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朗声讽刺道:“这样的伎俩,界主这样的大人物,也会一用再用么?”
四周没有任何声响,界晶在化作小世界时,散发的余波毁去了许多东西,奇门阵消散,黑渊也被灭杀。
“宁安,你借助界晶将本座困住,难不成是想杀我?”
以为会龟缩般躲着的人竟然发了声,宁安走出门,看着站在殿外的女人,手持荡尘剑,低笑道:“……界主?你果然在此。”
白尘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秾丽至极的脸,五官锋锐,极富有攻击性。
她的眸子黝黑如墨,闻言染上一丝笑意:“只是一时不察,你等下界凡俗,竟也敢以命杀本座,倒是有些胆魄。”
宁安眉梢微挑,只要她将自己的神魄灭毁,散发的威压便会在小世界弥漫,荡尽一切生机。
她和面前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是你的遗言么?”宁安冷冷启唇,眉目浅淡。
白尘知道自己中了计,此番必死无疑,心中的浓稠恶意无限膨胀,她忍不住嗤笑一声,走到宁安面前,凑近她,轻声说道:“宁折玉诞生之时,有轻女之恶风蠢俗,她本是无上仙骨,却被埋没,成了个无为凡人。”
“当初,本座也是看上了她的资质,算出她可诞下至灵之体,这才将你的魂魄投入其身的,她无婚而孕,被赶出家门...”说到这里,白尘状似同情的无奈叹道:“这样说来,我也算是你半个母亲。”
“怎么?你要弑母?”
说到这里,白尘暗下眼眸。
宁安感到掌心濡湿,原来是指尖刺入皮肉,浑然不觉。
她缓缓抬眼,望着面前故意激怒她的人,忽而牵唇笑了笑。
“她的尸骨,还给我。”
白尘自然知道她曾去晏城寻找,毫无所获,此般,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得到个慰藉罢了。
“本座将其焚成灰烬,早就......”
她五指绽开,轻轻一吹,神色恶劣:“灰飞烟灭了——”
话落,一声惊呼响起。
宁安突然紧紧攥上白尘的脖颈,眼底泛红。
她呼出一口气,几乎是气音轻弱。
女人眉眼稍弯,温声道:“那......你便去死罢。”
“道侣...”
白尘垂死挣扎,在感受到面前人的神魄已经被毁,散发着能够毁灭一切的天道法则时,还妄图在宁安手下夺得一线生机,她磕磕绊绊道:“你...你不管你的情人了?”
“听...咳咳...她,她来了...”
气若游丝。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女声骤然入耳。
宁安眸光微怔。
她侧眸望去,眼底似有流光暗泽。
视线相对,姚月看着不远处鬼气染身,神魄即将四裂散去的人,已是心神俱震。
向来衣冠齐整的人跌在地上,伸出的手骤然扑空,在满天灵光中,嘶哑喊道:“不要——”
不要死。
怀黎,求你了。
第185章 如梦
那双琥珀色的眼并没有将死的惊惧,反而平静温和,一如昨日。
不知是不是人走向死亡时,都会产生些虚无幻梦,宁安在消散的刹那,忽然觉得有某种东西轻柔包裹住她的身躯,仿佛天地初生时的第一抹晨光——
温和,安宁。
神魄彻底湮灭前,她看着跌在地上的大惊失色的姚月,很想去触碰。
但身体大部分已化作道气,空空荡荡,她的神识早已不能牵动身躯。
甚至无法冲着心上人笑一下。
真可惜。
宁安想。
与此同时,无边气浪蔓延。
“阿月!!”
荡尘在小世界崩塌之际终于赶来,见自家徒弟在足可以置其死地的威压下不躲不闪,反而颤着手惶然地在地上摸索,她不由得眸底暗沉,连忙上前落下禁制,将人护住。
随之,一声近似于天地崩塌才会有的巨响在极北之地传出,相比于先前那声震荡,更惊撼人心。
鸟兽四散,振翅而逃,却依旧被余波冲击,瞬间肉焚骨碎,消失无迹。
......
