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凡安好奇心还挺重,挨着训呢,都能从话茬儿里找到八卦来,立马挪着板凳挤到江少栩身边,反问道:“师父,您跟重华的人,是有过什么过节吗?”
江少栩本来不想多说,无奈徒弟缠人,从竹楼的一楼大堂,硬生生缠到二楼客房。江少栩本不愿让徒弟趟这浑水,可无奈事情已成定局,他就把当年之事告诉了邵凡安。
邵凡安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忙道:“师父,那咱们下一步做什么?我看玄清前辈像是要去做什么事情,咱们要跟着做点儿什么准备啊?”
江少栩不耐烦地道:“谁告诉你我要跟他一起行动了?”
邵凡安明显一愣:“不一起吗?”
江五道:“说了不许你跟重华的人掺和到一起,你当耳旁风是不是。”
这话一砸下来,邵凡安神色显然是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江少栩瞅过去眯了眯眼,就他这个大徒弟,他从小带到大的,那表情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可逃不过他的眼。
就方才在一楼议事的时候,邵凡安就跟那个段忌尘看来看去的,走的时候对视个没完,上楼的时候还非得打听人家住哪儿,这会儿又想一起行动。就这些小九九,江少栩再是脑袋不开窍,也看出点儿什么了。
江少栩打量了徒弟几眼:“你这是惦记老的,还是惦记那个小的?”
邵凡安神色一晃:“啊?”
江少栩哼了一声,又逼问了徒弟几句,然后调门一抬高:“想好了再开口,别让我发现你忽悠我。”
邵凡安脑门都冒出虚汗来了,脸也红了起来,他嘴角带了块儿不明显的伤口,抬手蹭了蹭额头。
他这一动弹,江少栩忽然发现他手腕也带了伤,缠着绷带呢。
江少栩有点担心,上手就要去抓徒弟手腕,想看一看。恰在此时,客房的门外倏然闪出来一道白影儿。
那白影手里端着伤药,正要叩门。
邵凡安背对着门口,脸色一变再变,忽然一把反握住江少栩的手,快速地道:“呃,因为我喜欢上段忌尘了,几个月相处下来,我……我对他有了爱慕之心,我不能离开他,我想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
就这话,不光给江少栩说得一愣,门口那位穿白衣的段家小子明显也是一愣。
段忌尘整个人懵懵怔怔的,不消片刻,那脸蛋儿就红了起来。
江少栩无语道:“……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邵凡安这才觉出不对来,朝着门口一回头,然后也是愣住了。
再然后段家小子扭脸就跑了。
什么玩意儿??跑什么??
这给江少栩气得啊,破口骂了句:“臭小子。”
邵凡安蒙头蒙脑地转过头,江少栩瞅瞅自家大徒弟那样儿,更气了,又哼了一声,说:“还是年轻。”
这之后连着好几天,江少栩这气儿就没顺过来。
他这徒弟这个岁数了才情窦初开,开谁身上不好,非得开在重华弟子身上,还是纪正庭的徒弟。
就那个姓段的小子,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就是看着怪骄纵的,带着点儿娇生惯养的少爷样儿,邵凡安那都表了白了,俩人相处时也还那样,江少栩暗中没少观察,怎么看怎么不合心意。
不过这小子修为确实不错,后来他们几人在广袤的树林中寻找墓穴的确切位置,江少栩有意难为了几下,段家小子倒是都解决了难题。
那江少栩也没相中,论实力,自家大徒弟也是要拳脚有拳脚,要功法有功法,脑子活泛,能说会道,样貌也是一等一的。论啥都不差,也不知道段家小子在那儿端着个什么劲儿。
江少栩就挺不痛快的,之后找到了藏着墓穴的石洞,和纪代二人一同下洞,全程脸色都是黑着的。
就这俩人,一看就教不出什么乖巧懂事的徒弟。
江少栩一路都忿忿的,举着火折子沿着石道向下走,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就被一道强劲的封印拦在了墓门之外。
第113章
半柱香后,代华和江少栩相继从石洞中走出。
江纪代三个人下的洞,只出来两个,洞中有封印拦路,纪正庭独自留下破阵了。
走出洞口,江少栩一抬眼,便瞧见自家徒弟和那个段家小子凑在一处,俩人离得挺近,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段忌尘挂着张脸,像是在发什么脾气,和邵凡安动作间还有点儿拉拉扯扯的意思。
江少栩本就心中有事,这一下就更有些恼了,冲着邵凡安吆喝一声“你跟我过来”,然后谁也没多看,带着徒弟就回了竹楼。
邵凡安本就是个好奇心重的性子,话还密,这一路上便一直缠着江少栩打听洞中的情况。江少栩耐不住徒弟这么个磨法,便将当年和苏绮生有关的事情说了出来,还说了纪正庭对于墓穴的猜测。
话刚好提到这一茬儿,便勾起了江少栩年轻时的那点儿回忆。
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呢,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岁,和纪正庭结伴而行闯荡江湖,一路上只要遇到不平事,说出手便出手,也曾算是意气风华的少年郎。
后来遇到坏人,和他们耍诈,他行事鲁莽了些,险些中招,幸好得了旁人相助,才化险为夷,转败为胜。
那个旁人,便是当年的苏绮生。
苏绮生是位四处云游的道长,和江少栩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兄弟,穷寇莫追,小心有诈啊。”
“哪个是你小兄弟。”江少栩那时候最不耐烦别人把他当小孩儿,回头便说了一句,“我二十了。”
其实没到二十呢,还差了个把月。
“那是贫道失礼了。”苏绮生好心相助,被呛了一句也没发火儿,反倒是一脸温和地道了歉,“那不知侠士如何称呼?”
