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
耳机里无限地重复着这句话,贺云承烦躁地拨了拨头发,深吸口气,加速往前。
手机铃声响起,他激动地低头一看,却发现是贺敬海打来的。
希望转瞬就成为失望,他不耐烦地接通,就听贺敬海沉冷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你现在在哪?”
“去机场。”贺云承说。
贺敬海:“你爷爷出事了,马上来医院。”
爷爷?
贺云承心急如焚,再有三公里就到机场了,他不甘心……
“可是……”
贺敬海怒了:“可是什么,那是你爷爷!”
贺云承面色冷肃,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脑海中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咬牙调了头。
时间到了,钟渝站在登机口,不自觉地回了头。
四周旅客来去匆匆,一张张陌生的脸或欢欣或忧愁,都与他无关。
再见。
他心里默念道。
贺云承停在红灯的路口,忽然听到一阵轰鸣从天边传来。
他下意识抬头,从前挡风玻璃看出去,一架飞机飞过城市上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他在这时才突然开始明白,他从前总对钟渝说,无论你想要什么,物质、金钱、人脉……我都可以给你——但没意识到正是这些一点一点地筑成了两人之间的长城,对于钟渝来说需要很努力才能获得的东西,而他只是因为出生好便轻轻松松就唾手可得。
他自作聪明,他自以为是,于是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而现在,他只能待在原地,看着那头的钟渝越走越远。
失神了太久,直到后面的车接二连三地按喇叭催促,他才清醒过来。
他也要去走自己的路了。
第62章
五年后。
剑桥郡的一家俱乐部里, 正在举行一场告别派对。
“Yuri,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钟渝修长手指托着高脚杯,笑着点点头。
Triss不太理解地偏了偏头:“你在这边能有更好的发展, 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成就,重头开始呢?”
这场派对不光是告别,还是为了庆祝Yuri再次获得国际大奖。作为一名相当年轻的建筑师,他已经小有名气, 也有了成熟的人脉圈子, 无数著名事务所向他发来合作邀请,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弃目前拥有的一切,选择回国重新开始。
钟渝无框眼镜后的眸子微微眯起,语速不疾不徐:“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祖国。”
“好吧, ”Triss叹气, 余光扫到不远处,她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那傻子追了你三年,不给他一个机会吗?”
钟渝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Max正坐在离他们几米远外的吧台边,对上他视线,略显局促地对他笑了笑。
钟渝失笑, 认真地说:“我目前还没有开始一段感情的打算。”
Triss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忽然说:“Yuri,你有没有发现, 你有点回避型依恋。”
钟渝愣了下, 笑问:“有吗?”
Triss挑眉, 开玩笑道:“你在怀疑我一个心理学博士的专业素养?”
她一双蓝色眼眸仿佛能够看穿人的灵魂,钟渝不着痕迹地避开, 神态自然地抿了口红酒。
Triss笑了起来,“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向你提供一次免费的心理咨询,如何?”
钟渝含糊道:“再说吧。”
“嗯哼。”Triss耸了下肩,“我可是很贵的。”
就在此时,俱乐部里忽然换了首舞曲,似曾相识的旋律响起那一瞬,钟渝足足怔愣了几秒。
“怎么了?”Triss问。
钟渝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扬起唇角:“就是觉得这首曲子很熟悉。”
Triss打量着他:“你喜欢探戈?”
