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旻已经换过了里衣，仍旧是一身白衣，神清气爽地在屋里活动筋骨，看时眠星回来看过去：“回来了？你这个龙族遗子身份还挺好用的嘛。四两拨千斤，换了支妖族的队伍来。”
时眠星将吃的放在桌子上，给两个人摆好碗筷：“旻哥才厉害，都没出屋子，已经能知天下事了。我还担心，我招惹了妖族，会让你很难办。”
“我有什么难办的，到时候把你推出去就好了。”时青旻带着笑意坐在桌边，“刚才露成霜来跟我告别了，说是要带领队伍去完成你天下太平的愿望。尘锦也走了，听说钱婉芳婆婆突然一病不起——应该是情绪起伏太大的缘故。你家破嚣跟着走了。”
第222章 偷天换日？
“他们两个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时眠星夹了一只虾，剥开虾壳，捏着虾尾的位置，给时青旻喂到嘴边，“露成霜比我能管住那些妖族。不过天下太平……说得好像我下了什么神旨一样。”
时青旻有些不好意思，捏着时眠星的手腕把虾塞回他自己嘴里：“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时眠星无奈叼住虾仁，又剥了一只给时青旻喂到嘴边：“但是他们关系好是好事，总比每天吵吵闹闹，打打杀杀的好。”
时青旻无奈地放下玫瑰糖糕，咬了一小口虾仁再给时眠星塞回去：“别喂了，好不好？”
“好。”时眠星自己将虾仁吃下去，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我去问过青秋姑姑，她那边今天应该也可以减少一部分人员困扰。至于天泉……她的意思是再等等……”
时青旻盯着时眠星，看他确实是自己开始吃饭而不是想着喂自己吃饭之后，才重新拿起糖糕咬了一口：“你觉得她要等什么？”
“等兰宣晴接受事实？再或者……等杜湘湘好起来？”时眠星夹块鱼肉吃，“青秋姑姑应该是对她们有所期待的。”
＂或许也是种逃避吧。＂时青旻叹口气，“对于她来说，天泉之行去过之后，就代表着必须要做一个了结了。她认识的那个杜湘湘，很有可能就是要一死谢天下的。”
“这么严重？”时眠星一口吃的噎住，万万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过确实，那些男尸的家人也不会放过她……”
时青旻倒了杯水给他：“你修仙日久，有些忘了，凡人之命，也是重要的。无论那些男子是不是恶人，该不该死，杜湘湘都擅自杀的太多了。尤其后面入魔，她还来追杀过兰宣晴，导致她体内鬼毒入侵，险些丧命。而且在她出逃之前，誓死抵抗的西仙殿弟子，付出性命的也很多，兰宣晴和冯子衣的同室就有四个。这些，如果知道她们抵抗的妖怪，是掌门引来的，又该多伤心绝望啊。”
时眠星虽然与杜湘湘交往不深，却也为之惋惜：“这大概就是……位高者失德。可是旻哥……她的初衷也只是想要一人之力保护所有人……后面那些也不都是她有意识而为之的。如果好好解释的话……好吧，我也没有立场去劝解那些死者的家属亲友。”
“青秋的纠结，应该和你是一样的。”时青旻吃完一块糖糕，下意识地夹了鱼肉，剔干净鱼刺放到时眠星食碟里，“而且，她和朵影影交好，看着朵影影难过，她也会跟着悲伤。”
“说得也是。”时眠星筷子戳着自己的碗，试探着开口，“要不…咱们…偷天换日？让青秋姑姑伤心……我一样不忍心。”
“偷天换日？”时青旻诧异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被人这样看着，时眠星瞬间心虚：“……就是，字面，你别生气啊！我就是想了那么一下，没说真的要那么做。”
时青旻有些好笑：“你要换谁去啊？之后呢？来详细说说，我倒是很好奇了。”
“年龄相近的尸体……衣服……再……一烧。”时眠星放下筷子看他，“然后……就是青秋姑姑她们的事情了，看想藏在哪里。”
时青旻剥了一只虾给他：“大人的事，小孩子随便想想就完了，不许付诸行动，知道吗？”
时眠星看着虾仁，又看看他：“我怎么又是小孩子了？知道，没有你的许可，我绝对不会做这么大的事。一个不小心，东旸谷都要赔进来。”
正此时，阵风过，虚无名垂头丧气地推门进来了，不等提问自己先回答：“还没到蛟族边境，我就不行了，强忍着走了一段，晕过去了。然后我就自己回来了，不用他送。”
时青旻看着他自顾自往床上一趴：“你知道他偷偷一路跟着你回来的吗？”
虚无名趴着的枕巾上，慢慢晕染出两团泪渍来。他轻声：“我知道。”
随着他进门来的那阵风，已经又悄无声息地离开，时青旻叹口气，把最后一块糖糕塞进嘴里，起身坐过去：“没事，咱们知道现在最远可以去哪儿了，就再好好修炼，下次就
