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贺云承还有点自觉,没让他上手帮扶,不然钟渝一定会把他扔在卫生间里自生自灭。听着水声结束,他冲了马桶,把贺云承的手按洗手台水龙头下,拧开开关给他冲手。
等他把人拖到床上安置好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居然凌晨三点多了。
出了身汗,身上黏黏的,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澡,随便吹了下头发,拥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打算将就一晚。
总算可以睡觉了吧?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想。
意识逐渐模糊,他即将要进入睡眠的那一刻,忽然听到隔壁卧室里传来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钟渝猛地睁开了眼。
他深呼吸又深呼吸,折腾了那么大晚上,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双脚往拖鞋里一伸,起身走进卧室。
贺云承躺在床边的地上,被子一半搭在床沿,一半被他压在身下,双眸似阖非阖,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了。
钟渝走过去拉他起来,耐心快要用完了。
贺云承仰躺在床上,像是摔懵了,直勾勾地望着他,拉住他不放手。
“又怎么了?”钟渝皱着眉问。
贺云承哑声道:“不准走。”
钟渝仔细地端详着他,贺云承眼神看起来清明,但又似乎没有焦距,所以这到底是酒醒了,还是还醉着?
他抽了抽手:“放手。”
贺云承抓得更紧,借着酒劲得寸进尺:“不放,你陪我。”
钟渝快受不了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天都快亮了,他真的很累很困很疲倦,推了下贺云承肩膀,不耐烦地说:“睡过去点!”
贺云承这下倒是听话了,自个儿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腾出了足够钟渝躺下的位置。但钟渝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只准备了一个枕头,没有枕头他不习惯,只能将就着和贺云承挤。
他背对着贺云承侧躺,贺云承黏糊地贴了上来,把他拥在了怀里。
钟渝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掰扯了,只能保持原样,随他去了。
他闭上眼睛,又听贺云承口齿不清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回过头,贺云承眼皮一张一合,显然也困得不行——但都这么困了,还是要坚持着等他的回答,好像如果他不给一个答案,今晚两人就都别想睡了。
钟渝平静地问:“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你能摘过来吗?”
“星……星?”贺云承迟钝地眨了眨眼,唇角弧度极小地勾了下,声音断续越来越低:“当然……只要……你想……”
钟渝莫名被他的模样逗乐了,短促地轻笑了声:“省省吧你。”
睡着前他朦朦胧胧地想,贺云承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从小就前呼后拥,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永远有花不完的钱,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所以才能这么张扬自信。
*
贺云承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大脑短暂地宕机了几秒。
视线一点一点地铺散开,白色的简易吸顶灯,略微发黄的墙壁,老掉牙的木头衣柜,灰色的遮光窗帘——看起来是新换的。
他坐起身,动作大了点,身下的床吱嘎了一声,脑海里自发地冒出个想法——他就说那张床随便晃两下就会散架……
这是钟渝的卧室,他确信。
钟渝?
但是,他怎么会在钟渝的卧室?
宿醉刚醒,脑子生锈了似的,有点转不过来,他反应了一会儿,昨晚和高彦磊他们去喝酒,他喝醉了,然后呢?
然后他醒来就在钟渝的卧室了,中间那一段是空白的。
他用力地按了按眉心,头倒是不怎么痛,就是中间那段记忆像卡了壳的磁带,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
另一侧是空的,那么钟渝呢?
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条内裤,床尾放了套叠好的衣服,大概率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伸长手臂拿过来,白色的T恤衫和灰色宽松长裤,摸起来很柔软,应该是棉质的。他从头顶套好白T,尺码小了点,但也勉强能穿,裤子则短了一截,露出了脚踝。
床头柜上放了杯水,他口渴得很,端起来一饮而尽,水里不知加了什么,喝着略有些甜。
床下放了双拖鞋,不是他之前穿过的那双灰色凉拖,看着像新买的,尺码正好,不用他继续溜脚后跟。
他穿着鞋出了卧室,客厅里依旧没有钟渝的影子,遂走到露台出口,推开了门。
钟渝背对着他,坐在早晨明媚耀眼的阳光里,柔软的黑发被微风拂动,反射着金色的光泽。
他面前支了个画架,修长好看的手握着铅笔,专注地写写画画,画纸上是标注了尺寸的条条框框,贺云承猜那应该是什么东西的平面图。
这方宁静恬然,而露台外面的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动一静相映成辉,画面异常美好。
贺云承一时间竟舍不得打扰,双手抱在胸前,肩膀斜靠在门框上,安静地注视着他。
大概是他的眼神过于热切,钟渝意识到了,回过头来。
阳光从正对面打来,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分出明暗交界线,侧脸轮廓异常鲜明流畅,边缘镀着毛茸茸的光边。
他手上还拿着铅笔,莫名其妙地问:“看什么?”