“我姓江,他姓纪。”江少栩顺手把纪正庭也介绍了,“你姓什么?”
“贫道姓苏。”苏绮生笑着一拘礼,“云游散人,苏绮生。”
后来三人相熟起来,苏绮生就喊他江兄弟,之后更熟了一点儿,就按他排行,喊他小五。
年少时的回忆,就跟倒豆子似的,倒出来一颗,剩下的噼里啪啦全跟着出来了。
江少栩想起来很多人很多事,晚上就有些难以入眠,邵凡安和他住一屋,睡得都踹了两回被子了,他都没合上眼。后来还是拿葫芦过来灌了几口酒,这才算稍稍起了困意。
就睡前喝酒这毛病还是这两年养下的,头几年他睡不好,夜里总是多梦,磨得他心烦,酒馆儿老板娘知道以后,给他葫芦里灌了安神的酒,没那么烈,他睡前灌两口,才渐渐睡得好了些。
一觉大天亮,江少栩没睁眼呢,耳边听见徒弟小小声喊他:“师父,起来吃早饭了。”
江少栩还没完全醒过来,眼皮子虚撑了撑,也没应话。
邵凡安给师父端了面,看师父不起,就识趣儿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江少栩抄着胳膊转了个身,想着再眯个回笼觉,结果眼皮子没完全合上呢,忽然觉着脸朝向的方向似乎哪里有光,在那儿闪着亮儿。
他眯缝着眼睛一抬头,发现发出亮光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随手放在床头正对着自己的那个小铜镜。
铜镜闪光,那就是全有有在联系他。他拿起镜子一看,镜面里映着影儿。影儿里不是他的脸,而是照着一处桌角,桌角上摆着一叠账本似的东西,还有一副笔挂,和一个算盘。
江少栩皱巴着一张脸,哑着声音喊了一句:“全有有?说话。”
结果对面没应声,铜镜里的影子虚晃了两下,然后便暗了下去。
“啧。”江少栩挺不耐烦地坐起身,这回算是彻底被吵醒,睡不着了。
就这个不靠谱的全有有,弄得这个半灵不灵的破镜子,都好几回了,就跟术法失灵似的,总莫名其妙地亮,再莫名其妙地暗。
得,起来吧。
江少栩翻身下了床,徒弟把洗漱的水都给他打好了,他漱了口又洗了脸,胡乱抓起头发往脑袋后面一束,然后就推门出了门。
这一开门,门外闹闹哄哄的,全是人声。他皱皱眉,往楼下一探头,这才发现,竹楼的一层来来去去的全是穿着灰袍的小弟子,一看那衣裳就知道这都是重华的人。
好像……之前是说过,重华的巡诊队伍这两天会到。
这人一多就吵,还都是重华的人,江少栩耷拉个脸,嫌楼下闹心,就揣着酒葫芦想回屋躲个清净,结果刚一转身,迎面就碰上了代华。
江少栩脚下一顿,懒得理他,就跟没看见似的,抬脚就想绕过去。
“江五。”代华堵住他的路,侧脸看了看上楼的楼梯,“借一步说话。”
第114章
这竹楼是间客栈,被纪正庭包了场,店家临时搬走了,原本的三楼是店里人住的地方,这时候便空了下来。代华随手推了间屋子走进去,江少栩沉着脸跟进来。
代华找他没别的事情,跟纪正庭有关,是想让他下墓去看看情况帮个忙。
江少栩冷笑道:“关我屁事。”
“这里头关不关你的事,你不知道?”代华沉默了好一会儿,“江五,他为什么非得破阵开墓,你当真不知道?”
