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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眠星和他缓缓走在一起，看着镜湖附近的景色：“这样也好……他比我更适合做掌门。可是这样一来……师父，我将来要做些什么呢？总不能一直在结庐里坐着发呆就好。那不是和在龙族毫无区别。”
“有啊，最起码你会好好吃饭，不想离开，是吧？”时青旻看着湖光潋滟，不觉心情舒畅一些，“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既然你不愿意回去，在东旸谷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自己当掌门未来的副手培养，一个是……去做一些新的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确实很有妖缘，而且也非常熟悉人族。我私底下庇护的妖怪，不止是花妖，这些年来，我也有些力不从心。”
“你希望我做哪一个？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两个都做，或者两个都不做。我现在只想完成你对我的期待。”时眠星蹲在湖边，捡起一块石头丢进去，看着上面泛起的涟漪，“你捡了我两次。第一次就是我刚从蛋里面出生，另一是从墨以手中。东旸谷，也是因为有你在，才有我的位置……所以我更想回应你。”
“第二次，可以算抢了。”时青旻低头看人他，“眠星，我期待你能做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之前确实是我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让你现在有了顾虑，抱歉。但是之后，我会尽力让你无论怎样走我都能帮到你，让你无所顾忌。”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我是这样想的，既然东旸谷里现在没有我的位置，不如……我就从普通弟子做起。和大家一起做任务，不为别的，只是真诚地想要去帮助别人。”还是觉得前路茫然，时眠星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至于以后是成为副手，还是和妖搞好关系……顺其自然。车到山前，才有路。我都没到呢，自然也就看不见路，是吧？”
没有位置？普通弟子？时青旻突然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心酸，伸手：“好，还给我。”
时眠星看看他对自己伸出来的手，又抬头看看时青旻，退开几步：“什么就还给你。我浑身上下就……”摸到怀中的匕首，立刻抱紧胸前摇头：“”不给！当不成掌门，我连亲传弟子都不能当了吗？我不给。我说我要去做任务，又不是要不当你徒弟。”
“亲传弟子，自然不是普通弟子。”时青旻执拗地伸着手。
“那我就要当亲传弟子。”时眠星伸手握在时青旻伸出来的手上抓紧，“绝对不离开你！”
“罢了。”时青旻抽回手，背在身后，“你想从普通弟子做起，一会儿自己去看看，想去哪个堂，跟领事征求下意见就好，我这边是同意的。”心底的酸涩难以化解，他一转身，想着还是回结庐去吧。外边的景致，原来再开阔，也是散不去郁结的。
“旻哥！不是，师父！”看他转过身要离开，时眠星意识到什么赶忙跨过去一步，“师父，我想学的，那些领事都教不得我。我想独占师父，请师父亲自教导我。”说着郑重的跪在人面前行了全礼，“如何与异类相处，如何分辨虚实。世上有臧芃那样的妖，也有猪妖那样的妖，也有我这样不想承认自己是妖的妖。妖可以假扮成人，他们向东旸谷的求助，又该如何处置……人也可以向恶，生出心魔，也可称妖，他若犯事，该不该杀……我要向师父学的有许多，旁人都教不来，只有你能教我。我不想辜负师父的厚爱，自然也知道师父交给我的事情有多重大……因此想要做好更完全的准备，也想自己变得更加完美，可以像师父一样游刃有余。”
“我并不游刃有余。答案就在天地之间，不在我身。你也不必如此。”时青旻轻轻绕过他，转身离开。更大的茫然也将他笼罩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时眠星的选择，早就不是困在他的所给之中。这次就差点没有庇护到他，之后，他注定要面对更多的危险。其实眼前，两个徒弟出师是迟早的事情。
和穆知意，自然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可时眠星呢？不做他的师父，无法庇护，没有更多可以教的之后，自己，是谁呢？时青旻竟不知自己已经到了要时眠星去给他面子，去说什么“师父还是很厉害”这样的话。的地步了。
再停步的时候，时青旻已经站在云虚山上，看着远处翻滚的云海。原以为回到东旸谷，就什么都结束了。现在看来，这个山谷，或许，还是太小了。
第147章 白发闲坐
