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樱泓笑了,也褪了自己的绣履,搁在她靴子旁。
她穿着袜子步上了浴堂的木地板,顿觉有些打滑,便一面走,一面弯下腰来,以手指勾着,褪去了袜子。她倾身而下时,发丝如瀑落下,肩头披着的衣服也跟着落了下来。她未管,任着袜子与衣物就落在了廊道之间。
赤足踏在木地板上,穿过浴堂中央的廊道,发觉这里左手为男更衣间,右手为女更衣间。穿过更衣间,便进入了环绕温汤一圈的檐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彼时檐廊下温汤的石阶旁,散了发的韩嘉彦就站在那里,她已然褪去外袍外裤,与腰带一并挂在廊道的栏杆之上,只着中单,赤足立在那里,手中捧着那一袋萤囊。
她见赵樱泓来了,便揭开了囊袋,手指夹着囊带一抖,便飞出数十只萤火虫,点点萤光散落入汤池之间,仿佛繁星落入了银河。
赵樱泓放缓了脚步,及至此时,她反倒不急了,只是心口猛烈地跳动着,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无比的期待,这期待之中又隐隐含着羞怯,难以言说。
只是那人,无疑是这世间最吸引她的人,她知道自己今夜踏进了她给自己构筑的情彀,必然逃脱不得了。
浴堂并未点灯,水雾弥漫,月光洒下都变得朦胧起来。韩嘉彦的面容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晰,但在这旖旎夜色之中,却终究褪去了伪装的男儿气,显出别样的女儿美态来。
她迎着款步而来的赵樱泓,缓缓解开了衣带,褪去中单,又一点一点撕去了贴在颈项间的假喉结。始终唇边带笑,仿佛在向赵樱泓献出灵魂。
如此动作着,她口中伴随着缓缓吟出一首词: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
尚未念完,赵樱泓就扑进了她怀里,恨恨地张口轻咬她左侧的锁骨。
“嘶……樱泓,疼呢……”韩嘉彦回抱着她,轻声道。
“你这呆子,既然能读懂我的心意,怎还拖到如今才知晓要迈出这一步?你就知道磨折我。”赵樱泓这一腔怨气到底还是撒了出来。
“我是怕你不愿,所以我一直不敢。我怕我要是太着急,在你眼里就成了急色之人了。”韩嘉彦解释道。
“哼,你还与我装。你到底急不急色,自己心里还不清楚?我在邓州找到你时,你就在想了罢。”赵樱泓伏在她怀里轻笑道。
“是,我真的很着急,樱泓。”韩嘉彦老实承认,“你太让我着迷了,我也非是甚么清高迂腐之辈,我就是想要你,想很久了。”
赵樱泓对她的坦诚感到很满意,但也同时被勾起了无限的欲念。她的手已然在韩嘉彦的后背之上摸索,寻找解开她裹胸布的结眼。她的裹胸布是用三根细小圆润的钩子勾住的,为了在剧烈的运动下也不松开,钩子打造得颇为严密,不费些功夫还真取不下来。
“这儿,环扣要按下去,才能解开。”韩嘉彦将右手伸向自己后背,抓住赵樱泓的手引导着将她带到了正确的位置。
赵樱泓觉得她此时是如此的迷人,浑身都撒发着一种前所未见的蛊惑之气,教她难以招架。
她解开第一颗扣子时,韩嘉彦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你在丛书堂偷偷翻春宫图,可有学到甚么特别的技法?”