贺云承笑了起来,“看你。”
第24章
钟渝看着贺云承, 他长腿交叉斜靠在门框上,唇角含笑,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阳光迎面照在他脸上, 五官轮廓深邃立体,那双独特的青灰色眸子漾着浅淡的笑意,只看外表的话,倒挺能蛊惑人心。
不过那身明显不太合身的衣服削弱了他的气势, 衣摆和裤腿都短了一小截, 看上去有点滑稽。
“在做什么?”贺云承走过来, 弯腰凑到了钟渝旁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越过他肩膀,看向画架上的图纸。
钟渝没什么情绪地说:“做作业。”
贺云承没话找话似地问:“画的是什么?”
酒还没醒吗?问题那么多……
钟渝耐着性子回答:“建筑平面图。”
“哦。”贺云承应着,食指在图上虚指了几个地方:“这是……门?这是窗户?”
钟渝:“对。”
“我记得之前见过的那些工程师, 他们都是用电脑画图的。”贺云承说。
家里的集团产业里包括了建筑公司, 之前被他爹贺敬海带着去巡视过几次,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建筑工程师要么待在办公室熬夜画图改图, 要么是戴着安全帽满工地跑,大部分情况下个个灰头土脸不修边幅。
他想象了下,没法把钟渝代入进去。
钟渝就算当了建筑师, 他那么好看, 戴那种丑不拉几的安全帽也不会丑。
贺云承又开始想象钟渝穿西装的样子,他高瘦挺拔, 比例又好, 一定比CBD里那些社会精英还要优雅标致。
突然就有些期待了。
钟渝微侧过脸, 琥珀珠子似的眸子和贺云承对上:“我才大一,那是以后的事。”
贺云承点了点头, 他也不是对这些好奇,只是想和钟渝说说话。
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我饿了。”
是真饿。
昨晚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半夜又吐了一通,胃里早就空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钟渝拿笔的手顿了顿,转过来望着他:“厨房有小米粥,你要吃吗?”
贺云承唇边泛开笑纹:“吃。”
钟渝从小马扎上起身,越过他往厨房的方向走,贺云承想起自己还没洗漱,对着钟渝的背影问了声:“有洗漱用品吗?”
“卫生间。”钟渝没回头,“新买的。”
贺云承踱到了卫生间。
老小区可不比他的高端大平层,卫生间空间狭小,最多也就几平,简易洗手台上方是浴室镜子,镜子下面有一道窄窄的平台,放了些洗漱用品。洗手台旁边挨着马桶,靠窗的位置是个淋浴花洒。
钟渝向来爱洁,所以打扫得很干净,镜子上连片污渍都没有。但白色瓷砖缝隙里那些经年日久的水渍与锈迹,是无论怎么擦洗都清理不掉的。
贺云承在心里又记了一笔,除了换家具,这个卫生间也得重新翻修。
他目光落在浴室镜下的平台,两个牙杯,一个蓝色一个灰色,灰色那个明显是新的。牙杯里面插了只牙刷,刷柄也是灰色的,白色刷毛看起来很柔软……
他把牙刷外面的塑料包装拆了,放水冲洗了下,蓝色牙杯旁边立了一管牙膏,拿过来一看,橘子味的。
剃须水也是橘子味……
贺云承莫名想笑,钟渝看着那么一板一眼的人,私下里倒挺可爱的。
洗漱完回到客厅,餐桌上放了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碟子里放了两个煮鸡蛋。
钟渝坐在沙发上低头回复消息,听到动静抬眸看他一眼:“只有这些,吃不惯自己点外卖。”
贺云承虽然挑剔,但也没那么矫情,拉了椅子坐下,端起小米粥喝了口。
甜度正好,米香味浓郁。
贺云承想起刚才喝的那杯水,“那杯水里放了什么?甜的。”
这次钟渝没抬头,两根拇指快速地点着手机屏幕,随口回道:“葡萄糖森*晚*整*理。”
以前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钟展庭出去应酬喝醉了,回到家他妈就会用葡萄糖兑水给他喝,能解酒,补充了糖分身体也不会那么难受。
“那粥里呢?”