能走更远了，是不是？他也还会回来的。”
“界限这东西，不就是用来突破的嘛。下次，一定能行。要不要吃点东西？有鱼有虾的。”时眠星看着虚无名趴床上，先把时青旻给自己的虾仁放嘴里吃了。
“不想吃。”虚无名闷闷地回到，“你们能不能让我自己安静会儿？”
时青旻说：“可以，但这是我的房间。”
虚无名沉默了一会儿，安静地起身出去，顺便关好了门。
时青旻看着他走远：“……现在笑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他这个样子……要不还是帮帮他吧？怎么说也是自己人。”时眠星看着他背影说着，猛然拍了下自己脑袋，“这也想帮，那也要帮，我怕不是中了邪。”
时青旻自己夹一只虾慢慢吃：“啊，这个可一定要帮，自己人呢。人家还给你安顿了个秘密基地，我都不知道呢。”
听出人话中有酸意，时眠星夹了一块鱼肉，去掉刺给时青旻放在碗里：“他是旻哥的弟弟，我以后的舅母。和青秋姑姑一样，都是亲戚。”
“是啊，那你怎么还不去？”时青旻带着笑意吃掉鱼肉起身，“你不去我也要去的。”
时眠星跟着起身：“这就跟着旻哥一起去，给旻哥帮忙，替旻哥分忧。”
“逗你的。”时青旻拍拍时眠星，“你们俩说话比较自在，你把这里收拾下去看看他吧。我去看看青秋。”
“用给姑姑带点吃的去吗？时眠星收拾着碗筷问着，“我看她气色实在不好，只是劝多了也不听。”
“那是自然，我先去厨房看看吧。厨房还有什么吃的？”时青旻走出门外又探回头问。
“我倒是看见还有米粥、包子之类的。”时眠星将托盘端起来，“横竖我都要去厨房，咱们一起？”
时青旻这一回痛快答应，二人便一路并肩往厨房去，各自准备着劝慰人的话。
第223章 一片真相
等杜湘湘终于好起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时青旻迈进宝栖宫的时候，杜湘湘白衣素簪，看着东旸谷主要的人都来齐了，竟是恭敬下拜，行了大礼：“杜湘湘谢诸位，救我西仙殿于倾颓之间。”
时青秋还好，穆知意和时眠星不约而同一个大后退，生怕受了这一拜自己折寿。朵影影站在一旁满面不忍，但也没说话。时青旻快步过去把人扶起来：“好了好了，不必如此。”
杜湘湘站起来，又忍不住落泪：“我真的是一念错，千步错，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地下见我的师父，见那些死去的弟子……或许按我师父说的做，也就没有如今的事了。”
时青旻回头示意穆知意去关门，扶着杜湘湘坐下：“也就是说，其实你师父，是知道这件事的？”
杜湘湘坐在榻上，苦笑一声：“能不知道吗。那个传说中的祭祀女，就是我师父的师妹。很久之前，西仙殿是医毒双修的，毕竟是药三分毒，一株草究竟是药是毒，有时候完全取决于使用的人。我师父是主攻毒，而她的师妹，就是主攻药。在很久之前，她师妹，曾经救了一个妖怪。她是只凭着医者之心去救人，只因对方是男儿身，世间便百般曲解她的意图，也是悲哀。但更重要的是，因着包庇天庭的重犯，天泉降罪，设下鬼毒，她便以一身，纳尽鬼毒，后来又把纳毒之法教给了我师父，我师父又传给我。但毕竟毒长久不解，只会越来越厉害，而我，不愿意再把这毒传下去，想着去化解，结果，天泉之罚，倒是因着我这个念头，迟了这么久，降落在了西仙殿……甚至还更严重了。”
看着她说着说着又落泪的样子，众人都一时沉默，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杜湘湘自己又开口：“我知道自己已经铸下大错，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去掌西仙殿的事。好在兰宣晴她们都已经长成，还有你们帮助，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明日我会去自己去泉安渊，自请永远守在那里，倒是还请时领事去给我设个结界，帮着我在那里能慢慢去净化这些鬼毒。”
“我……我可以试试，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时青秋犹疑不定地看向时青旻，时青旻安抚地拍拍她手臂：“我陪你去。”
时眠星立刻出声：“我也去，我知道那些魇魔是有针对性的，我去了可以保护师父。”
穆知意开口：“我也去。”
“总得有人看家，知意，你别去了。”时青旻劝他，穆知意还是不太情愿：“那你们四个去，除了两个器灵，总还得有个照应的吧？”
朵影影站了出来：“我去。我来照应，而且，我也真的很想送送……湘湘。”
