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寂静的巷子回荡着门环的声音,几秒后,沉重的大门悄然打开,好似沉重的黑色幕布被掀开了一角,门内包裹在黑暗中的男人沉默地看着他。
封深认出他是那天的风衣男,连身上的衣服还和那天一样。
封深先是一喜,继而心中凉凉,他还记得那天两个人的吐槽,风衣男貌似很不好说话。
他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告诉监察局这件事,但是监察局并没有理由相信封深说的话,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相信,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所以封深打算暴露他的能力,尽可能地给他的话增添重量,然后把程喜送走。
如果不成,就只能蛮干。
封深下意识摸了摸后腰插着的木条,想着柏大爷的话给自己鼓劲。
还没等封深说话,风衣男蓦然长身一礼,声音低沉,“大人请!”
封深:???
机不可失,纵然封深满腹疑惑,也没有说话,而是迅速跨过门槛走进去。
封深感觉到层层涟漪透过,眼前一暗,又猛然亮起。
眼前碧瓦朱甍,鸿图华构,鳞次栉比的宫宇悬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有仙鹤绕桥,扑面而来的异香让人沉醉,宛如仙人仙境。
门内门外,赫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封深惊叹之余,抬头看着和他并肩而立的风衣男,“程喜在哪里?”
风衣男声音淡漠,“在天上。”
封深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鼻子,他可不会飞。
只见风衣男吹了声口哨,翩跹飞舞的仙鹤群中,有一只悄然落下,乖顺地停在他们面前。
封深忍着心中惊叹,跟着风衣男踏上了仙鹤背。
仙鹤待两人坐下后,优雅展翅,腾空而起。
封深看着坐在他前面的风衣男,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放我进来?”
风衣男嘴上叫着封深“大人”,但封深看着他的眼睛,却知道风衣男对他这个人是清楚得很。
风衣男:“狴犴允你进入。”
封深起先是疑惑,几秒后惊讶道,“铺首上的巨兽是狴犴?”
狴犴乃传闻中龙之九子,外貌似虎,平生好讼,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
这样一头巨兽,竟然只是在监察院外守门?
封深为自己捏了把汗,从入门到现在的种种,无一不是在挑战着过往的观念,如果以监察院这么庞大的组织都护不住程喜的话,似乎有些滑稽。
封深看着坐在他前面,坦然背对着他这个陌生人的风衣男,心中狐疑的泡泡一个又一个冒出来。
不对,有哪里不对!
封深看着周围的仙境,总有哪里显得不大对劲!
封深的眼神乱瞄,顾不得对面的风衣男,亭台楼阁,飞檐走兽,翩跹起舞的仙鹤……直到他最后低头看着他们座下的仙鹤。
整个仙境,只有他们两人,和这只仙鹤是会动的!
那群仙鹤哪怕在空中飞舞,那姿态也是符合着某种重复的规律,就在此刻,风衣男突然回头看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竟是闪耀着红光!
封深来不及多想,紧绷的危险感让他猛地抽出了木条,狠狠地抽打在座下仙鹤!
砰!!
一击之下,美轮美奂的仙境突地嘎吱了一声,如镜花水月一般破碎成片,哗啦啦融化成水,扑通溅落在封深身前的小水坑中。
封深扶着墙,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巷口,好像经历了一场梦境般虚幻。
但是握在手里的木条是真的。
站在他对面的风衣男也是真的。
“你……”
封深开口,就看到风衣男转身踏入巷口,“随我来。”
封深下意识跟在风衣男身后,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你刚才是诓我?”
风衣男的声音一如幻境中淡漠,“是你自己入了幻境。”
他的话言简意赅,封深思考片刻才理解,任何一个贸然走进这里的人都会中招?
封深抬头看他,“那从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风衣男走在前面,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他虽然不说话,但是对封深还是保持着警戒。
他的幻境向来精妙,哪怕是大能也需要花上不少时间,但是封深却仅仅十数分钟就看到阵眼。
幻境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非是简简单单就能随便发现。
封深以为他是灵光一闪,在他看来却不然。
幻境中,风衣男就是主人,封深无意间泄露的消息让他眼眸幽深。
封深怎会是个普通人?