天地失色,万山寂灭。
......
不知过了多久,待白光散尽,早就慌张逃走的修士再次赶回,只见原本高耸入云的山峰被夷为平地,不见丝毫影踪。
所有人站在废墟边缘,看着潋滟光罩中那衣冠染尘的仙尊跪在地上,疯了一般扒着身下碎石,口中喃喃。
“阿月......”
荡尘见状,红着眼攥住姚月的手腕,她将人强迫锢在身前,咬牙凝声道:“住手。”
玉冠落地,散乱的发丝水墨般倾泻,披在女人肩前。
呈现出一种极为脆弱的,冷然的弧度。
姚月眼角脸颊,甚至是鼻尖都沾染了血。
她怔怔望向面前的荡尘,嘴唇嚅嗫,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
见爱徒如此,荡尘喉头微动,心中已是大恸。
她按住姚月的肩膀,看着似乎被她震慑住的人,是哄孩子般轻柔的语气。
“......和为师回宗,好不好?”
“不......”
姚月唇角微翘,她摇了摇头,血滴顺着她的额角流下,艳如鬼魅。
“我要找东西。”她说。
荡尘疑惑至极。
“什么东西?”
话落,她见面前的人稚子般晃了晃雪似的皓腕,眉眼一弯,笑着应她。
“红绳。”
......
光罩外,此起彼伏的话音嘈杂无比。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奇门阵竟有如此力量么!!!”
“道友们快看,姚神君她...她在做什么,这碎裂的山岩中难不成有奇宝?”
一片质疑诧异中,外侧有修士不知是发现了何物,骇然惊呼,面上血色尽褪。
“...是何长老!!!”
众修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苍白人皮附在干枯的草叶上。
那身体像是被掏空了骨肉,挂在上面,干净不见一丝血迹,双眸瞪大,五官正是何善不错......
见此情形,耳边更是声浪震天,一片骚乱。
荡尘没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挥手击向姚月后背。
那人的指尖血迹斑斑,已经露出了森然白骨,荡尘实在看不下去,将昏迷过去的人横抱起来后,便御剑打算离开。
她侧眸望向白以月。
这人从一开始便僵在原地,不曾动作。
“小骗子,又骗我。”
“阿皎,你说什么?”
耳边的呢喃极为轻弱,荡尘闻言,视线在白以月脸上定住,见人眸光怔怔,不由得疑惑开口,蹙眉问:“骗子?”
白以月看向她怀中眉目染血的人,神色莫名,回过神后,这才抬眸对上荡尘视线。
她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淡声道:“......不是我,是刚刚在碎石堆中,时生说的话。”
荡尘低头看着怀中人,发丝黏在她的鬓角,乖巧如儿时雪团模样。
她张了张口,轻声道:“她...她说了什么?”
白以月抿唇,又重复一句。
她说——
小骗子,又骗我。
.
自极北之地传来两声巨响后,各方势力便极为不安。
人皇派使者去往五宗打探消息,三洲五郡的修士更是每天心惊胆战,唯恐有祸临近。
八百年前可是有过一次灭世之祸的!
极北之地千万年安安稳稳,怎么会突然生事?
鬼王身死于这场异象,何善化为一张干瘪人皮,不论是哪一件,都诡异迷惑得很。
但一夜之后,乾坤清逸。
人们走出房门,这才发现,天地间灵气复苏,异常丰沛,几乎回到了千年前的模样。
大喜。
就在万千生灵欢欣时,天青宗荡尘神君在两界交汇地现身,以大法力,建长安殿于黄沙之境......
殿中有一巨大无比的神图,其上的古画,在术法的施加下鲜活涌动,展现了万年前天地初开时,第一只灵兽诞生的景象。
那是怎样浩然恢弘的场景啊......
漫无边际的云彩翻涌着,凝聚成团,天地灵秀化为一丝丝斑斓光华,在各地悄无声息地漫出,最终,飘荡着汇在那团白光中......