穆知意心不甘情不愿地沉默下去。
杜湘湘和朵影影对视一会儿，杜湘湘点了头，朵影影犹豫一下，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时青旻：“时掌门，荡仙谷取出来的东西，在这里了。请您……方便的时候，一个人看。”
杜湘湘补充：“是我的东西，是我想要证明朵影影选择去东旸谷，是错误的一件东西……最开始做这个，还只是想供自己参考。”看众人都是云里雾里的样子，她又轻轻一笑，站起来行礼：“杜湘湘在此，再次谢过诸位。”
告别了杜湘湘出来，穆知意去整顿东旸谷的队伍做回去的准备，朵影影回自己房间说要在明天前再次修习功法以做万全的准备，时青秋一听就也急着回屋去修习，很快就又留下时青旻和时眠星两个人。时青旻反复摩挲着盒子，却不敢打开，不辨方向地乱走着，心中充满了隐隐的不安。
“旻哥若是担心，不如由我来代劳如何？”时眠星原本是跟在时青旻身边，他去哪儿自己就去哪儿，转了半晌，也没见人转出个什么眉目，便开口：“这样，结果好坏，都由我来承担，免得旻哥苦恼。”
“你承担，我还是会苦恼，而且是更苦恼。”时青旻恍然回神，左右看看判断了下自己走到哪儿了，低头叹口气，收好盒子，“还是收收心准备明日吧。说起来，尘锦跟我说钱婉芳想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你觉得这件事可行吗？”
“她不回家，也没有……”时眠星本来是赞同的，突然想起了和破嚣的婚事，“那……破嚣是不是就得以姑爷的身份，跟着一起回去啊。还得给两个孩子……当爹？”
“说死了或者说合离，都可以。”时青旻看着时眠星，“所以得征求一下你这个主人的意见。当然，如果你要是想让破嚣还是以你兄长的身份认这个姻缘……”
“我觉得……暂且先维持原样吧。她们母女回钱家，无论是和离，还是丧夫，传出去都不好听。我担心，她们生活会更难过。况且，她的孩子还小……等她们重新振作之后，再想办法离开吧？”时眠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没想到，那么久远的因，竟然也能结出今日这样果。”
“是啊，她也从一个钱家无忧无虑，眼中只有爱情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受尽磋磨的妇人……”时青旻叹口气，“想回家，也是情有可原。等破嚣回来，你跟他说这件事吧。”
“嗯，旻哥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有必要……我会和破嚣一起将她们母女送回钱府，给足她家里面子。到时候具体如何实行这个事……我会提前和你知会一声。”时眠星掌心在时青旻脊背上拍了拍，露出了一个笑容。
时青旻怔怔地看着他，良久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来：“嗯，那就交给你了。”
杜湘湘说看着兰宣晴她们长成，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在这一点上，时青旻突然间有了共鸣。穆知意和时眠星，都已经开始能独立处理很多事情，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将衣袖一甩，潇洒归隐而去呢……
或许吧。
第224章 双姝身殉
这一次有了杜湘湘的引路，还有时眠星的全力保护，一行人算是比较顺利地到达了泉安渊。穿过溶洞，在一堆环绕的瘴气中间，仍然能看出那一股泉水自天空倾泻而下，曾经也是仙气缭绕，在众多凡人仰慕的目光中，带给人间吉祥的干净泉水。水边干枯的草证明着，这里曾经是多美的一个地方。
与众人或者惋惜或者叹息的神情不同，杜湘湘平静的好像是来这里睡觉休息一般，只是在泉安渊边寻了个地方坐下，轻轻开口：“劳烦时领事，还有时掌门了。”
时青秋有些不忍，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开，在空中蝴蝶振翅般挥动两下，淡淡的丁香色光芒便从她指尖散出，随后真的化作一只只蝴蝶，在水边环绕着飞成一个圈。时青旻退出圈外，也开始施法护阵。时眠星撑开破嚣守在洞口，不让魇魔有机会冲进来。就在阵法已经成形的时候，本该一直安稳坐着的杜湘湘，却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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