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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还没将话说完，其余纸人却是怕了，纷纷散去。
四周冰冷退去，言曦可算舒爽了些。
走着走着，渐渐出了言曦熟悉的地界，来到一座荒院，荒院内杂草丛生，里边黑雾更是浓，将月光全然阻挡，让人看不清路。
只能瞧见脚下，言曦跟着纸人进了荒院，又往里进，纸人不再咿咿呀呀唱着，言曦却能听见戏曲声。
是凄厉的女声，声声斥着负心郎。
“我既已成鬼，君又如何能独活，待我去寻君，与君共赴黄泉，做亡命鸳鸯……
黄泉碧落，不见君，既已恩断义绝，则休怪我，无情……
取君首级，灭君儿孙，我既已成孤魂野鬼，君又何能儿孙满堂……”
句句泣血，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惊胆寒，言曦对这红夫人，越发的好奇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穿入荒草中，视线忽的变得清明，远远的，言曦就见一口井，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正是井中钻出，伴着黑雾，向四周弥漫，让人深感窒息。
“夫人，我们已将三小姐带到。”一纸人靠近井边，直直跪下，很是虔诚。
唱戏声停了，井中喷涌出更多黑雾，压得言曦忍不住狠狠吸气。
红光亮起，笼罩在井口，伴着窸窣声，从井中爬出来个女鬼。
她应该就是红夫人了。
红夫人着一袭嫁衣，嫁衣上几乎全布苏绣，绣工精巧至极，却像是留了许久，不仅生了灰尘，还破旧不堪，鲜红成了猩红，似乎被人遗弃许久。
三千发丝直直落下，却是打成结，一绺一绺粘在一起，混着灰尘和枯草，很明显，被埋在井底许久。
虽缀着满头发簪，镶金带银，却全然没有华贵，许是蒙了尘，连珍珠都无法耀眼。
“这就是三小姐？”与咿咿呀呀的尖细唱戏声不同，这声却是轻柔悦耳。
红夫人转过身，没有恐怖模样，反而是与浑身破旧不堪截然相反的干净娴静。
单看脸，比起女鬼，她更像个古时的闺中小姐。
见言曦愣愣注视着她，红夫人凑过来，娇笑道，“我漂亮吗？”
没有出声，言曦还是呆傻模样，愣愣点头。
红夫人却不介意，凑近，挑起言曦的下巴，仔细观察着，“可再漂亮，也年华已逝，不如，把你的脸给我吧？”
下巴传来冰凉的触感，言曦却像是一无所觉，依然呆愣注视着红夫人。
又说了几句，见言曦都没反应，红夫人似乎是失了兴趣，往后倒，坐在井上，好心情的摇着双腿，如二八少女一般娇俏。
“行了，你们下去吧，别打扰我用膳。”红夫人冲纸人们摆摆手。
纸人们哪敢多留，恭敬行了礼后，就速速退去。
离开些，它们才敢小声说话，尖细声往言曦耳朵里钻。
“你们说，今晚夫人想先吃哪里呢？”
“我觉得是脑浆，喝脑浆最方便。”
“可能是心，脑浆哪里有心好吃。”
“手筋也不错，直接挑出，拉出来吃，美味得很。”
言曦：……
很明显，她再一次被当成食物了，而且还被不是捕食者的小喽啰品头论足。
不过，她也好奇，红夫人究竟是怎么吃人的。
见纸人退去，红夫人才从井边下来，走近言曦，捏捏言曦的脸，又捏捏她的胳膊，很是满意。
“细皮嫩肉的，最好吃了。”说着，红夫人的手在言曦胸口停住，指甲瞬间长长，又黑又硬，直直向言曦胸口刺去。
指甲尖利无比，轻松刺破言曦的衣裳，胸口凉意传来，言曦已做好战斗准备。
然而，红夫人的手才触及她的皮肤，就硬生生停住。
一道金黄的光从言曦身上冒出，向红夫人打去，红夫人被这道光击倒在地，竟是吐了一口泛着猩红的黑色雾气。
踉跄从地上站起，红夫人向言曦靠近，又伸手尝试探去，再次被金光弹开。
面上染上怒意，定定注视着言曦的脸，红夫人竟是放声大笑起来，“好啊，没想到，直到最后，你最难忘的人还是她！
言汝卿啊，言汝卿，你真是害得大家好苦！”
言汝卿是三小姐祖父的名字，言曦一下子警醒，仔细听着红夫人的话。