之前惹了时青旻不痛快，时眠星晚饭吃得自然也不自在。只是这顿晚饭，是接待他的亲人，气氛只能和谐，更何况毕竟有鱼斯年在，时眠星明面上也只好装作无事一样。有些意外的是，晚饭也并不需要他怎么活跃气氛，鱼斯年和虚无名聊的分外开心，虚无名介绍起这些菜来，是头头是道，连这道菜的菜系，菜系还有别的什么代表，都说得出来，鱼斯年听得认真，不时提问，一副恨不得做笔记的样子。于是，时青旻和时眠星之间的微妙气氛就这样被遮盖了过去。
还算愉快的晚饭结束后，大家各自离开，穆知意领鱼斯年去了客房，结庐又安静了下来。时眠星看时青旻转身回屋闭户，正想跟过去，破嚣就走了过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时眠星看看他：“”你找我？”
破嚣再走近些，点点头：“这么久了……我是，真的想要为墨以的事情赎罪，最起码，能做些什么去弥补你。”
“事情都发生了，弥补也没什么价值了。你以后不要跟着我，去哪儿都行。”时眠星冷冷地说完，走上前去就要抬手敲门，却又被破嚣拦住：“我……我不会离开。我们已经结契了，我就要做你的器灵。你不能抛弃我。”
“不是，我都说了我不想追究你，我觉得我不怪你，不恨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现在居然还想要让我和你冰释前嫌，继续亲密无间？疯了吧……”时眠星每说一句，破嚣面上的失落就多一分，但仍旧站在那儿，一副不愿放弃的样子。时眠星无奈地叹口气：“你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选，就是做尘锦的夫婿，钱家的女婿啊。反正你们拜过堂，南斗铺也算承认你了。对啊，南斗铺……”他想到什么，立刻抬手敲门：“师父，弟子有一事……烦请示下。”
时青旻正坐在房间里擦拭尘锦的剑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敲门，回头看了看，无声地叹口气：“夜深了，私事不论，公事明日再议。”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想见自己，时眠星自也不好强求：“师父那我回去了，您夜里多加被子啊。”吃了闭门羹回头，发现破嚣还在，立即呛声：“看什么看！”抱着肩膀离开房门口后，这回破嚣倒是没有跟来。想了想，反正自己也睡不着，还不如去盛文苑。这会儿骗子师父和舅舅应该在一起，他们也没空管自己，正好也去研究一下龙和妖的问题。
他不知道的是，隔着窗户，时青旻正遥遥注视着他的背影。
另一边，虚无名确实正和鱼斯年在一起。穆知意送鱼斯年到了教礼堂那边的客房，就转身回去了，虚无名本是来送人的，此刻却有些不想走。正好鱼斯年也不想睡，鬼使神差地，他开口问：“这里，去你做差事的地方，有多远？”
虚无名眼睛一亮，带着鱼斯年慢慢地往盛文苑走：“我的差事可清闲了，不过倒是可以知道很多事。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读多了书，总想着出去看看，老闷在这里，总也不好。”
“是啊，老待在同一个地方，会有局限吧。我倒是为了找时眠星，还有妹妹，走了很多地方，但是都没心情好好欣赏美景，尝尝美食……有机会的话，真的很想好好走一走。”
虚无名回头看着他笑起来：“有机会，可以一起走走啊。我也很想尝尝世间百味，看看人间千般风景。以后等你找到了妹妹……她也一定很牵挂你。”
“这么久了，你还是第一个很真诚地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大家都觉得她可能已经……”鱼斯年有些黯然。
“不会啊。”虚无名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在盛文苑门口等他，“要是我，我有你这样牵挂，才舍不得死呢。”
月光倾泻而下，虚无名一头白发泛着银光，衬着他不掺杂质的笑容，一下子就晃的鱼斯年站在那里，舍不得眨眼。
时眠星原本是先看到了虚无名要上去打招呼，谁知后面又跟着鱼斯年，只好停在原地。两人的对话不是很清楚，但是当下这氛围属实有些暧昧……想着自己现在过去了，岂不是很打扰他们相处，于是时眠星又唧唧索索地挪着小碎步向后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视线牢牢锁在两人之间，想要看出些什么。
虚无名没发现有人过来，只是伸手在鱼斯年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鱼斯年猛然回神，觉得尴尬起来：“啊，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困，眨不动眼睛。那什么，知道路了，我就先回去了。”