“没……你……你果然察觉了。”赵樱泓的身子已然在她怀中发软。
她解开第二颗扣子时,韩嘉彦与她耳鬓厮磨,再道:
“我倒是曾经学过,今夜总算能有用武之地了,哼哼……”她轻笑两声,搔动赵樱泓心窝。
“你从哪里学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知道?待回府中,咱们一起观赏钻研。”
赵樱泓的面庞已然彻彻底底地灼烧起来,神思迷离。
“这里可会有人来?”她强撑着最后的理智询问道。
“放心,有人替我们看着。”韩嘉彦低声道。
赵樱泓终于努力揭开了她的第三颗扣子,就听韩嘉彦再问:“画堂南畔见,下一句是甚么?我想听你念。”
“我不要……”赵樱泓羞赧。
“我想听呢,听了就给你看。”说话间裹胸布已然散去,落在脚边。赵樱泓却被她锁在怀中,不得见春光。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赵樱泓艰难地念出了下半句,这冤家到这一步还在磨折她的心。
刚念完,她就被以吻封缄。韩嘉彦是如此深情地吻她,仿佛要吮吸出她的魂灵。晕头转向的赵樱泓,已然被雾气湿热的温汤气息搅得脑海混沌,心如一叶扁舟在海浪之上漂浮,便干脆将一切都交给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鸟雀的叽喳声从窗外透入,和煦的阳光照耀进入屋内,越过纱帐,怯怯偷觑着床榻上的二人。
她们的乌发纠缠在一起,彼此紧紧搂抱着。赵樱泓枕在韩嘉彦的左肩之上,睡得酣甜,眉目舒展着,神情似是都带着一丝浅笑。
韩嘉彦以左臂为她的枕,右臂牵过薄被盖着她,为她保暖。被子盖得一点也不周整,她自己的肩背、臀腿,还有大片露在其外,雪白如云。
不知是不是被冻着了,亦或是被鸟鸣声唤醒,韩嘉彦率先苏醒过来。有那么一瞬,难以想起自己身在何方。直至看清怀中人以及她们二人眼下的状态,她才恍惚间回忆起昨晚的欢愉。
她的心口霎时仿佛被香蜜溢满,甜腻四溢,窜入四肢百骸。她又情不自禁地拢了拢怀中人凌乱的发丝,理出她的面庞,俯下身去细细地亲吻。
于是怀中人终究是被她吻醒了,细软地轻哼了一声,眼皮沉沉睁不开的模样,又往她颈窝间钻了钻,不愿起来。
“樱泓……”她用自己的本音呼唤她,声音意外得沙哑。
“呜……”得到的是一声小动物般的回应。
“樱泓……”她好笑地再唤,怀中人却懒得理她了,搭在她腰间的手无力地揪了一揪她的皮,似是在告诉她“不要吵”。
真可爱!韩嘉彦能这样看着她看一整天,不起丝毫腻味。
又躺了一会儿,韩嘉彦见赵樱泓又睡过去了,虽很不舍,但也不愿吵醒她。
昨夜自己似是有些索取过度了,樱泓身子还不很康健,这一夜激情,她实难承受,确实比自己需要更长时间休息。
虽然昨夜她已和家里人打过招呼,也托师兄清场,这会儿不会有人进来打搅。但这浴堂之内毕竟不好久留,待得时间长了,全家人都要看她俩笑话。韩嘉彦是无所谓,赵樱泓脸皮薄,她不得不考虑。
挣扎着挣扎着,韩嘉彦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小心松开怀抱,抽身出来,先自己更衣。
这一挪动身子,顿觉私密之处一阵异样,昨夜的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她一时赧然。想自己从前不懂那些人为何如此爱这档子事,夜夜笙歌,还厚着脸皮专门写情词艳曲,画春宫画册,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这确实是人间至乐之事。
穿衣时,她发觉自己浑身都留着吻痕,尤其是颈项间,真是有些“惨不忍睹”。幸而她扮男装要贴假喉结,还能做些遮掩。
由于昨晚行为过于放浪形骸,她清洗身子后,不得不满浴堂地收拾脱下的衣物。待她好不容易收拾完毕,将二人换下的衣物打了个包袱,赵樱泓终于舍得起身。她撑着身子半靠在榻上,将薄丝被拉在胸口遮掩,乌发垂落身侧,雪肩半露,眸光迷蒙地望着四处忙活的韩嘉彦。
“忙甚么呢,不多睡会儿。”她轻声问,声线一样嘶哑。
“你可算起来啦我的娘子诶,日上三竿了。快起来梳洗,我得收拾这被褥了。”韩嘉彦取来早就给她备好的崭新衣裙,坐到她身侧,笑道。
赵樱泓懒懒地笑起来,从床上爬过来,靠进她的怀里道:“谁让你昨夜突发奇想要到这里来的,现在还得靠自己收拾。”
“不到这里来,咱们俩就避不开媛兮她们了,你不怕我身份暴露?”韩嘉彦抱着她笑问。
“是哦……真讨厌,身边总是跟着仆从。”赵樱泓抬手去摸她的假喉结,噗嗤一笑道,“其实我在金明池的时候,就发现你的假喉结了。这到底是甚么做的,真是逼真。”
“树胶、软骨,具体怎么做的我还真不清楚,这都是师兄做的。他还会做假皮面具,足以以假乱真。”韩嘉彦道。
“哎,昨夜该不会是你师兄守在外面罢。”赵樱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韩嘉彦笑了:“除了他还能有谁?总不能是龚守学罢。”
“这…这怎么好意思,哎呀不行,我还是快点起来罢。”赵樱泓顿时面庞红到耳朵根,想想都觉得羞耻。
韩嘉彦笑出声:“哈哈,不用不好意思,我这是等价交换才换来他帮忙守夜的。”
