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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轨(近代现代)——不甜茶

时间:2024-02-27 09:14:52  作者:不甜茶
  他想,她说得对,陈路生这个结是他此生过不去的劫难。
  他不是最大的劫。
  但他绝对是最磨人心的。
  视线里,陈路生送程医生上了出租车,返身回来。
  陈路生乘电梯上楼,打开家门,正面迎上林重投来的目光,他整个人一愣,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我想吃水果了。”林重说。
  陈路生笑了,“吃什么水果?”
  “芒果吧。”
  “好。”陈路生换上拖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大芒果。
  他将芒果剥皮,切成小块,装盘里,又拿了一个小叉子。
  林重拉开椅子坐下,陈路生走过来将盘子放在餐桌上,林重不为所动地单手撑着脑袋。
  陈路生见他没动:“是太凉了吗?”
  “你喂我。”林重说。
  陈路生愣了一瞬,很快回神,用小叉子插起一块,喂给林重。
  林重张口吞进嘴里,细细咀嚼,“哪天你陪我回趟我妈家,我有点东西要拿。”
  他的笔记,还有证件什么都在家呢。
  “好。”陈路生笑着又喂给林重一块芒果。
  等陈路生第三次喂的时候,林重别过脸,不吃了。
  陈路生收回手,把叉子放回盘子里。
  林重忽然道:“陈路生。”
  “嗯。”
  “三年里你有想起过我吗?”
  陈路生抬眸,“每天都在想。”
  “我也是。”
  陈路生忍不住想抱林重,可他觉得他需要被允许,所以他张口想问可不可以抱,但林重比他先开口:“想完就骂你。”
  陈路生哭笑不得,“你现在可以当面骂。”
  “当面会想揍你。”
  “我不躲。”陈路生甚至把脸凑了过去。
  林重捧住陈路生的下颌,身体前倾,狠狠咬住陈路生的嘴唇,咬出血,然后含住,血腥味弥漫进嘴里。
  他的手在收紧,陈路生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带有安抚性的动作令林重平静了下来。
  一吻结束,唇瓣分离。
  陈路生嘴唇嫣红,破了地方渗出血来,林重喉结一滚,舔了舔陈路生唇上的血,陈路生扣住他的后脑勺,再次吻上去,他们吻得缠绵且漫长,结束后仍粘着唇。
  “你又看见那时候的我了?”陈路生问。
  林重没回应,垂眼平复着呼吸。
  许久后他道:“在你的眼睛里。”
  他闭了闭眼睛,陈路生伸手将他搂入怀里。
  “有好多双眼睛。”他续道。
  陈路生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那都不是真的。”
  “我知道。”可他好痛,钢笔又在划他的后腰,刮出一个陈字,他抱紧陈路生,手不受控制地抓陈路生的后背。
  陈路生也将他抱得很紧,轻轻吻他的额头,吻他额角的疤,带着歉意,嘴唇轻微颤抖。
  他一遍遍说:“对不起。”
  林重不想听对不起,歉意这东西实在单薄,不足以安抚他战栗的身体。
  他想听……
  “我爱你。”陈路生说。
  他一遍遍说。
 
 
第41章 
  车飞驰在道路中央,陈路生和林重刚在外面吃的晚饭,正好路过林重家,打算先去取东西,再回去。
  林重坐在副驾驶座上打着哈欠,歪着头,昏昏欲睡。
  陈路生瞥见,把那一侧的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降下来,吹着风舒服。”林重说。
  “容易感冒。”
  林重嘀咕:“陈路生,你真的很像个老妈子,什么都管。”
  陈路生笑笑,哄道:“听话,小山要做个乖孩子。”
  “不,小山不乖。”林重才不想做个乖孩子呢,他做了二十多年的乖孩子,再不想做了。
  “好吧。”陈路生无奈降下了车窗。
  林重像打了胜仗一样,咧嘴笑了。
  很快车驶进了小区,停在了林重家楼下,林重下车抬头望了眼,他们家的灯都没开着,应该都不在家。
  他遂对陈路生说:“你跟我一块儿上去吧。”
  陈路生点点头,跟着林重钻进楼道,爬到顶楼,林重用钥匙开了门,家里果然没人,拖鞋全摆在门口,林重打开灯,换了鞋走进去。
  他的东西都在阁楼,于是他径直爬上了阁楼,阁楼里还那样,一副被烧毁了的残骸模样,大抵也没人进来。
  他猫腰到床头边,拉开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柜子外面烧得发黑,但里面还算完好,笔记和证件夹都完好无损。
  陈路生也跟了过来,他停在阁楼入口处,旁边堆放着很高一摞书,书被烧得只剩半截,他拿开上面的几本题册,竟看到了一本心理学的书,他又翻开下面的看了看,全是心理学方面的书。
  许是翻动间,抖开了某本书,从中掉出来一张纸。
  纸也只剩半截,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种精神疾病——抑郁症、双相、精神分裂、创伤后应激障碍……
  在它们后面画着×,只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后面打了对钩,但创伤后应激障碍几个字却又被一个很大的×覆盖。
  是否定,还是发泄?