钟渝:“还好。”
Tirss高高地挑起细长的眉:“哦……”
“我去跟Max说两句话。”钟渝向她暂别,端着酒杯走向Max。
“Yuri.”Max看到他过来,眼瞳里盛满笑意,腼腆道:“你们在聊什么?跟我有关吗?”刚才他们在看这边,他也很想过去,但Triss总是调侃他,弄得他面红耳赤,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失礼。
“嗯。”钟渝应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吗?”Max看上去不太开心,“我父亲希望我能进入他的事务所。”
钟渝了然,Max的父亲是位非常厉害的建筑师,在伦敦经营着一家很大的事务所,让他去那里工作无可厚非。但有父亲在头上压着,Max去那想必会不自由,何况父亲珠玉在前,免不了被人拿来比较,他也很难去超越。
钟渝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做你自己最想做的。”
就像当初他陷入选择困境时,余教授告诉他的那样,选择当下最想要的,不要瞻前顾后。
“我可以吗?”Max不太自信地问。
或许是父亲光芒太盛,对他太过严格,他性格稍显温吞,但是个很善良的人。
钟渝微笑:“当然。”
“Yuri.”Max犹豫了下,还是问:“你真的要回去了吗?”
钟渝:“嗯。”
Max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说:“那祝你一切顺利!”
钟渝由衷道:“谢谢,你也一样。”
-
京城。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每个人脸色都很严肃,尤其是项目部经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这次他们本来是要去投一个项目,但中间环节出了纰漏,若是投标失败,就会错失一个好项目。
“这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贺云承坐在最前方,面色冷肃地把企划书扔在会议桌上,沉声道:“要么好好做,要么滚蛋,公司不养闲人。”
话落他往后招了下手,实习助理立刻递了份文件过来,打开一看,哪是他需要的那份文件?
贺云承回头,面无表情地把文件递给她。
小助理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打印错了!
要死了!第一次参会就捅这种篓子,待会儿老板会不会骂她?
主要是她太紧张了,贺总在公司总是不苟言笑,或者说喜怒不形于色,不光她,许多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人都怕他。
故而即便他年轻英俊事业有成,但对着他完全不敢有旖旎心思。
小助理脸色发白:“我马上再去打印一份!”
“不用了。”贺云承没什么情绪地说,幸好他之前看过,印象还算深:“关于镜立方那个项目……”
会议结束,贺云承目光四巡。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众人没问题,他淡淡道:“那散会吧。”
从会议室出来,贺云承面无表情地走在公司走廊上,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向他致意。
“贺总。”
“嗯。”他点了点头。
“贺总好。”
他颔首。
回到办公室,他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继续之前没做完的工作。
咚咚——
门被敲了下。
他眼也没抬:“进。”
新来的小助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犹犹豫豫地小声嗫喏道:“贺总,我……”
贺云承抬眸看她,发现她小脸紧绷,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有人骂你吗?”
“没有。”小助理摇摇头,“抱歉……我……”
她是来认错的。
好不容易才进到这里实习,怕他们把她炒了……
贺云承明白过来,很淡地笑了下,“你是想说刚才的事?”
小助理:“嗯……”
“没关系。”贺云承脸色缓和了些,“做错了不要紧,知道错在哪儿,及时改正,下次不要再犯就行。”
小助理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还安慰自己,有点儿受宠若惊,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她放松地出了门,紧接着秘书进来,挺好奇地问他:“你跟她说什么了?小姑娘那么开心。”
他们合作了有将近四年,从公司还没上市就是贺云承的左膀右臂,因此关系比其他人更深厚些,也能开得起玩笑。
贺云承并不理会她的调侃:“有什么事吗?”
苏谨翻了下手里的文件夹:“荣创的刘总在会客室等了你一早上了,要不要见见?”
贺云承挑眉,眸光里闪过什么,说:“你让他过来吧。”
大概过了三分钟,一个胖胖的男人走了进来,衬衣都快兜不住他的啤酒肚了。
“贺总,真是好久没见了。”刘总笑着伸手过来。
贺云承并不和他寒暄,而是摆弄了下办公桌上那个设计精巧的机械钟,调整好发条,他微微勾唇:“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刘总一愣,“三分钟?”
贺云承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计时已经开始了。”
刘总暗里咬牙,但他是来求合作的,来这里之前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于是面上仍旧笑着,加快语速,把他们的项目吹嘘得天花乱坠。
可是他越说越心虚,面前的人气质沉稳,目光锐利,和几年前那个急躁的毛头小子判若两人,岂会轻易就被打动?
