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月莞尔,眸中映着天边的月亮,笑意难掩。
“是我僭越。”
她环住荡尘,在她脸侧轻轻一吻,虔诚至极,唇瓣的水色似乎都潋滟了几分,“神君要降罪吗?”
荡尘笑出声来,良久,侧眸瞧她,将人揽得更紧些。
“阿月的事你放心,我虽心焦,也知此事断急不得,至于我那徒孙……”荡尘唇角一勾,淡声开口:“便麻烦仙尊一趟了。”
“残魄难寻,更妄论天地间黎民千万,落入其中,踪迹难寻,而且,还是个青稚孩童......”
她垂下眼,呢喃道。
白以月闻言颔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摩挲着袖袍,说:“三月后,白尘的神魄回归上界,极北之地,界洞将会虚弱无比,神君带着时生前去时,切莫小心,她的意识虽然消弭,归元混沌,但残念还未完全散去......至于宁安——我定尽力而为。”
“我自然信你。”
耳边的话音带着些担忧,荡尘笑着望向白以月,低低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放开她,后者咬唇,轻轻凑到她耳边。
夜色如水,满地婆娑树影,两人的发丝在凉风中纠缠散乱,花枝般交错。
“阿尘。”
白以月眼睫微垂,与思念了千百年的人对上视线。
一双手突然插.进她的墨发,两人额头相抵,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气息交融的吻。
.
人界。
二十七城中,济明因地少人稀,向来是最不起眼的一座城。
但今日,这里却迎来了一场极为热闹的盛事,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许多百姓走出家门,前往李府贺喜。
“大娘,城内是有什么喜事么,怎如此热闹?”
此时正值修仙界五大宗门的收徒大殿,许多有资质的修士不远万里前往三洲五郡,就担心误了时辰。妇人见面前的女修气息玄妙,应该也是身怀仙骨之人,怎么还在城内?
她心有所惑,奇怪地看了白以月一眼,这才笑着说道:“小城主降生,大家都想去城主府沾沾个喜气,所以才出了门!”
白以月闻言,疑惑开口。
“小城主?”
“是啊......”
那妇人哎哟一声,几步凑近她,煞有介事道:“姑娘外地人,不知道!我们城主可是个大善人,好官!可惜之前紫玉山一战,她亲赴战场,受了重伤,以至于落下不孕之症,多年无女,但年初时不知怎得,天降紫云,在城主府上空多日未散,不出几月,便传来了好消息啊!!”
“如今城主诞下贵女,我们自然高兴的很!”
白以月听了这话干笑一声,暗道这样的异象的确少见。
想着自己来人界的目的,她掐指一算,日子好像也对的上。
“哎?人呢?”
街边,妇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刚刚和自己交谈的姑娘身形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一般,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双手突然猛地一拍,恍然大悟。
“原来是修士......”
她刚要转身离开,去往城主府贺喜,便发觉城门口来了不少人,穿着华丽衣袍,神色恹恹,似乎还在骂着什么。
“这天青宗也是奇怪,说好的收徒,如今,还没等到我们踏进修仙界一步,就被遣回去了...欸——”
“谁说不是,延了二十年,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人担心开口:“你说,莫不是天青宗不收徒了?”
“怎么可能?我看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误......”
妇人看着她们几人从身侧经过,嘴里不停说着,听清楚这些话后,她反应过来,不由得眉间一皱。
“天青宗的收徒大典竟然延后了?!”
......
天青宗。
夜色渐渐褪去,晨光无边蔓延,山中各峰万籁俱寂。
轻英站在峰顶的沐雪亭中,仰目送走荡尘二人,眸中深沉。
她垂首,长长叹出一口气:“白掌门,姚神君此去,极为凶险。”
身旁,白以月长身玉立,闻言,她转过头去,见人面上难掩担忧,忍不住笑着劝慰,道:“乾清,神君之能,你我再也清楚不过,她们定会化险为夷。”
“上界神秘,古籍中的记载寥寥无几。”轻英并没有放下心来,她抬眼望向远处极远的天际,说:“希望如此罢......”
第188章 折玉
极北之地。
界洞中,一丝轻盈雾气突然出现。各色灵光凝聚,须臾萦绕在它的周围,带着它缓缓前进,犹如意识迷蒙的鬼魅。
良久,便悠然来到界洞最深处,穿过一层潋滟光罩后,彻底消失不见。
......
“师尊,这便是上界?”
姚月走出一扇图案繁杂的石门,入眼便见星海无尽。
她不由得仰头怔然,道:“此地......着实神迹。”
荡尘顿住脚步,回头瞧着自家徒弟颇有些好奇的模样,眸底含笑。
“不错。”
她缓声道:“阿月,你我需寸步不离才是,前方乃界主所居之地,内有囚仙台,威压太重,孤身行不得。”
姚月闻罢,几步走上前,与荡尘并肩而行。在她们身前不远,一道细细窄窄的玉质廊桥倏然出现,刚迈上去,便有金光点点环绕在身。
“小心!”
荡尘冷下眸,甩袖将这些金光散去。
“主人,你终于来了。”
笑意清浅的女音在耳边响起,姚月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光洞,袖中指尖轻顿。
道气法则如此强烈,是界主的气息。
“......白尘?”
她淡声启唇,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你曾囚我师尊,残害下界生灵,如今身死,又要搞什么把戏?”
这番话毫不留情,带着几分寒意。
“住口!”
白尘像是被刺痛了什么,她讽刺一笑,沉下声来,话里狠戾。
“你个臭丫头懂什么?”
