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诀垂着眸,眼中是小心的试探,但更多的,其实也是惴惴不安。
郁绥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抿了下唇,一时之间有些无言,却也突然明白了这段时间里他种种异常的行为。
“所以,商爷爷真的摔伤了腿吗?”他试探。
商诀摇摇头,和盘托出:“只是借口,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又担心你会发现。”
郁绥哑然,紧握成拳的手松开,眸光穿越过商诀的肩头,落到远处层层叠叠的云上。
时间过得那样快,却也那样缓慢,郁绥记得,自己过得最后一个生日,是和郁瑶在外公的祖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一块儿四寸的草莓蛋糕。
蛋糕是郁瑶亲手做的,草莓堆得很高,奶油只有薄薄一层,外观上并不那么好看,就连蜡烛都难以插到底。
但那是郁绥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他切了一半,郁瑶切了一半,一丁点都没没有被浪费。
灯火摇曳下,郁瑶眼中含泪,和他一起许下了愿望。
……
原来已经是三年前了。
他眼眶发热,吸了吸鼻子,问商诀:“那有蛋糕吗?”
商诀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先前因为宋臣年的话,其实是没有准备的,但他总惦记着郁绥喜欢吃甜食,便也偷偷准备了一份,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
“有的,只要是你想要的,全部都有。”
郁弯了眉眼,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那就走吧,商诀。”
“我也很期待你准备的惊喜。”
第93章
商家的车就停在校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商诀不知从哪儿找了根蕾丝丝带,蒙上了郁绥的眼睛,美其名曰,维护一下惊喜的神秘感。
其实这种仪式感有些没有必要,但为了维护一下男朋友的面子,郁绥还是答应了。
眼前是一片昏暗,只能依稀看得见从蕾丝缝隙里透进来的光点,商诀毫不避讳地当着管家的面牵着郁绥的手,另一只手在键盘里飞速敲着字,和宋臣年通气,一切只等主人公就绪。
商诀选的地址很巧妙,在东城市中心薄氏旗下的酒店,恰恰与宋朗华所预定的酒店遥遥相对,分派林立。
夜晚悄然降临,圣诞将近,酒店门前的布置早已换了风格,复古的红与绿交织,门厅被一拳闪耀的灯带包围,在夜幕之下格外璀璨。
酒店二十一楼历来是招待贵宾的位置,此刻却被布置成了一个大型的衣帽间,里边林林总总、分门别类的挂着上百套礼服,甚至有不少都是当季最新款的高定。
商佑穿了件黑丝绒的西装,在门口的位置转悠了好半晌,才等到商诀带着郁绥进来,他眼睛一亮,就要上前,然后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他看见他哥亲昵地捏了捏郁绥哥的指尖,然后解开了对方眼睛上蒙着的丝带,凑近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郁绥哥的耳朵蹭一下得就红了。
商佑表情古怪,就看见郁绥拧过头,略带惊讶地看着他。
郁绥:“商佑,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眸光不自觉在商佑和商诀指尖打转,略感奇怪。不过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宋臣年愿意和商诀停下战火他能理解,但商诀和商佑这兄弟俩,总不可能这么快就重修于好。
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商诀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次准备的时间太短,很多事情我没法儿做,是商佑主动来帮忙的。”
听到商诀夸自己,商佑立刻凑上来,挺直了胸膛:“大厅都是我布置的哦,郁绥哥,不过都是哥哥来设计的,你肯定会喜欢。”
小花孔雀格外兴奋,小跑两步又招呼了设计师和化妆师过来,向郁绥介绍:“这是CHANEL亚太地区的负责人,这是最近和大热门男明星顾栖池合作的化妆师,也都是
我联系来的,郁绥哥,这里边的衣服,你可以尽情地挑选,保证你今晚艳惊四座,到处杀人。”
他张开双臂,身后一排排的灯自他身后亮了起来,灯光璀璨,将昏暗的室内彻底盈满,有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礼服迅速褪去了朴实,上边缀着的宝石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像是流动的星河。
郁绥:“……”
他皮笑肉不笑地纠正商佑的说辞:“我猜你想说的应该是大杀四方。”
商佑摆摆手,毫不在意:“都一样。”
郁绥头疼地看着眼前五花八门的衣服,嘴角抽搐:“商诀,你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虽然郁瑶当年也有这种大肆购买礼服的习惯,但都是给她自己,说真的,郁绥还真没感受过这种待遇。
商诀神态漫不经心,觉得眼前的布置很是理所当然:“我觉得一点也不夸张,不过可能需要你赶紧选出一套来,方便一会儿下去见宾客。”
商佑在一旁帮呛:“郁绥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你都是哥哥的boyfriend了,哥哥当然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郁绥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声音都变了调子:“商佑,你——你说什么?”