“白砂糖。”
“有什么区别?”
“葡萄糖是单糖,白砂糖是双糖,主要成分是蔗糖。”
“哦。”贺云承慢条斯理地剥水煮蛋,又故意问:“那葡萄糖加粥里会怎么样?”
钟渝终于放下了手机,眉心微蹙:“你今天问题怎么那么多?十万个为什么吗?”
他炸毛的样子可比平时生动太多,像只被惹恼了龇牙的小动物,看着凶,实际上根本没有攻击力。
贺云承唇角上翘,压不住笑意,低声笑了起来。
钟渝反应过来自己被逗了,眉毛蹙得更紧。
“无聊。”他淡淡道,话落拿着手机起身去了露台。
贺云承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和钟渝待在一起了。
相比其他人,钟渝完全把他当一个普通人来对待,不会因为他是谁的儿子有多少钱就特殊看待,或是迎合谄媚,或是小心翼翼,平白惹人厌烦。
他吃完了简单的早餐,拿出手机给高彦磊打电话,想搞清楚自己昨晚是怎么过来的。
高彦磊不知在做什么,连着两个都没接,贺云承手指不耐烦地在桌面敲着,打到第三次才接通。
“喂?”
高彦磊的声音混着嘈杂噪音传过来,听着像有一群人在争吵。
贺云承皱眉:“老高,你在哪?这么吵。”
嘈杂的声音小了些,应该是高彦磊换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抱怨道:“嗐,我工地上,我家不是有个项目出问题了吗?大早上就把我叫过来。”
贺云承听他提过,但他不感兴趣的事从来不往脑子里记,具体是什么早就忘了。
“有什么事吗?”高彦磊问他。
贺云承:“昨晚是你们把我送到钟渝那的?”
“我哪知道你那小情儿住哪?”高彦磊在电话里笑道,“是我打电话叫他来接的你,你那手机里应该有通话记录。”
贺云承敲桌面的手指顿住,确认般又问了一遍:“他来接我?”
“嗯。”高彦磊肯定地答,“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改天记得请我喝酒。”
贺云承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高彦磊:“没其他事我就挂了,忙着呢。”
大伙儿虽然一起玩儿,但高彦磊和他们那群不干正事的纨绔子弟可不一样,人家正儿八经的CEO,班上得兢兢业业,遇事亲身上阵,比他爸高董事长还认真努力。
“行,谢了。”
电话挂断,贺云承翻到手机通话记录,有一通是凌晨0:12拨出去的,接收人是钟渝,通话时间也就持续了十几秒。
所以真的是钟渝去接的他,都喝断片了也别想他能自个儿走,钟渝那么瘦,背得动自己吗?这破小区还没电梯,他是怎么带着自己爬上七楼的?
还有他喝醉了撒酒疯吗?印象里是没有的吧,也没听人提过,那应该是没撒疯。
刚才他在茶几上面看到了盒解酒药,钟渝平时不喝酒吧?那就是给自己买的?
知道他会口渴,专门在床头柜上放了杯水,衣服也准备了,还买了新拖鞋和洗漱用品。
钟渝对每个人都那么细心吗?还是……只对他?
一大堆问题缭绕在贺云承心头,他无意识地转着手机,算了,猜来猜去没意义,还是直接去问吧。
他站起身,先清了清嗓,面色无异地来到露台上。
钟渝那份作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仔细地检查完每一处标注,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回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贺云承。
这次贺云承的表情就没之前那么随意了,眼神甚至还有些复杂。
“怎么了?”钟渝问。
贺云承貌似漫不经心地问:“昨晚你把我接回来的?”
“嗯。”钟渝顿了下,解释:“你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你喝醉了。”
“我重吗?”
他这么一问,钟渝就想起昨晚差点累得交代在楼梯间,到现在肩膀还酸着。
“你觉得呢?”他板着脸反问。
贺云承笑了声,突然大步走近,抄着钟渝膝弯,轻轻松松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还故意往上颠了一下。
钟渝一惊,下意识抱住他脖颈保持平衡,回过神便开始挣扎:“你有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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