“你出了甚么价码?”赵樱泓好奇问道。
韩嘉彦掰着手指道:“万氏书画铺子接下来三年的租金,加上三年的伙食费,加上开给伙计的例钱,加上给伙计置办成婚的聘礼和嫁妆,再加上开分店的资金。”
赵樱泓笑得乐不可支:“你师兄这是彻底赖上你了啊,哈哈哈……”
“这说明我与你春宵一刻值千金。”韩嘉彦正色道。
“还真是‘值千金’。”赵樱泓用手指点了点她脑门,“还不都是我的钱。”
“是是是,我的娘子是大宋公主,这天下都是你家的。”
“错,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赵樱泓丢下这句话,便裹着薄薄的中单,趿着木屐去竹口流水沐浴洗身。她那及膝的秀发随着行走轻轻摆动,身姿步态一夜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格外的妩媚动人。
韩嘉彦被勾得心痒痒的,奈何只能强忍克制。
待到赵樱泓梳洗结束,穿戴齐整,午时都早已过了,二人都已饥肠辘辘。
韩嘉彦收拾出来两个大包袱,提在手里,赵樱泓觉得她这模样实在太好笑了,忍不住地乐。
“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些衣服被褥?”她不禁问。
“自己洗呀。”韩嘉彦笑道,“好好的衣服被褥,扔了多可惜。”
“那我帮你洗。”赵樱泓知道这些衣衫被褥确实不大方便让下人洗,但又心疼她,不想让韩嘉彦一个人干这样的活。
“你确定?”韩嘉彦好笑问。
“确定,怎么……看不起我?觉得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没有,好,也让你体验一回浆洗的活计。”
“这话说的,我也是能过百姓生活的!”
“是是是,我家娘子上可通天,下可入地,无所不能!”
“休要贫嘴!”
“诶呦!”
因着昨夜有些不知节制,赵樱泓今晨起来行路有些不大自然,双腿也发软,走不快也走不稳。只得依偎在韩嘉彦身侧,扶着她慢慢走。
“樱泓,你还好吧,要不我背你?”韩嘉彦见她如此,心中升起心疼与悔意,是她自己不知分寸了。
“不要,叫人瞧见也太丢人了。”赵樱泓果断拒绝,“我没事,自己能走的,你让我扶着点就好。”
她二人慢慢从浴堂步出,绕开石屏,出了门,便见到不远处石径旁的凉亭之内,浮云子正坐在其中。这凉亭建在假山之上,因着位处高处,虽不能看清浴堂之内的景象,却可以看清浴堂附近是否有人靠近,乃是个绝佳的观察点。
一夜未眠的浮云子见她二人出来,终于松了口气,顶着一副黑眼圈,还有一脸古怪的笑容步下凉亭,迎上来。
“午安,长公主、六郎,昨夜过得如何?”他颇为调侃地打招呼。
两人顿时红了脸,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面还是会很尴尬。
“虽然我很喜欢钱,但您二位下回别再以这种方式给我送钱了。”他张口道,“我昨夜可是提心吊胆了一夜呀。”
“师兄!”韩嘉彦脸上在发烧,忍不住叱他。
“不说了不说了,我回去补眠了,你答应我的可别赖账哦,白纸黑字我都留着呢。”浮云子打了个呵欠,转头飘然而去,甚至用上了轻功。
韩嘉彦躬身一揖,高声道:“多谢师兄!”
赵樱泓紧紧抿唇,随着她行礼。待浮云子不见了踪影,他抬手掐了掐韩嘉彦的脸颊,笑道:
“丢脸死了,都怪你。”
“在师兄面前丢脸无所谓,我已经等不及了。谁让你昨天给我那种暗示。”韩嘉彦抱她入怀。
“我哪有暗示……唔?”赵樱泓急道,话没说完,就被韩嘉彦以吻封缄。
……
媛兮候在客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等了一会儿,远处绿沅跑了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她咋咋呼呼地道。
媛兮立刻回头,对身后挤作一团要看主子状况的公主府下人们训话道:
“都给我回去,该干甚么干甚么去,莫要叫长公主瞧出你们躲懒来!还有,一个个的表情收敛点,别在主子面前不知尊卑,没大没小!主子体恤咱们,可不是咱们欺负到主子头上的理由!都散了!”
本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众仆从顿时作鸟兽散。
绿沅抬起手臂架在媛兮肩头,平复了一下喘息,随即两眼放光道:
“媛兮姐,咱们主子可真会玩儿。这头一回行房,居然……是在温汤池里,啧啧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闭嘴!就属你最没大没小,成天编排主子,当心我罚你浣衣服去!”
“唉,别啊媛兮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绿沅连忙拽着她的手臂撒娇。
媛兮叹息了一声,她其实心中很欣慰,长公主和驸马的圆房之事一直未成,反倒成了仆人们的心事,如今终于是大石头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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