“小小年纪,你还没有降生时,本座便已入主上界,就连你的师尊也不及本座年岁。”
平生第一次,姚月听人这般唤她。
她的眉眼没什么愠色,反而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语气温和。
“那又如何。”她说。
女人唇角轻翘,眼底似有化不开的浓重情绪。险诸福
“姚月,你难不成在想你那个死去了道侣?”白尘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威压和冷冽,竟忽而大笑,无数的星云流动,在她们身边翻涌。
“小心!”
荡尘将姚月护在身后,持剑斩散刺来的气劲。
白尘见状,利用残念最后的力量,将她掠到了道台外。
这里是囚仙之地,此时,已无一丝肃杀气息,反而静谧安宁。
但隔着一层结界,道台所在的空间却罡风肆虐,天地法则穿梭其间,即使是元道境,稍有差池,也会尸骨无存。
荡尘见姚月身在其中,语气难掩焦急:“阿月——”
“你担心她?”
神魄渐渐湮灭,白尘的虚影幻象徒然出现在身后。
荡尘转身,被她挑起下巴。
身前,女人的气息已是愈发虚弱,几乎透明了。
她虽是天地生养的灵兽,将死之时,竟也与世俗凡人一般无二,甚至没有机会遁入轮回。
“主人,我要死了。”
她蹙眉,极轻极弱地说道。
荡尘冷淡望她,扔开她的手:“恶有恶报,你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太多。”
白尘笑了,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水泽潋滟。
“那你会伤心么?”
她低声问,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九尾狐的尾巴在她的身后露出,神秘,强大,竟也有些神性。
伤心?
荡尘愣住,半晌没有作声。
得到不回应,眼前的虚影黯淡更多。
白尘歪头,依旧弄不清自己的心绪。
她伤害过她,却依旧对这人有隐隐的悸动和占有欲,是什么缘故?她不清楚。
她只是一只小小的灵兽,没有人性,也无所谓善恶。
但错就是错。
她的确是一个....
一个满身罪孽的人啊!
“主人,我好像有些......”
白尘神色有些恍惚,她抬眸,话还没有说完,身形便彻底消弭。
无数的道气在空中散开,没给人一丝反应的机会,眨眼间,眼前便空空荡荡,毫无一人。
荡尘低头,轻叹了一口气。
“死了........”
她眸色怔怔,忽而惨然一笑,垂下眼。
“死了好。”
......
道台是下界气运之源。
它的力量维持着天地阴阳,生死轮回,理应存于上界,不为人意所控。
但自第一只灵兽得道飞升后,白尘贪念长生,吸收道台之力为自己所用,它便成为了助纣为虐的工具。
——气息每黯淡一分,便需要从下界献祭生灵弥补。
白尘不想要法则察觉到道台的异样,否则,即使身为界主,是世人口中的“天道”,也会被规则无情抹杀,身死道消。
但贪念,一旦开始,又如何中断。
从一座荒芜的山,到残害下界无辜,献祭生灵以万数,皆是为此。
“大道无情。”
姚月站在散发着黯淡白光的道台前,身上的白衣已是破破烂烂,道道血痕遍布。
她却丝毫不在意。
女人低头,将手按在莹润的圆玉上,眉目平静。
有道气从她的手掌涌出,连续不断没入道台。
磅礴威压瞬间散开。
界外,正为自家徒弟担忧的荡尘眉目一松,失力般跌坐在地,她倚着结界,笑着闭上眼睛。
上界,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
.
“神君!”
天青宗,轻英正与白以月焦急等待着。
两人见荡尘迈入大殿,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皆心中一紧。
“时生现在何处?她......”
“道台承认了她。”荡尘瞬间来到白以月身前,看她神态难掩担忧,莞尔笑道:“以后,这天下恐怕要多一位元道巅峰的神君了。”
“好啊——”
轻英抚掌大笑,声音在大殿中蔓延开来。
......
白以月眉眼弯弯,顿了顿,有些奇怪道:“既如此,她为何没有回宗?”
“突破至元道巅峰,需要极其丰沛的道气,在突破后,还要稳定神息,下界道气稀薄,远不如在上界闭关,事半功倍。”
“这......”
轻英蹙眉:“要多久?”
荡尘拢袖,淡声启唇:“二十年。”
二十年。
这也太久了。
大殿中,轻英闻言举目望去。
天色朗然明净,山峰连绵,殿宇错落。
这样的景象,为之付出心血,甚至献出生命的,又有多少修士凡人呢?
她低叹一声,无端想起那个有着一双琥珀眼瞳的人。
卿云殿前种的梅花又开了,可惜,再也等不到那倚窗而望的少女。
……
视线模糊,耳边钟声响起,是青城城内日暮的声音。
那钟声漫过连绵起伏的山峰,来到天青宗内。线祝富
飞鸟受惊,长翅铺展飞越千里,羽毛也变得苍老而乌蒙。
它落在青城的一家客栈上,眼珠转着,似乎在偷听——
“这人也太多了!!”
客栈内,一名高挑的女修穿着黑衣,眉目青稚,她用手支着脸颊,懒洋洋地看向身侧的友人,不满道:“我们可是城主的孩子,这破烂地方,也能睡人不成?”
话里,满堂附和。
“就是就是!”
“要不是天青宗的姚神君今日也要收徒,谁愿意来这种地儿!”
“陛下也是,为何要这样安排?”
“......”
嘈杂人声中,有男修提高声音,对坐在一旁的女修开口,态度恶劣:“你怎么不答安姐的话?!”
他是墨衣修士的手下,见这小城来的青衣女子从始至终瘫着一张脸,冷冷淡淡,不由得挑刺似的启唇:“济明这种穷乡僻壤,竟也有身怀修仙资质的,怎么清高成这样,连个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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