商佑满眼天真烂漫,眨巴着圆溜溜的葡萄眼,学着商诀理所当然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国内不喜欢叫boyfriend吗,那男朋友、爱人和情人,郁绥哥你喜欢哪一个?”
商诀闻言,难得用正眼瞧了眼商佑,面带赞许。
小花孔雀猜中了哥哥的心思,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都不是吗,那我猜你一定是哥哥的honey。”
郁绥随手给了他一个暴栗,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你哥的爸爸。”
商佑捂着头,嘴巴微微张开,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友谊,好半晌才冒出一句:“郁绥哥,没想到你还怪open的,这就是温蒂和我说的情趣吗,原来是这么用的。”
商诀不置可否,笑得揶揄,赶在郁绥发火之前,找了个借口把商佑支了出去,这才幸免于难。
只在商佑临走时,略带赞赏地瞥了他一眼,小花孔雀走得更起劲儿了,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险些气得郁绥追出去和他理论,好再最后被商诀拦了下来。
礼服最后是商诀选定的,一套橙粉色的西装,刚从大秀上拿到,直接被商佑这个败家子砸钱买下来的。
胸针配的是HarryWinston的一克拉之门,原本商诀还准备了一条项链,郁绥看见上边的鸽子蛋头疼,最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想法,只是手上没能幸免于难。
商诀挑了块极重的腕表套在他的手腕上,又拿出一整盒的戒指给他试戴。
郁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没忍住,问商诀:“你不觉得我现在很像一颗圣诞树吗?”
丁零当啷的,点了灯能直接去许愿了,说不准还能直接召唤圣诞老人。
——哦,本来一会儿吃蛋糕也要许愿……
商诀还在挑戒指,头也不抬:“不像,圣诞树没有你好看,也没你金贵。”
郁绥:“……”
他还是老老实实当树干吧。
一身行头在商大少爷的挑挑拣拣之下终于拉下了序幕,有了化妆师发挥的余地,郁绥刚出了一个魔爪,又被另一双手拉着在脸上不住鼓捣,搞得他昏昏欲睡。
这化妆师大概也是个gay,说话声音略微有些尖细夸张:
“亲爱的,你皮肤也太好了,比有些女明星的皮肤都好。”
商诀脸色微沉,郁绥困得胡乱点头。
“啧啧啧,你这眼睛,圈内都没几l个人能比得上,上钩下翘,连眼线都不用画了——”化妆师捂嘴尖感慨。
商诀眸光阴沉,郁绥眨巴了几l下眼睛,没看出他的眼睛有什么特别。
“baby,把眼睛闭上,我给你把睫毛夹翘,直接一飞冲天——”
商诀忍无可忍,拦下了他的动作:“睫毛不用了,他眼睛敏感。”
郁绥赞同点头,他也觉得夹睫毛怪麻烦的。
商诀继续:“口红也不用了,他唇色本来就深。”
化妆师瞥了眼堪堪打了个底的郁绥,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专业水平受到了质疑,不由不满地瞥了眼商诀,小声抱怨了句:“你懂什么,死直男,没有审美。”
郁绥听见,笑得前仰后合。
四下无人,郁绥起了调戏人的心思,他悄声凑过去问商诀:“你是直男吗?”
商诀漫不经心地晲了他一眼,也不顾化妆师还在场,朝着他的方向反驳道:“我是gay。”
化妆师:“?”
化妆师:“??!”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了一圈,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过来,又忍不住腹诽,怎么有gay比直男还小气。
怪不得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剥皮一样。
等化妆师走人,商诀还不肯放人,他拽着郁绥的手腕,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眼底露出经验,但还是忍不住说:“好看,就是有点素。”
郁绥被折腾了半天,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想去揉眼睛,又考虑到脸上盖着层粉,硬生生忍了下来。
化妆镜里的灯光朦胧,缱绻扫在侧脸上,他鼻尖挺翘,漂亮的狐狸眼水汽氤氲,微微上挑,更显秾丽张扬,浅色的粉发和鲜亮的礼服色彩相撞,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郁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口,语调狎昵:“大少爷,这可是你自己把人给赶走的。”
商诀不置可否,只是从首饰盒里挑了颗宝石的坠子,朝着郁绥招了招手:“再添一点,就让你出去。”
郁绥耸耸肩,依言靠了过去。
商诀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皮筋,轻轻托起郁绥的头发,挑出一缕。
他不会编发,先前灵活的手指在此刻显得无比笨拙,慢吞吞地分辨着方向,又不断试探松紧,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辫才勉强完成。
因为是靠近后的位置,辫子并不明显,商诀将那颗宝石穿在了郁绥的头发上,吊在辫子的尾端,有种别样的好看。
郁绥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坠子晃了两下,倒是异常牢固,没有掉下去的风险。他这才安心。
-
开宴在酒店的第十七层,原先是要提前三个月预定,又极考究客人的身份,商诀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定了下来,整个大厅的布置,无一不显示着矜贵奢靡。
来往的宾客拿着请柬,登上电梯,互相讨论着今天的筵席。
“原先听闻老爷子的孙子是在除夕那天出生的,怎么会把筵席定在今天,难不成真像当年传闻的那样,商家在外边有了私生子吗?”
