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奚点头。
“什么意思?”女人追问。
柏奚终于露出她这个年龄本该有的青涩,小声道:“就是……做?”
“做什么?”裴宴卿也在她面前找回了一点年上的自信和游刃有余,故意逗她。
柏奚支支吾吾,含糊地吐出一个“爱”字。
裴宴卿又一次喝水。
缓了缓,她再次问道:“你不害怕吗?”
柏奚摇头。
“以前有经验?”
柏奚继续摇头。
“那你……”裴宴卿的声音微不可察地低了些,仿佛自己也问不下去了,“胆子这么大?”
柏奚抬起头看她,目光清澈,像溪水打磨的清透鹅卵石。
“我胆子不大。”
“哦?”
柏奚直视她的眼睛。
“大概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不怕。”
裴宴卿将水杯杯口倾斜,发现水已经被她喝光了。
她清了清嗓子,泰然自若地起身去餐厅倒水,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扶在岛台慢条斯理,柏奚在她身后说道:“而且你的旗袍我试过了,我骗了你,胸口那里对我来说,有些大了。”
裴宴卿呛咳起来。
她、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柏奚非常知道。
而且她很诚实:“你身材比我好,如果我们俩睡觉,应该是我赚了。”
水杯注满,自杯沿溢了出来。
柏奚提醒:“裴老师,水,流出来了。”
裴宴卿连忙关了直饮水龙头,两手撑在岛台轻轻地喘匀了气,平复躁动的心跳。
“你……”她直觉这个话题再聊下去败的一定是自己,柏奚坦荡,她心中却有鬼。
裴宴卿喝了满满一杯水,又接了一杯走回来坐下。
她另起话题:“你刚刚说我做亏本生意?”
“是。”柏奚道,“我和你结婚,对我的益处自不必说。但对你来说,我不能为你带来经济价值,仅仅图我的肉.体,我们最多算等价交换,你还略胜一筹。”
裴宴卿让自己脑子过滤掉她的后半句话,挑眉反问:“你说你不能为我带来经济价值?”
“对。”
“那你知道什么叫做婚后共同财产吗?”
柏奚神色一怔。
裴宴卿道:“我们结婚以后,你所有的收入我都可以分一半。我赌你会大红大紫。”
柏奚垂眸沉思,似乎被她说服了。
这样确实是一种方法,她虽然不能签约她的公司,但照样可以为她挣钱。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那你的婚后收入我不也可以分一半吗?你挣得比我多多了。”
“……”
小孩还挺不好糊弄。
这样也好,不容易吃亏。
裴宴卿勾唇,哄骗她道:“我不想努力了,不行吗?”
柏奚:“……行。”
裴宴卿越说越心情舒畅,慵懒道:“我就想在家吃你的软饭,不行吗?”
柏奚哑然片刻,认真点头。
“行。”
她日后若是借裴宴卿的势,养着她也是应该的。
但裴宴卿需要自己养吗?以她的资产,还有她妈妈和父亲家的,她躺几辈子都吃不完吧。
算了,可能她的软饭更香吧,毕竟是新的收入。
裴宴卿端正神色道:“柏小姐,你还有别的疑虑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去公证了?”
“没有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希望立刻公开,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妻子,还是暂时保密,我们隐婚。”
柏奚没有经过多少犹豫,道:“先保密。”
她还是想先一个人闯一闯,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实在不行,也不会为难自己。
毕竟她进圈,不是因为有一个演员梦,更不是想向谁证明自己。
裴宴卿应好。
柏奚说:“裴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或许有些冒昧。”
熟悉的问法,裴宴卿饶有兴致地答了声:“你问。”
柏奚问道:“如果我继续不理那些人,而有的人又很想得到我,我会被绑架吗?”
裴宴卿失笑。
“虽然每年圈内爆出来违法乱纪、甚至进局子的都不少,但是公然绑架女星这事还没有听说过。”裴宴卿观她神色认真,仿佛是真的担心,放缓了语气,柔声道,“别担心,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快捷拨号会不会设置?”