  纸背面还写着什么,他翻到背面,上面写的是一些病症,显然不全,随着纸被烧毁而消失的那部分已经无从看见了,只余下短短的几个词。
  噩梦、易受惊吓、心悸、睡眠障碍、自杀倾向、选择性遗忘……无一例外,后面全画着对钩。
  只不过选择性遗忘的后面,对钩与叉重重叠叠,改了不知多少次。
  他的目光无措地飘忽,地上落着一张白纸,在发黑的地板上格外明显,应该也是方才抖落下来的。
  他双手颤抖地捡起,翻到正面。
  那是一张医院的开药单,时间是一年半以前。
  精神科。
  药物他很熟悉——抗抑郁药物。
  心脏疯狂跳动,一瞬间血液好似沸腾了起来,他隐隐听见心脏的鼓动声,然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他的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呼吸突然停滞,他将两张纸塞进了书里,转过身去。
  林重拽得太猛,把抽屉拽掉下来了,蹭了他一身的黑灰,他把抽屉里的笔记和证件拿出来,“走吧。”
  “嗯。”陈路生明显有些迟钝。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梯子,林重把笔记和证件放到了茶几上,回身去把电视墙上自己的那张照片拿了下来。
  他递给陈路生,“你一会儿把它扔的。”
  “挺好看的,留着吧。”
  林重看了陈路生一眼,表情有点古怪,“这是我给自己照的遗照。”
  陈路生二话不说,拿着照片,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扔了下去。
  林重被他逗笑了,“一会儿下楼记得把它捡回来,扔进垃圾箱里,不要麻烦清洁工阿姨和清洁工叔叔。”
  “哦。”陈路生应道。
  林重坐到沙发上,朝陈路生招了招手,“过来。”
  陈路生走过去,林重仰着头看他,伸手勾上他的脖子。
  陈路生弯下腰,亲吻林重。
  唇瓣互相碾磨,两人越靠越近,陈路生将膝盖搭在沙发上,双手扶住林重的后背,陈路生身上火热,林重渐渐被包裹进这片火热里。
  他们亲得动情,陈路生伸手摸进了林重的衣服下摆,揉搓林重的腰侧。
  钥匙插进门的声音,在唇齿间的水声中,显得并不足以引人注意,直到有人进来,看到这一幅画面,惊得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那落地的声响才令难舍难分的两人睁开了眼,身体分离。
  林母捂住林瑞的眼睛,拉着林瑞朝房间走。
  林父则拿起地上的拖鞋,直直向林重走来。
  陈路生赶忙挡在林重前面,“伯父……”
  “这里没你这个外人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林父气得脸胀通红,梗着脖子吼道。
  林重在后面拽了拽陈路生的衣服,陈路生回过头来。
  “你去楼下等我吧。”林重说。
  他意外地没有多少情绪,惊措恐慌,什么都没有,异常的平静。
  “我不走。”陈路生不肯。
  “走吧,你在这儿,碍事。”林重说“帮我把我的东西带下去。”
  陈路生看着林重,迟迟不动。
  “陈路生,别让我说第二遍,我会烦。”林重不耐烦道。
  陈路生这才有了动作,他拿起沙发上的两本笔记和证件夹,在玄关换好鞋,恋恋不舍地看了林重两眼,推门离去。
  这时林母关好了卧室的门出来,夫妻俩像看罪人似的看着林重。
  “你还要不要脸了,跟男人搞到一块去,你不嫌恶心嘛,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林父抄起拖鞋,往林重身上狠狠招呼了几下。
  林重连躲都不躲,他突然感觉疲惫,好想赶紧结束,然后回去抱着陈路生睡觉。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搞在一起的?”林父怒喝。
  “高中毕业。”林重无所谓道。
  林父林母均是一脸震惊,呆愣在原地。
  林重看见他们那副表情就想笑,他说:“不然你们以为我给你们的钱是从哪来的?”