其内,一个雪白的狐状幼崽宁静酣睡,全身蜷着,皮毛泛着荧泽。
眼尾浓而密,长尾九数,鼻尖淡红。
神圣而暗含天威。
......
荡尘坐在上首,漠然看向大殿下方,玉台前,众修已然看呆。
她于漫天薄光雾霭中缓缓开口,诉尽那骇人听闻的隐秘。
只是故事中作恶的界主,成了一个从未存在的,于极北之地,谋夺天下的妖修。
......
一年后,天青宗望月殿。
白以月推开殿门,看向一旁侍候的弟子,轻声问道:“神君近日如何?可曾苏醒过?”
“回仙尊,未曾。”
那女修起身,恭敬地对她施了一礼,细致应道:“神君自从入殿,昏迷至今,不曾苏醒。”
闻言,白以月抬眸看向帷幔下面庞朦胧的人,缓缓摇头。
“嗯,你先退下罢。”
“是——”
殿门关合,满室寂静,只有床边玉炉的安神香在空中萦绕,白雾轻旋中,散发着清雅暗香,飘逸凝然。
“时生,快快醒来罢......”
白以月坐到床头,抬手间,掌心便徒然浮现一抹道气,没入姚月丹田内。
察觉这人依旧神息滞涩,驳杂无比,她忍不住眉头轻蹙,半晌,低笑一声,徐徐开口。
“一年前,你师尊于长安殿见天下修士,不仅还宁安那丫头一个清白,还让她灭杀妖修的功绩得以昭明,如今啊,再也不会有人说她的不是了......”
“过几天……是她的忌日,人界城主也会来祭拜。”
白以月垂眼含笑,语气清浅:“你是她道侣,再不醒来,可要错过了。”
话音落下,久不见动静。
殿门忽然传来一声轻响,白以月侧目望去,原来是姜抚书。
她端着明川长老熬制的草药,像往常一般走入殿内,光线倾洒,在那淡绿的衣衫上镀了一层银白色泽,莞然清美。
第186章 冒犯
“仙尊。”
这一年里,白以月常来殿中探望,姜抚书见人在此,脸上没有丝毫讶然之色,躬身行礼,姿态平和。
“何必如此唤我?”
白以月倚着镂花的床柱,她抬眼望着气质儒雅的人,轻笑一声,道:“你已步入天乾境,往后,还是以道友相称罢。”
姜抚书将药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乌黑的药在掌下化为无数灵光,凝聚成一团莹白薄雾,悬在手心。她来到床前,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淡笑意。
“晚辈不敢。”
白以月挑眉不语。
她起身,见姜抚书熟练地散开那团薄雾。
雾气再次化作灵光模样,充斥在帷幔中,亮泽轻盈,随后,似乎是被下方昏睡的人吸引,如水般滴落,几息间,便全部融入姚月的身体。
熟悉的眉眼被照得愈加白皙,如同布上一层温雅薄纱。
白以月看着床上之人依旧没有苏醒的模样,心中越发沉闷。
三个月后,各宗的收徒大殿就要举行,月明宗还有诸多事宜未定,她不能久留。
想到这里,白以月举步要走,却在殿门前顿住身形,她揉了揉眉心,暗道近日实在是倦乏,竟差点忘了她人所托。
将帷幔重新塞回被下,姜抚书刚刚转身,一个凭空抛来的乾坤袋便霎时砸入怀里。
她抬眸,疑惑地望向白以月。
只见那人神色莫名,眼底似乎有些好奇?
“仙尊,这是何物?”她怔然问。
白以月拢袖,启唇认真道:“昨日,人皇来我月明宗,托本尊将这乾坤袋交由你,说里面有你故友的一抹残魄,如今已恢复完全,可以带去鬼界往生了。”
姜抚书闻言,眼眸瞬间蒙上一层水雾,眼角也红了下去。
白以月见状,以为她是念起故人,悲痛难掩,便连忙踏空而去,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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