“这怎么晓得,请柬上只写了商老爷子为晚辈的十八岁成人礼庆祝,没指名道姓,谁能知道为的是哪个晚辈,又是不是为私生子挣个名头……”
“为私生子挣名头,呵,你当谁都是郁家那个不入流的赘婿吗,什么阿猫阿狗也要领回来,平白叫人笑话……”
角落里,原先好容易混进来,还在与人谈笑风生的宋朗华和魏延面色一僵,脸色极为难看。
原先想着,巴不上商家长孙这棵大树,另辟蹊径也是办法,可万万没想到其余人也这样瞧不起他宋家。
“爸,你说郁绥真的会同意把股份转让给你吗?”魏延揪着衣领,语调愤恨。
宋朗华喝了口香槟,眉头紧缩:“会的,再怎么样,我也是他老子,更何况现在郁氏已经被我掏空了,就算没有他手里的那些股份,董事会里,照样还是我说的算。”
“更何况他现在被养成了那副样子,董事会那群老东西,谁愿意任他调遣……”
大厅里熙熙攘攘,眼看着就要到八点钟,主人公却还没露面,众人的好奇心越挑越高,不住地向门口的方向张望。
商老爷子坐在主桌,穿了件暗红色的唐装,精神瞿烁,忍不住询问身侧的商佑:“你哥那臭小子人呢,搞了这么大一个阵仗,却把客人晾在这儿。”
商佑眼珠子四处乱飘,眼尾弯弯,开始卖乖:“爷爷你说什么呀,太复杂了,佑佑听不懂。”
商老爷子丝毫不知道小孙子是在装傻充愣,摆摆手叫来管家,打算叫人去趟二十一楼看看情况,头顶的灯光却倏地灭了。
郁绥和商诀在侍应生的带领下到了十七楼,就发现大厅里一片黑暗,只在舞台正中央的位置留了束光。
司仪从侧面上了台,讲着冗长又复杂的祝词,大多都是些夸张的赞美。
郁绥在门外听到那句“你像春天无声的雨,湿润了一整片荒芜的土地时”,不由耳根泛红,忍不住去问身边的人:“别告诉我,这是你写的。”
商诀没什么负担地点头,竟然还有心情反问一句,他写的好不好。
他们并肩站在阖着的大门前,西装革履,极尽奢华,脚下鲜艳的红毯向里延伸,仅仅是一门之隔,里头宾客喧闹,外头紧张沉默,郁绥越看越不
对,感觉自己不是在等待18岁成人礼的惊喜,而是在等待自己的婚礼现场……
门内的司仪演讲到了尾声,郁绥恍恍惚惚,总感觉对方会冒出来一句惊世骇俗的“让我们欢迎这对新人入场”。
好再商诀并没有那么不着调,司仪站在台上,眼神扫向厚重的大门,声情并茂:“让我们有请今天的主人公——郁绥——”
台下的宾客面面相觑,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字。
郁绥,不是明天在对面办生日宴,先前郁老爷子的外孙吗?
怎么好端端地和商家扯上了关系?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哪怕心存疑惑,面上依旧不显山漏水。大家鼓着掌,彼此对视一眼,决心要在今晚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毕竟商家这艘大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搭上的,万一招惹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商佑鼓掌鼓得最起劲,看着被推开的门,商诀带着郁绥并肩入场,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商诀今晚穿了件白色重工刺绣的的礼服,仔细看,上边的花朵是盛开的绣球,因为是量身定做,极好地勾勒出了他的轮廓,显得肩宽腿长,格外高挑。
而他身侧的郁绥眉眼秾丽,穿了件级挑人的橙粉色礼服,靠近腰身的地方往里收了一下,将他的腰掐的极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矜贵漂亮叫人挪不开眼,像古代欧洲的贵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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