……
封深抓了抓短短的头毛,摩挲着光滑的木条,“那关于程喜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幻境中的经历,让封深不怎么害怕风衣男冷漠的样子,而且那美丽的幻境并没有给封深留下什么心里创伤,反而更像是一场奇妙的旅行。
“无话可说。”
等待了这么多年才出现的第一个晋升可能,某些人物能怎么想?
风衣男停下,封深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小巷尽头,那道门和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狴犴的雕刻栩栩如生。
风衣男按着左侧的门环敲了七下,大门自动打开。
封深跟着风衣男进去,这门后是一处极为宽广漂亮的园林,但相比较幻境中的美轮美奂,封深淡定了许多,也来不及仔细看。
“你就这么让我进来,没关系吗?”封深顺手把木条插在腰带上,跟着风衣男大摇大摆地走着。
来往偶尔有人看到封深,但是见到带路的人是风衣男,没有人敢说什么。
封印注意到这点,对风衣男的身份实力有了更大的好奇。
他努力让自己别去看那些奇装异服的人……或许还不是人呢。
“你在幻境中的经历,除了景物,余下都是真实。程喜的事情有异,你或许能改变什么。”
风衣男拾级而上,似是知道封深想问什么,淡声解答。
封深挠挠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阻止?”如果风衣男真的如那两个人说的那样实力强大的话。
风衣男站在一处院子外,回眸看他,神色淡漠,“你尽人事,听天命。而我不能为。”
他的身影幻化消失,那幻影如梦,让封深惊讶得叫出声来。
那消失前的幻影赫然是刚才铺首上的狴犴!
他是被拘在此处做看守?
还是说他是用这个幻影来唬他?
封深思绪万千,各种疑惑的小泡泡不断冒着,但是最要紧的事情却在眼前。
风衣男把他直接带到程喜的住所外了。
封深透过明亮干净的橱窗,直接看到盘膝坐在蒲团上的程喜。
程喜长相瘦弱,矮小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额头留下,浑身不断颤抖,周身隐约闪着白光。
整间屋子外偶尔凭空闪烁着亮光,好像被什么保护起来。
天色骤暗,风雨欲来,不过短短数十秒的时间,暗得几乎要沉淀下来。
封深心头一紧,经过在幻境中的耽搁和风衣男的“好意”,他直接越过了说服的阶段出现在了程喜面前。
已经来不及把程喜送走了!
封深心一横,迅速打了电话给陈一科。
……
柏宁区的纵横街上,区公安局就落在这里。
办公楼内,在昏暗的天色中早就开了灯光,点点碎碎的光芒照亮着楼下的阴影。
陈一科坐在老局长的对面,眉头紧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手机铃声突然撕扯着哔哔哔起来,把老局长吓了一跳,“你这破手机铃声到现在都不换!”
陈一科却是没回应,立刻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陈哥。”对面的男孩声音快速而急促,“快,问我一个问题。怎么救程喜!”
陈一科一愣,皱眉道,“怎么救程喜?”
即使这是一个反问句,对封深来说足够了。
封深握着手中圆秃秃的木条。
感谢柏大爷,感谢今天出门带棍的自己,顺带感谢了一下风衣男和陈一科。
他抬手举起木棍,狠狠抽在虚空,亮光突起,阵法的纹路凸显出来,道道红芒顽强抵抗,却在木条的一击之下迅速崩塌!
那个答案很简单。
抽他。
第八章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院子里,留着山羊胡子让他显得有些贼眉鼠眼,但是他眼冒精光,背着手站着,又有了几分威武的气势。
“副局,狴犴阁下带人进来了。”一只纸鸟落在他肩头,突然说话了。
副局漫不经心地点头,“带了什么人?”
他是五十年前加入监察局,一路高升蹭蹭坐到了副局的位置,得以坐镇总部,掌控大局。
至于真正的局长,许多人到现在都没看到影,只知道是国家的人。
当初力撑监察局建立的大能,在事成后并没有过问太多,而是隐居幕后,几乎不再出手。
“是个普通人。”
副局挑眉,嗤笑了声,“行啊,他那个冷性子,何时会这么友爱……带去了哪里?”
