桌，你好啊。”
谁知阎霖只是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直接站起身从后门走出去了。
留童嘉奕一个人伸着手悬在半空，好半天都没回神。
阎霖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的办公室，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
班主任见是阎霖推门进来，心里立刻了然：“是同桌的事吧？来，坐下说。”
阎霖沉默坐下，班主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对同桌这事有些抵触，但童嘉奕不是那种坏孩子，他很想好好学习，老师也觉得他能学好，他来二中之前的成绩都不错，这次可能是突然换了环境不适应，他底子不错的，所以老师才把他托付给你，老师信任你。”
阎霖抿了抿唇，没说话。
班主任也愁容满面，纠结半天：“先试一周好不好？如果你觉得不行，一周之后老师立刻就把他调走！”
话说到这份上，阎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点点头：“那好吧。”
阎霖走回教室，看到童嘉奕还在自己桌前站着，眼圈似乎还有些发红。
他径直走到座位坐下，然后抬眼看向童嘉奕：“还不坐下吗？要上课了。”
童嘉奕：！！！
“坐坐坐，干嘛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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