虚无名不做他想，赶紧迈步：“那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不用。”鱼斯年赶紧摆手，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边时眠星还没退远，就见鱼斯年就慌乱跑开，惊觉自己似乎还没有个舅母，在蛟族吃家宴的时候，也没听他有媳妇儿。难道这一天的相处，就看上骗子师父了？那他和旻哥长得一样，那旻哥岂不是很危险。想到此处赶紧上前，一把拉住虚无名：“你们，怎么回事啊？”
虚无名还在看鱼斯年的背影，被时眠星吓了一跳：“哎哟妈耶。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啊，刚安慰他几句他妹妹一定活着，他就跑了。哎，总不能他指着你妈有什么不测吧？”
“我怎么知道，我都没见过我妈。”时眠星松开手叹口气，“我今日又要宿在盛文苑，可方便啊？正好我也有些事情得和你细说。”
“哦，你们又分居啊？”虚无名叹口气，带着时眠星上阁楼去，“方便是方便，就是感觉你说的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肯定是很麻烦的事。”
“说得好像我和师父已经同居了一样。”时眠星跟着他一步步上楼去，拉过来软垫一屁股坐上去，又拿过一个软垫放在自己对面拍拍：“来，坐。”
第148章 除君身边无去处
虚无名不敢坐了：“你是不是要说我知道了就没有好下场的事？你要偷君正锏下山？”
“我之前都可以召唤君正锏，我有必要用偷的？”时眠星又拍了拍垫子，“你先坐下，我仰头看你不舒服。”
“哦。”虚无名坐下了，又一拍地板，“能召唤君正锏？你？”
“是啊，就成功了一次，后面召唤没回应我，可能只是运气好？”时眠星认真看着他，“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觉得，你和师父是兄弟，自然和我也是家人，所以我还是跟你讲实话。我不是人……”
虚无名茫然地看着他：“你对你师父干啥了？”
“什么我对师父做什么了……”时眠星抬手佯装要打人，“我是说，我不是人族，我是条龙。一条，恶龙！”
“啊啊啊我好害怕。”虚无名抬袖子头一缩，“恶龙恶龙。你打算吃了我？”
“等我饿了，第一个就吃掉你填饱肚子。”好气又好笑，时眠星随后坐得更加端正，“我是认真的，我来自龙族，不是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妖。师父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我觉得我也该和你交代一下。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和接受这个事实。本以为，回到这里，我就还是以前的时眠星，可是回来以后，感觉却又不同了。”
等时眠星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虚无名已经嗑完了一盘瓜子，然后喝口茶：“也就是说，鱼斯年其实是条白蛟？”
“你的重点怎么是我舅舅啊？！”时眠星气得疯狂捶地板，“不是，重点不该是，我，不是人的事情吗？”
“哦哦哦，不好意思。”虚无名擦擦手，放下瓜子，想了想，又有点困惑，“不是人就不是人呗，我也不是啊，我还是凶器呢。你在乎的人也都接受这件事，你不愿意说就帮你瞒着，你有什么不能面对和接受的？”
“因为我喜欢旻哥。”时眠星原本翘起来的嘴角，又耷拉下去，“本来，我就担心，碍于同性和师徒关系，旻哥不会接受我。谁能想到，现在物种都不一样了。这对旻哥来说，挑战不是更大了。再说了……非人，就意味着异类，我还要在人群里生活，以后只会举步维艰了。”
“嗯，这倒是，时青旻那个人，看起来挺古板，挺冷静的，这次能为你去屠龙，已经很不容易了。换穆知意，他可能未必……反正我看着在他那里，你还挺特殊的。”虚无名又拿了一盘炒西瓜子来嗑，“你如果不在人群中生活呢？”
“那我还能去哪儿？＂时眠星不解起来，“我从小就在时青旻身边长大，他身边就是我的家，就是我的归处。总不能，拖着他，回蛟族、龙族生活吧。”
“那你现在，不就在你的归处吗？在你的归处，你还觉得不舒服？那这就不是你的归处呗。”虚无名看他一眼，“他反正也是迟早要离开东旸谷的，我看这意思，他飞升应该没问题。实在不行你去个自在的地方修炼，到时候你跟着他上天算了。”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还有啊，你老说你喜欢旻哥，我也没看你怎么争取让他喜欢你啊？”
“说得好啊！”时眠星不觉拍手，“只要飞升，也能在一起。”正高兴，突然被问住，“可我又不知道做什么才会让他喜欢我。我自己猜的，永远也猜不对……也猜不到。”
“哦——”虚无名眼睛一眯，“我猜到了，你又惹他不开心，让他不喜欢你了！”
被说中的时眠星一个后仰，躺的平平的：“你，你怎么知道……我说我要和普通弟子一样去历练，去变得更厉害……”
虚无名错愕地睁大眼睛：“那你这话不相当于说，在他身边当亲传弟子，没法变厉害了吗？你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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