狴犴是最初建立监察局的几位大能镇压在这,守护总部的神兽。
他的能力虽被束缚,可护着总部绰绰有余,因狴犴身份特殊,来往总部者,无人敢对他不敬。
副局看不惯他的性格,却也懒得去和他搭话,横竖不是一边的人。
“似乎去了程喜那里。”
副局捋着胡须,神色一变,掐指一算,“不好!”他急得拽掉了几根胡子,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徒留纸鸟空荡荡飘落。
副局大步一跨,直接出现在程喜门外。当初就是他的命令,让所有人不得靠近程喜的屋子,眼下他出现在这里,才发现布置的所有阵法都被破坏了。
屋内,程喜呲牙咧嘴捂着肩膀,而在他的对面,则是跪坐着一个人类幼崽。
轰隆!
阴天干嚎了一声旱雷,就渐渐散开了。
天色渐渐晴朗起来,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快,这种干嚎不下雨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老街的人观望了一会儿天色,该干嘛干嘛去了。
副局的脸色黑成锅底,和刚才的天色有得一比。
太迟了。
……
程喜揉着肩膀,哭丧着脸说,“你就算是要救我,也不必下这样的重手啊。”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抽出来了。
封深默默缩成个团子,“我没想到……还挺疼的。”他摸着后脑勺,讨喜的笑容让人生不起气来。
封深“得到”的答案就是抽,那他就真真切切按照这个去做了。
一棍之下,程喜周身闪烁的光芒彻底消散,而他捂着胸口拼命咳嗽,差点没咳出血来。
多余的灵气被封深直接抽散,程喜体内的灵气溢散开来,逼近临界点的威压因此消散,天雷失去了感应,汇聚起来的乌云也慢慢消失了。
程喜揉着肩膀腹诽了一会,抬头一看。
嚯!
一张锅底脸就在窗外。
程喜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去开了门,“副局。”
被称作副局的人大步进来,虎虎生威,看着封深,声音带着几分质问。
“你是何人?”
程喜连忙说道,“副局,是他救了我。”
事态到底严重不严重,他这个漩涡中心其实最清楚。
几乎要撑爆他的灵气充斥着他的身体,程喜身体的每一寸都挣扎着要吐息,却被如洪流一般的灵气堵塞无法排出。
那种外有天劫赫赫,内里灵气几近挤爆的恐惧感,是清醒的程喜不想再尝试的。
封深也跟着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尴尬地把木条往背后挪了挪,可盯久了,他怎么看着眼前的人越看越熟悉,“……你是留步叔?”
中年人一愣,捋着胡子把封深又打量了一遍,眉头拧起,“什么留步我是不认得的……你是闻家的小崽子?”
封深把木条往腰带一插,眉眼带笑,“留步叔怎么在这里?”
中年人既心疼他拽掉的胡子,又心疼这突然挥散的天劫,可眼前这小崽子要是闻仲家的,那可打不得骂不得。
他还要尊称闻仲一声师兄。
十年前,他去见闻仲,就曾看到个人类小娃爱娇地躲在闻仲背后,瞧着客人来了,就小心翼翼探出头来,露出个小小的笑容又缩回去。
在山上的三天,他可算是看到闻仲对他娃有多宠。
这留步大叔的名儿,还是小封深给独创的。
啧,不就是当年多说了几句“道友请留步”吗?
闻仲这老家伙就在背后这般腹诽他,把小娃娃都带坏了,整天留步叔留步叔地叫着。
申公豹小声嘀咕着。
封深笑着说道,改口叫名,“申叔,我错了,我要是知道你在这,肯定先拜访了你再上门。”
申公豹摇头,挥手让程喜出去。
程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认亲大会,瞧着小恩人应该不会有事,他才出去了。
申公豹眯眼,看着这十年不见的小家伙,全身上下还是和当初一样看不出什么特别。
“你家老爹舍得让你下山?”申公豹性格小肚鸡肠,但作为长辈,也不至于在程喜这事上打转。
“我求了好久他才肯的。”封深无奈。
“程喜的事……我不多问,但是你是怎么知道阻止的法门?”申公豹狐疑地看着他。
灵气匮乏千百年,再强大的神灵都会渐渐消散,苟延残喘下来的也没有几分力量。
程喜修为不到三百年,幽蓝后吸取了过多的灵气,直接就到了渡劫前夕。
这或许是天地大变后的头一遭,申公豹自然想成功……二来,他也有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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