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中叹息,面上紧紧的盯着阵中的人。
要是这般死了,也就死了。
如若活下来,恐怕一身的血,都会同常人的颜色淡上好几层。
这是最有可能的办法了,虽然将身体撕开,有违天道如一完整的意思,要折损些吐纳速度,但阵法下,血凝灵气,凭空多了一处灵力输送,两相比较,还是快上了许多。
“痴儿,把握住心中的玄妙之感,开始描绘你心中的冰雪道。”
“为师,已经尽所能,余后,全凭你自己。”
寻常司道不到盏茶便能刻印的道痕,容雪姬消磨了三个日夜。
每半天,男人便要提醒她。
“痴儿,五心朝天。”
提醒她催动灵力,割破身体,流出更多血来。
灵力不再需要供应,也就不用更多的鲜血。
还浮在空中的鲜血坠落,落在一片凝成实地的血地中,连血花都没有。
男人看着干瘦得透明的女人,心中一阵感慨。
有情痴,无情痴,都是人间折磨。
他收敛左手灵根虚影,右手挥下,撤掉种种阵法。
那端坐着的女人,睁开眼,向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是的,我们成功了。”
男人将她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心中也在感慨。
果然,灵有敬也能掌道。
道,同境界无关。
女人往后昏倒,男人掐诀,灵力浓成实质,拖住了女人的身体。
头疼,按理来说会有天道反馈,怎么在他徒弟这里,就没有反馈了。
他低头看向这个流干了血,凸出骨头来的女人。
好吧。
还活着,大概就是天道反馈。
要去找医生啊,这,看起来找医生也不行是很对症。
无妨,做饭他也不会,厨师也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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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以后要当厨师。”
这是静养了三天后,容雪姬开口的第一句话。
男人失声笑道。
“好,那你便给为师熬煮三餐,正好为师不会做饭。”
那三天,给容雪姬实在是饿坏了。
最难熬的不是痛,也不是时刻折磨自己的狠,也不是看不到尽头的漫长。
而是饿,时时刻刻都在觉得饿,好饿啊,恨不得把一切都吃了。
全都,放进肚子里,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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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雪姬踩着冰,停在天上,看着下面白雪覆盖的宗门,赶到一阵阵的空虚。
恨,没有了。
她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差一点失去了对冰雪道的掌控。
只不过冰雪道在没有其他人的精神刻印,便还是她司掌着。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还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眼下的冰雪是属于她的。
她连流云宗都不太敢回,她知道,师傅最讨厌的便是怀着漠然的心态的人了。
要不是因着过去是他的弟子,自己早就被轰出门外了。
在司掌了冰雪道后,她只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喜欢说话。
她最开始还以为是没力气说话。
但是,她对着师傅的质问的时候,心中翻涌半天,竟然只说了。
“雪姬没有变。”
看着师傅拂袖离去的背影,生出好些无力的感觉。
要是以前的她,定然会追上去,纵使不追上去,也会焦急的同他说。
“师傅,我真的没有变啊,我只是没力气说话了。”
没有。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冷冷淡淡的垂手,微微躬身。
“雪姬没有变。”
这次出山,说是让自己去了了心愿,更像是被轰出山的。
师傅,他,不喜欢恨这个字眼。
她决定,学些厨艺,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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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如今,你已经能够开门立派了。”
男人站在他们的小院外,和她边摇头边叹气。
“师傅,我学了些菜式,想要侍奉你。”
容雪姬不听他的言语,只是这般说。
男人再没有兴趣,一指将她轰出阵外。
“什么时候有了为难处,再来找为师吧。”
毕竟当时,是因着这女孩严重盛满的火焰,才一时可怜。
哪怕后来,也是全然的执着和认真。
哪怕前几年,她眼里还有清和真。
可是刚刚站在院子外的那个女人,还是他的雪姬吗?
眼里一片空无,世界无物,面上途有脸皮,万物无痕。
让人恶心。
到底是曾经认真对待过的人,只是将她哄了出去。
念着过往情谊,危急时刻,帮一帮便是了,连面都不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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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呢?
还好,师父曾经说过,可以作厨师。
那我便做天下第一的厨师吧。
还好。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流血流多了颜色会不会浅一些,好像什么造血功能,离子浓度什么的,是会有影响,总之为了容雪姬的面白失血色做些说法。
12 ☪ 第十章
◎我以为仙人都如师尊一样好◎
第十章我以为仙人都如师尊一样好
她很想说,道理,其实多听点很好,毕竟世界没有笔画刻下的真理。
她很想说,道理,其实没有那么讨厌。
她很想说,道理,能讲道理,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那泠之想听我的见解,或是,去温习之后的功课。”
可是,眼前这少年才洋洋洒洒的说出了一番让她自己内心都动荡的话语,想来是要和人认同的。
可是万一呢,万一这小孩只是,正该如此。
我说得有理有据,我说得条理清晰,我说得头头是道。
正该如此。
“师尊,我想听您说您要讲的事。毕竟,师尊已经夸过我了,接下来就是师尊讲正事的时间了。”
小人昂扬的气势逐渐褪去,又往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样子里变了。
容雪姬看着小人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心里只觉得不该如此。
这小人太敏感了,明明已经夸过她聪敏有决断,却因为没得到正面的回应,就将自己满腔热血同赴的论调化为缪谈。
我容雪姬的徒弟,有如此高论,就该有如此对待,何必畏畏缩缩。
毕竟啊,她不似我从前。
“仙凡有无别,看众多人仙恋话本。”
容雪姬停了一下,好像想到了这小人,似乎才九岁。
不觉有些尴尬,稍稍停了一下,顺着说了下去。
“来源于尘世间,你也许听过仙人下凡,总归是要离凡尘去,带着人间的什么宝物,乃至友人。”
“未曾听过凡人去往仙界,或者凡人点化仙人让他变成凡人吧。”
“这世间,是凡人自己认同仙凡有别的。”
“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观念,泠之。”
“这些时日,你上修仙预备班感觉如何,是否感觉或许同人间夫子教无甚差别?”