  他们从没问过,那么多的钱,他是怎么挣来的。
  “靠你儿子去卖啊。”他笑道。
  说完这句话,他看着自己父母逐渐僵硬的表情,竟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林父林母脸色难看,觉得丢脸,林母说:“你和他赶紧断了,以后不许再和他来往。”
 
 
第42章 
  断了?怎么可能呢,钱都用掉一些了,林重说,“那你把我之前转给你们的五百万还回来,那钱可是他给的,买我的钱。”
  钱显然是还不回去的,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林重见状又道:“既然钱还不回来,那就继续这样吧。”
  夫妻俩依旧沉默。
  “你们还要打吗?不打我走了。”林重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着就往门口走。
  他走到半道,听见林母说:“小山,你是在报复我们吗?”
  报复,这可真是个有趣的词,林重想,没有仇,哪来的报复,可他和他父母之间有仇吗?
  林重转过身,看向林母,“像吗?”
  林母捂着胸口,只觉心底一阵阵发寒,“你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你以前多懂事啊。”
  “对啊,懂事的做你们手里的牺牲品。”
  “如果不是你哥比你出生早,带走了不好的基因,你能生得这么健康吗?”林母一副理所当然,“如果先出生的是你,那现在遭罪生病的人就是你了,你哥是在替你遭罪,你难道不应该为你哥牺牲吗?”
  “你在说什么?”林重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怎么说得好像他哥生病是他的错,是他造的孽一样。
  他一字一句地企图从方才的话里拼凑出别的意思,可他的脑子飞速转动了半天,仍然拼凑不出别的意思。
  林母的意思很明确,恨意也很明确。
  他记得曾经林母好像当着他的面,说过那么一嘴,也不知是听谁说,说第一胎会带走不好的基因,所以第二个孩子会比第一个孩子更健康聪明,他那时只当是她随口说的,却不想她居然是当真的。
  就这么没有科学依据,这么荒谬的,他就成了一个罪人。
  一个剥夺了自己哥哥的健康、人生,十恶不赦,活该被谴责,余生都该去赎罪的罪人。
  他以为他们只是不爱他,没成想,他们还怨恨他,是不是在他没出生之前他就被安上了罪名,被恨上了啊,他们每次牺牲掉他的时候,是不是都在想他活该啊?
  那他这么多年,他是在干什么啊?
  在赎罪?!
  他舍弃了那么多,前途、理想、朋友……他都不要了,他唯独就没舍下过这个家。
  而他的这一切在他父母眼里,竟然都是活该。
  简直太可笑了。
  这他妈比跌进狗屎里还让人恶心。
  林重眼前一片模糊,他听见了自己的笑声,比哭还难听,他疯癫般一会儿抱头,一会儿指着自己父母,又哭又笑。
  “我哥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我,”他手指发颤,指着林父林母“是因为你们近亲结婚。”
  他不认这个罪,他他妈不认。
  林父林母的神色一僵,林父上前甩手直接给了林重一巴掌。
  林重感觉不到疼似的,被打了反而放声大笑,“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嘛,你们都没去舅舅的葬礼,就我去了,我在葬礼上受尽了白眼。”
  “活该你们爹妈都不认你们。”林重越笑越冷,他看着自己的父母,眼中只剩下冷意和嘲讽,“你们才是真的活该。”
  “是你们害得我哥那么痛苦地活着,是你们。”,林重指着自己“而我,只是你们的替罪羊罢了。”
  第一个孩子会带走劣性基因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科学的,压根不重要,他们想它是真的就够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当时弱小的还不会说话的婴儿作为替罪羊,再合适不过,因为他无法反驳,无法为自己辩解。
  而他们则可以一身轻地去做一对伟大的父母。
  当然,是对于林瑞而言的伟大。
  林父气得身体发抖,扬手又要打林重,林重却不肯任他打骂了,伸手抓住自己父亲的手臂,阻止了巴掌的落下。
  “好啊,我的儿子,我打不得了。”林父恼羞成怒,“我们养你这么大,养出来一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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