“关我屁事。”江五又重复了一遍,“我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他去不去挖墓?你脑子没毛病吧,你想管你自己下去不完事儿了。”
江少栩话说得挺硬,脸色摆得更硬。就他和这个代华,这么多年不对付便算了,现在竟然还蹿出来个小白脸儿徒弟,把自家徒弟拐得眼儿都直了不说,还天天给在那儿甩脸子,这江少栩能给好脸儿就有鬼了。
“当初不信你的是重华,不是他,你——”代华话头一顿,房梁上突然传出一阵吱呀的声响,他朝梁上抬了抬眼。
“我个屁。”江五不耐烦地嚷嚷道,“我现在跟重华没半点关系,你想找人帮忙就去找重华的人,没事别来烦我。”说完甩袖便要离开。
“站住。”代华微微眯起眼,语气一变,“江五,管好你自己的徒弟,别来纠缠尘儿。”
“呵。”江五面上一声嗤笑,实际上心里火气冒得乎乎的,心说胳膊伸八丈,还想管我徒弟?!管好你那个金疙瘩吧!然后甩下一句“小年轻之间的事情,又关你屁事。”摔门就走了。
江少栩这个气啊,出来就到处找邵凡安,结果楼上楼下走了一溜够,自个儿徒弟没找到,倒是碰见好几个重华的弟子。他现在瞅见重华人就烦心,原地一个转身,差点儿撞到身后一个小少年。
那少年看着也就十六七,瘦瘦弱弱的,布衣打扮,看上去不是重华的人,也不知怎么混在巡诊的队伍里了。江少栩扶了他肩膀一下,他赶紧道谢:“谢谢前辈。”
“走路留神。”江少栩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实在嫌楼下人多,实在眼烦,就又回了二楼客房,想躲个清净。
可惜清净没躲成,他一推门,铜镜就在床头闪来闪去。
不光闪啊,还有声儿呢:“——哥,少栩哥~~哥你在不在?”
“全、有、有!”江少栩一个箭步窜过去,掀开铜镜就骂,“你这一天到晚的闪闪闪,你烦不烦!”
“啊?啊……不是,哥,我找你有正事啊,正事!”
江少栩把铜镜往桌子上一扔,气汹汹地道:“说。”
“哥,你那边儿~~没出什么大事儿吧?我、我走之前不是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吗?我刚刚就算了一卦~~你也知道我给自己算命不准的,所以我就给你算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全有有还在那儿拿了个弯子,“我算到你身边亲近之人~~有大难当头啊!!我就说我怎么总是眼皮直跳呢~~你最亲近的人,那不就是我吗~~还好我跑得快啊~~~”
全有有还在那里庆幸呢,这时铜镜在桌上忽然颤了几颤,差点儿掉下来。江少栩反应快,抄手给捞起来,紧接着发现,不是铜镜在颤,而是桌子。
不,不光是桌子,整个地面都在有波动地颤抖。
这是……江少栩立刻警觉起来,判断了一下方位,发现是埋着墓的洞穴的方向。
纪正庭……
多一刻都没敢耽搁,江少栩马上动身往洞穴赶去。
等他到的时候,代华已经一脸煞白地站在洞口了。
洞口外浮着一团浓浓的雾气,封住了入口,代华擅蛊,以血为媒,催动蛊蝶。蛊蝶入洞,顷刻间便被雾气吞没,不见踪迹。代华胸口几经起伏,眼神一凛,就要硬闯。
“欸!”江少栩吼了他一句,“你进去有个屁用,那里布了迷阵,进去一个丢一个,你能别添乱了吗??”
说话间,重华的弟子陆陆续续全到了现场,其中有个穿白衣的内门弟子,模样挺出挑的,姓沈,叫沈青阳。
沈青阳站在代华身边,又看向江少栩:“代前辈,江前辈,现在如何是好?”
地动还在持续,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代华闭了闭眼,强作精神,道:“在洞口布阵,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江少栩抱着胳膊站在最边上,脑袋里想起全有有的话,心里跟着七上八下的。他频繁回头,寻摸了半天,才看到邵凡安姗姗来迟。
关键还是和那个段家小子一块儿迟的。
邵凡安一到场就过来找自己师父了,江少栩黑着脸:“你干什么去了,找你半天。”
“我,呃、刚刚随便四处溜达了一下。”邵凡安有点儿吞吞吐吐的,江少栩也没心思追问,他见着徒弟,心里才算踏实了一半。
他掏出葫芦来灌了口酒,然后一抹嘴,走到洞口,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蹲下身,一个覆手,将符纸扣在地上。
手一离地,雪貂幻化成型,一个箭步破开雾气,飞速窜入山洞之中。
不消片刻,洞口的迷雾便散开了。
他的灵兽擅寻物定位,专门克制这种迷幻阵。
迷雾暂时散了,地面还在摇晃。
江少栩将背后的斗笠甩给邵凡安,说了一句:“给为师收好。”然后就抬步走进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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