尤其他们还有过过节!
眼见时间到了,贺云承在铃声响起的瞬间按下开关,钟声戛然而止。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刘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大公鸡,梗着脖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脸都憋红了。
“刘总,大家都是生意人,讲究的是一个诚信。”贺云承慢条斯理道,“你们荣创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我要是真信了,那我的资金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刘总擦了擦额头的汗,赔笑道:“贺总,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们最近是比较困难,但只要这个项目顺利开展,绝对能赚一大笔!您就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
贺云承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压迫感顿时就扑面而来。
“我们承天虽然效益还算不错,但不是冤大头。”贺云承眸色愈发深邃,“何况当初,我们困难的时候,你们是如何落井下石的?”
当初贺云承拖着景宏从集团独立,不少同行都在打压,尤其是荣创,趁机抢了他们好几个项目。后来景宏独立,贺云承拿到控股权,更名承天,两年前上市时也遭遇了些阻碍,荣创就是搞鬼的一员。
新仇旧恨,姓刘的实在找不到出路,所以连脸都不要了?
“贺总……”
刘总还想说什么,就见贺云承拿起一旁的座机,彬彬有礼地说:“你自己走,还是我让安保来请你?”
“打扰了。”刘总不悦道,“告辞。”
人出去了,苏谨又进了门,说:“刚才接到一个邀请,最近要举办一个行业内部的商业酒会,你要去吗?”
这种邀请近两年多了不少,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但也算是个和同行交流的机会,偶尔还会有些比较有名的从业人员参会,说不定还能挖到人才。
但贺云承不喜欢凑这个热闹,很少会前往。
贺云承沉吟了下,问:“今年有哪些人?”
苏谨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早就打听好了:“好像有个挺出名的剑桥博士,刚从英国回来,叫Yu Chung?最近刚拿了利特斯大奖。”
利特斯奖是建筑业内的国际性大奖,含金量很高,能拿到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她说完,正等着回复,却发现贺云承在发呆。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贺云承如梦初醒,不自觉地握紧了左手。
那伤口明明早已痊愈,只剩下浅淡的瘢痕,可不知为何,现在却莫名其妙地痒了起来。
苏谨还在等他的回复:“你去吗?”
贺云承喉结上下滑动,面色似乎毫无异样:“去。”
苏谨走了,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贺云承沉默地坐着,出神地看着左手掌心。
那道横贯掌心的狰狞伤口已彻底愈合,留下的疤痕和他的生命线连在了一起,分不出哪道更深,哪道更浅。
原来已经五年了……
第63章
宴会厅里。
钟渝一身正装, 手指捏着香槟杯的细颈,漫不经心地晃着。
这是场由国内建筑师协会主办的交流酒会,来的大多是行业内的佼佼者, 当然也会有一些国内负有盛名的建设集团高管,对他这种刚回国的新人来说,是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今年的主持人则是国内某大设计院的负责人,名叫程柏清, 之前去伦敦参加一个建筑交流峰会的时候, 机缘巧合认识了当时还在读博的钟渝。他挺欣赏这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听说他要回国,立马就给他抛来了橄榄枝。
程柏清人脉广,又有心帮钟渝牵线搭桥,一直带着他在厅里到处social, 介绍同行给他认识, 言语间满是夸赞。
“诶?我不久前才见过你。”有个挺面生的人伸手过来,“就利特斯的颁奖礼上,我坐在台下, 《Zero Area》设计得太牛了!”
《Zero Area》是钟渝本次利特斯奖的获奖作品,译名为《零域》,可以说把光映射、折射运用到了极致, 从不同的角度看去会呈现不同的视觉效果, 角度找得好的话,甚至会是一座隐形的房子——当初是为一家科技馆专门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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