“不过，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呵呵，休想！
既然你想言家延续百年，那我便生要言家断送在这里。”
说着，红夫人笑得更是癫狂，美丽的容貌悄然退去，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不过几秒，就成了骷髅。
骷髅上，空洞洞的眼眶直直对着言曦，似乎有些可惜，却又是癫狂几分，“既然吃不了她，那我就吃其他人，言家人，多得是！”
说着，红夫人又是癫狂大笑，接着又是唱起戏来，“食其脸，得其貌，食其舌，得其声，食其眼，见其所见……
何为长生，此则为长生！奈何君不愿与我共度，偏生爱在地府搓磨……”
唱着唱着，红夫人就是掩面大哭，许久才平静下来，她抬头，空洞的眼眶死死对着言曦，也不知从哪掏来一把匕首，直直向言曦刺去。
言曦正要躲闪，却是来不及，尖利的匕首直直刺穿她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四溅。
红夫人得意的笑了，声音却像情人间的缱绻呢喃，“看来，你没骗我，这匕首当真可破万物。”
第85章 寂静深宅（八）
也没管言曦的反应, 红夫人继续说着，这柄匕首是言家老太爷给她的，号称可破万物, 自然包括言曦身上的防御佛法。
之前言家老太爷去庙里求了护身符, 最后竟是传给了三小姐，那金黄色的佛光就是从护身符发出的。
而红夫人之所以会说“你还是忘不了她”, 是因为言曦长得与言家老太爷从前一直庇护的人极为相像。
“不过，他再忘不了也无碍, 现下你也该死了。”红夫人似乎平静几分。
因着有防御佛法，她无法取回匕首，却也好心情的盯着言曦流血的胸口，愉快的计算她什么时候能死去。
听红夫人絮絮叨叨说着陈年的八卦旧事，言曦觉得有些烦, 她开了痛觉屏蔽，并感觉不到疼痛, 竟也没有生命力流失的感觉, 仿佛正滴答流血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 以防万一, 她还是得赶紧服用特效药。
就在言曦将要动作之时，忽的从后边飞出一块黑色石头，直直打向红夫人, 红夫人闷哼一声, 回头。
趁机, 言曦忙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取出特效药, 塞入口中。
特效药入口，胸口传来少许暖意, 渐渐回了些力，伤口快速愈合着。
顺着红夫人的目光，言曦望去，就见杂草丛生的墙边摆了十数个灰扑扑的瓷坛。
瓷坛比寻常腌菜的稍大些，上边落了不少灰，布满蜘蛛网，显然被遗忘许久。
瓷坛坛口都压了黑石，黑石上贴有黄符，像是封印，与电影中的并无二样，里边应是困了恶鬼。
红夫人显然被惹怒，挥手，一道黑烟从掌中生起，直直向瓷坛打去。
瓷坛被黑烟笼罩，却全无妥协之意，嘤嘤尖叫声传来，像猫叫声，又似孩童声。
瓷坛剧烈震荡，坛口上下跳动，不过一会儿，坛盖飞出，直直砸向红夫人。
红夫人侧身躲闪，更是气急，又一道黑雾砸去，瓷坛的震动却停了，忽的跳出团东西。
这东西与一岁婴儿般大小，身上未着片褛，混身乌黑，皮紧紧贴着肉，布满粗壮的青筋，青筋下隐隐见有液体流动。
皮上分泌出黏液，不停往下流，黏液所及之处，皆是一团漆黑，显然被腐蚀。
这东西眼睛有寻常人的两倍大，眼球凸出，尽是猩红，鼻子却是小，仿佛只余两个鼻孔呼吸。
它站在坛口，大张着嘴，露出满口尖牙，冲红夫人嘤嘤嚎叫。
“区区一只鬼婴，也敢攻击我？”红夫人面上没有任何畏惧之意，欺身而上，将黑雾打向鬼婴。
黑雾将鬼婴全然包裹，鬼婴的嘤嘤尖叫渐小，显然落入下风，红夫人更是得意。
这时，其他瓷坛却开始震动，数块黑石飞出，混着坛盖，一同打向红夫人。
十数只鬼婴全部飞出，向红夫人攻去。
期间，这些鬼物都没看言曦一眼。
两种鬼物扭打在一起，言曦做壁上观，如果可以，她觉得可以配上瓜子，快乐吃瓜。
近十分钟，两种鬼物才分开，这群鬼婴身上更是苍白，红夫人也挂了彩，她怒目直瞪鬼婴，“你们怕是疯了不成？”