“一日温习八书,辰时早课,酉时晚课,日日均有课业。”
“凡人几人能承受?”
“又何况,这些书,对凡人有何必要。”
“泠之,你应该知道,凡人择一类书即可。”
“甚至都不需要择一类,择几本书绰绰有余。”
“凡人何苦如此?”
“倘若真有凡人胸怀大志,学尽某灵根显学全书。”
“泠之,他能如何?”
容雪姬看着小人认认真真的听了进去,脸色却透露出一点点的迷茫。
明明是按着同一条路子说的话,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同的呢。
她不想给小孩讲太多不太能听的话,小公主模样的小玉人,一定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就算,真如话本写的,前朝臣乱权,后宫闱人祸。
那又如何?
凡人之间,仅限于人心的尔虞我诈。
最多带点血色。
何况。
算了。
“小孩,天赋灵体可纳灵力,这就是本质上的差别了。”
“就像,战场里当先冲杀的万人敌猛将和市井百姓。”
“小孩,他们有无差别,在你一念之间。”
容雪姬看着小人脸色慢慢缓和,看她已然是有了自己的思考,就把后续还想宽慰她的话按下去了。
修仙,是要很多钱。
很多很多钱的。
想着也许是天潢贵胄,对于钱财没有太多感触,或许这样会更能让她接受。
你看啊,小孩,其实仙凡之间没有什么差别,就像有才干的人和普通的人,就像有钱人和普通的人,就像身怀凶器和普通的人。
没什么差别。
好想摸摸她。
容雪姬是当真好喜欢这个小团子,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心头就生出了一种必须是她的念头。
她讲缘,讲的是自己的缘。
你看,白如飘雪的发,蓝如湛冰的眼,还有漫天白里那醉人、灼人的红衣。
不就是缘。
“过来。”
她向着小人招了招手,让她饶过桌案边。
“你可有感悟。”
如愿的摸着小人的头。
她是我的徒弟,是我衣钵的传人,是我好喜欢的小人。
给她最好的,爱护她。
当她摸到了柔柔软软的头时,看见小人顺从的抱着她的小腿,依偎着她的大腿。
内心有一次的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容雪姬的徒弟是季泠之。
多么让人欣喜的结果啊。
为人母的感觉,容雪姬未曾体会过,也未曾羡慕过,也未曾了解过。
或许,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便是母亲最天生的本能吧。
她会得到所有的事与愿遂,会理所应当的按照自己喜欢的模样,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
舐犊之情啊。
她下意识的摩挲起了小人的侧脸,看见小人乖顺的样子,心里又柔软了几分。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自己在干什么,而小人似乎挺羞涩,这样摩挲她的脸。。。
轻轻的抬起她的头,只看见小人淡淡默默表情,倒也没有生气和羞恼的样子。
想在摸一摸,突然想起来,似乎?
现在教小人一些比较庞大的道理。
便注视着她,等她开口。
“本。。。泠之,未曾想过,只是每日同师父生活,便以为仙人都是师父一般,”
13 ☪ 第十一章
◎共执笔练我字◎
第十一章共执笔练我字
近些时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容雪姬轻轻摇头,只不过是她上山的日子。
只是小人每到七月半这些日子,就会雷打不动抄《师说》。
倒也不是抄师说,是练字。
她的每一遍《师说》,都很恭敬,好似官方文书。
却是稚童的官方文书。
何人要稚童写文书?
我让她上山,她日后一生必不庸碌般无为。
可。
皇家女,多少会有一些,执掌天下的愿景。
多少想,书一旨,天下仆从。
那么这文书,也就成了圣旨了。
可太累了。
我的徒弟,无须当庸碌的君王。
待小人写完了一遍,容雪姬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将她的目光引了过来。
“泠之,你可知严刘二家,为何称天下正体。”
她没想着小人会答出来。
练字,哪里需要知道这些,最多知道字体各自的风骨,选择自己喜欢的便是。
“师父,泠之略知。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称经典。”
中规中矩的答案。
“竖直横顺,如同治人,无须有。”
够了。
“你可愿习我的字体。”
“或娟秀,或清隽,或飘逸。”
容雪姬的徒弟,当如世间人仰头呈辉的明星,不可、不能如世间的芸芸众生一般。
要幸福到,连流传的字迹本身,都让人赞不绝口。
“师父,泠之,想学,你写的字。”
容雪姬心里一叹。
她的字,不成章法,却将冷冽显得一等一。
敬畏的便称字清瘦挺拔,如冰雪本身般透亮。
自然没有人敢把不敬畏的话同她讲。
幼时也是学的大家正派,少时只觉得一字一字写,太慢了。
再后来,便有了无穷尽的时间来笔划写字。
倒也是什么意思也没了。
写出来的字怎么会有意思。
小人的字,并不差。
甚至算得上好的。
毕竟,琴棋书画,是凡人女子的必备才能,小时一定花了不少的时间。
只是,严刘字体太中正平和,将所有的棱角都磨了十成十了。
我的徒弟,不需要这般约束。
罢了,学我的字吧。
“好。”
容雪姬接过笔,新抽了一页纸,接过小人的兼毫毛笔,就着站着的姿势,微微俯身,左手掌着桌子,提笔缓缓写。
‘永’。
“可若喜欢,如若喜欢,我便去拿一些随写的笔录了。”
小人也不说话,用手在字上空虚虚摹了一下,然后要回了笔。
“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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