柏奚点头,却没有把手机拿出来。
她脸上也没有出现如释重负的神情,一切如常,对刚刚的问题反应不在正常范围内。
裴宴卿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柏奚见她坐在沙发思索,主动打破沉默:“裴小姐,我们去公证?”
裴宴卿起身说好,微信叫了助理进来。
“娜娜,把柏小姐的旗袍送去改一下,胸围改小一些,别改太多,微调。”
问娜打量的目光刚要落在柏奚身上,手机又震了下。
裴宴卿:【别乱看】
问娜:【嗻】
啧啧,原来裴姐也会吃醋。
问娜提起装着旗袍的纸袋子,恪守本分,余光都不带瞧柏奚一眼的,站在了裴宴卿身后。
柏奚家就在附近,但是白天人多眼杂,裴宴卿让问娜用自己昨晚开来的车送她回去,她叫了司机,坐平时常用的车回家。
两人在公证处会合。
裴宴卿准备了衣服,柏奚就没有再作打扮,白色衬衣,直筒牛仔裤,下摆妥帖地扎在裤腰里,素面朝天,依旧唇红齿白。
老天爷赏饭吃,没道理可讲。
律师很专业,起草了婚前财产协议。裴宴卿早就有所准备,资产清单都事先列在协议里了,柏奚只需要填她的就好。
柏奚却面露犹豫。
裴宴卿坐在她身边,温柔问:“怎么了?”
对面的律师也投来目光。
柏奚摇头说:“没什么。”
公证书一式三份,双方各存一份,到时她的财产裴宴卿都会看到,现在自己不让她看有什么意义?
柏奚开始填写,不避着对方。
裴宴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随着她的指尖键入,一行一行往下看。
女人眉梢稍显意外地扬起。
看来她这位未婚妻身家颇丰,只是……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为什么……
新打印出来的婚前协议带着油墨香气,二人确认无误,一起去公证。
在向公证人保证协议出自本人真实意愿时,柏奚才忽然生出一种要结婚的真实感。
太快了,从求婚到答应,到公证和领证,今天过后,她就会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
那个人会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
即使她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只是各取所需。但她终于也有属于她的港口了,她可以将她的锚定在这里,停泊靠岸,风可以避,雨可以遮,不用流浪在大海上。
柏奚:“我愿意!”
公证人:“?”
公证人:“……只要回答是就可以了。”
柏奚有些耳热,低声道:“是。”
公证人:“可以再大声一点吗?”
柏奚面红耳赤,根本不敢看身边的女人,提高到正常音量道:“是。”
裴宴卿用力掐住自己的虎口,才让自己的笑容不至于太过放肆。
出了公证处,裴宴卿抬腕看了眼时间,浅笑道:“柏小姐,我看你也挺着急的。民政局还没下班,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领证?”
第八章
裴宴卿期盼从她脸上再次见到羞窘的神情,她认识她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雪域南山》里因为央金线篇幅所限,柏奚基本没有谈恋爱的剧情,只有一个不重要的青梅竹马,后面她成了部族首领就更没有表现少女情怀的一面了。
事实上导演柳牧曾经试图让柏奚展现甜甜的恋爱,不用真黏黏腻腻地和青梅竹马谈,只需要拍一条看见心上人闪闪发光的眼神就行。
但是柏奚试了很多次,她做不到。
她的眼神丰富到厚重,能承载所有复杂的家国情绪,唯独缺少情爱。
很多年轻演员由于阅历浅,情感积累不足,可能在片场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柏奚共情能力极强,文化水平高,剧本理解到位,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天赋,让她在镜头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情感自然而然地生发,游刃有余。
按理说就算她没谈过恋爱,看过那么多的文艺作品,总能想象出一二。
柳牧把柏奚叫到跟前,悄悄谈话:“你长这么大,就没暗恋过谁?回想一下当时的感觉?”
柏奚摇头,诚实回答。
“通常都是别人暗恋我。”
“……”柳牧语塞,道,“那不通常呢?”