鬼婴们才不理红夫人，又是猛扑而上，大多数撕咬红夫人，还有几个扑向言曦。
言曦正要做防御状，三只鬼婴竟是快一步绕到她身后，推她向前。
因着她早早站定，鬼婴们竟是推不动，个个抬头望着她，硕大的眼睛里全然是不敢置信，加上人性化的表情，竟不再那么恐怖。
或许，这群鬼婴想救她，言曦心中有了数，不再抵抗，顺着往前走。
见言曦动了，这三名鬼婴面露喜色，兴奋嘤嘤叫着，又像是在互相打气。
眼看着言曦要被鬼婴推到院门，红夫人也不再藏拙，随手掐了个指诀，猩红乍现，黑雾弥漫，数秒后退去，露出一群纸人。
红夫人往后退，升至半空中，随手一指，纸人们得了号令，张牙舞爪的向鬼婴们猛扑过去。
密密麻麻的纸人将鬼婴缠住，纸人们犹如刀刃，锋利无比，直接往鬼婴身上刺，刺破乌黑的皮肉，留下数道伤口。
猩红近乌黑的鲜血从伤口流出，晕满鬼婴全身，鬼婴们的嘤嘤叫声已染上痛苦，显然不敌。
推着言曦向前的三只鬼婴也被缠住，被纸人狡猾的缠住脖颈，不停钻入。
血液又一次涌出，将纸人的红裙全部染黑，它们却恍然未觉，直直往脖颈伤口处钻入，似乎想把鬼婴的头颅完全割断一般。
鬼婴们渐渐失了力，挣扎幅度变小，明显要死于红夫人之手，言曦也不再等着，直接取出唐刀，向纸人刺去。
锋利的唐刀掠过纸人，伴着凄厉尖叫，言曦直接将缠住鬼婴的纸人刮下。
趁纸人被刮下，来不及反应之际，她又趁机翻动唐刀，将数只纸人碾了个粉碎。
见言曦的动作，红夫人微讶，这下哪看不出来，言曦根本就没失了神智，只是装得好而已。
“看来三小姐也没传闻中的那么赢弱。”红夫人怒极反笑，又掐了个手诀，广袖挥动，放出一大群纸人。
纸人们这次的攻击目标不再是鬼婴，而是言曦，言曦快速侧身躲过，又挥舞唐刀，欲将纸人粉碎。
然而，这次她却没能成功，纸人就像是被加了阵法禁锢一般，毫发无伤。
又一连过了几招，依然没能伤到纸人们，言曦蹙眉，红夫人却是得意，“若你现在投降，我还能给你个全尸。”
没理会红夫人的话，言曦脑子飞速转动，忽的眼前一亮，从游戏仓库取出几张符纸，念着口诀，符纸竟是燃起。
也不犹豫，她随手一挥，将数张符纸扔向纸人。
凄厉惨叫声响起，伴着微黄的火焰，众人被灼烧殆尽，不过几秒，就成了一堆黑灰。
没想到从第二个副本里带出来的符纸和技能，在这个副本里竟然能用。
也不犹豫，言曦又念着口诀，不停往外扔符纸，烧了一片又一片纸人。
鬼婴们已被救出，它们也不急着跑，而是立在墙边，直勾勾望着言曦，眼神中满是崇拜，言曦瞥了一眼，又觉好笑。
似乎每个副本里，总有些鬼物对她很是友好。
言曦不停的烧，红夫人也不停放出纸人，两人暗暗较劲，库存符纸很快被使用殆尽，言曦只能边画边用。
画完一波符纸，准备扔出，却有一大波纸人袭来，将言曦的视线全然遮挡，让她完全看不清前方。
快速念着口诀，扔出符纸，熊熊烈火燃起，纸人被全数灼烧。
声声凄厉尖叫刺得言曦耳膜生疼，她下意识伸手捂住耳朵，胸口却是一凉，低头就见自己的胸口上有一只白骨手。
黏腻的鲜血流出，穿过白骨手，滴答落下，染红了言曦的素色寝衣。
后背传来轻柔却阴寒的桀桀笑声，“这下，你是跑不了了吧。”
是红夫人。
与寻常受伤的人全然不同，言曦面上不见任何痛苦，她猛地向前，让白骨手抽出，火速回头，念着口诀，将近十张符纸一股脑儿扔向红夫人。
符纸燃起，将红夫人的衣裙灼烧大半，她慌忙做了几个手诀，消耗数波黑色雾气，才将火扑灭。
与方才的得意不同，红夫人的嫁衣全是褴褛，明明是做不出表情的骷髅头，便生让人看出几分狼狈。
声音更是不敢置信，“你，你的伤口竟然恢复如初，这不可能是人，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低头看着胸口上几乎全部愈合的伤口，言曦也不奇怪，知晓应是方才的特效药在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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