“明恋。”
“……”
这段对话柳牧曾经在和裴宴卿闲聊时随口提起,裴宴卿笑弯了眼睛。
她挥手让助理出去,陷进办公室的沙发里,打字问道:【然后呢】
柳牧:【又试了两条,没过,就放弃了】
柳牧:【还是个小孩,不能要求人十全十美不是?又不是谁都是你。她是个好苗子,但还有点小毛病。我这时间有限,以后有机会要是你俩合作,点拨她一下】
裴宴卿没想到还没合作,她就先把人拐回家了。
可惜的是,即使今天她们就会成为合法伴侣,她这位未婚妻依旧对她没有半分情爱的喜欢。
——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领证?
面对她的调侃,已经冷静下来的柏奚意料之中没有再给出类似羞涩的反应。
“旗袍改好了?”柏奚问。
“还没有。”
“那我们就这样领证?”柏奚看了看裴宴卿的打扮,她衣着总是得体,长裙优雅,廓形西服外套披在肩头,白色一字带凉鞋,站在街头直接可以出片的程度。
……也不是不行。
反正自己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装扮有没有所谓。
“需不需要我化个妆?”柏奚出于礼貌问道。
“……”
裴宴卿沉默几息,自若笑道:“我开个玩笑,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下午吧,我们先吃午饭。”
“我们一起?”柏奚看起来很诧异。
“柏小姐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分开用餐?”
“那就分开吧。”柏奚点了点头。
“……”
问娜在旁边目不忍睹。
好薄情一个柏小姐,裴姐说出这句话肠子都悔青了吧。
“我们再约定下午碰面的时间地点,要不还是那家酒店?”柏奚道。
“……行,我派车送你回去。”
“谢谢。”
两人再次分开行动。
裴宴卿坐在阿尔法保姆车里,用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哀怨地问助理:“娜娜,我是不是年老色衰了?”
问娜立马:“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裴宴卿被她逗笑,收起小镜子,叹气道:“她真是铁石心肠。”
问娜机灵接话:“不正好让您这棵铁树开花。”
裴宴卿很轻地笑出声,眼睫一低一抬,瞥过来的眼神似嗔非嗔的,中和了她脸上的清冷感,叫人骨头都酥了一下。
问娜摸了摸自己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
再去看对方,裴宴卿已经端正坐好,准备闭目养神,声音平和道:“到了吃饭的地方叫我。”
“好的。”
问娜在旁边静音玩手机,偶尔看向裴宴卿阖目的侧脸。
其实裴宴卿睡着的时候和她的母亲更像,五官至少有七分相似,她的脸部线条更舒展柔和些。如果她和裴椿做相同的表情,足以达到和年轻的裴椿“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她在大众眼中肯定比不上时代滤镜三尺厚的裴椿。
所以裴宴卿一直努力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和裴椿区分开来,包括戏路,包括表演,甚至平时的穿着举止。
这件事已经刻进了她的潜意识里,一旦察觉不对,就会立刻做出调整,哪怕压抑本性。
问娜停下玩手机的手,忽然想:拥有这样一个巨星母亲,其实裴姐也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吧。
她平庸,别人会说她浪费了母亲的基因。
她优秀,别人会说她一味模仿,而且比不过裴椿,还是妈妈更有魅力。她将顶着“裴椿的女儿”的光环,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
所以为了成为裴宴卿,成为自己,她同时舍弃了另一部分的自己。
保姆车稳稳地停下来。
“裴姐,到了。”问娜小声提醒。
裴宴卿睁开眼睛,接过来问娜手里的外套披上,弯腰下车,鞋跟踩在酒店门口迎宾的红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问娜随后跟上。
改好的旗袍中午由专人送过来,裴宴卿画好了妆,换了辆车前往柏奚所在的宾馆,并让自己的造型团队和摄影师坐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柏奚开门,被走廊里提着小箱子推着大箱子的一群人吓了一跳。
裴宴卿介绍道:“这是我工作室的化妆师和造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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