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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晏站在旁边，疏懒地倚在椅背上，抱着手看他，一言不发。
司焰插着兜，表情倒是也很闲适，像是回到家。他没在大厅里闻到什么信息素的味道，也没闻见什么血腥味，裴子晏身上看起来很干净，过去的几个小时可能发生了些什么，但应该没他想的那么深入。
他搞不懂他的假外甥怎么如此死心塌地，不过他向来尊重他人命运。
“你的东西。”司焰长臂一勾将手中的笔记本扔了出去，裴子晏抬手稳稳接住，正好握在书籍，他就这这个姿势翻开到最后一页，他刚刚记了笔记那里，笑了一下。
他视线在操作台搜寻一番，看见了放在台面另一边的笔，俯身越过塞维尔去够那只笔，塞维尔扶了他的腰一把，帮他把笔拿了过来，放进他手里，然后注意到了那个笔记的封面，视线再没挪开。
裴子晏直起身，在“公平”那两个字后面画了勾，将笔合上，扔回桌面，那笔很圆，从倾斜的桌面滚着，又要掉到地面，却被塞维尔稳稳接住，放回了它本身在的凹槽里。
司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感觉很微妙。
裴子晏从笔记中抬起头，说：“我们现在去耀地星，你——”
“我也要去。”司焰说。
裴子晏不意外，从发现司焰就是克林克起，他就知道司焰一定会跟着他走下去，但他尚不知道司焰为什么要去溟水星，但是这个结果他乐见其成，因为他本来也没准备放走司焰。
对方戳穿了他的身份，把人留下是最安全的选择。
之前在星舰里发生的事情，裴子晏跟塞维尔讲了部分，他掐去了跟坟墓有关的部分，因为他不知道这会不会让塞维尔难过，而且塞维尔也没有要提的意思，所以他只讲了关于司焰知道自己不是裴子晏这一点，所以让司焰留下是他们俩共同的决定。
计划进展顺利，裴子晏愉悦微笑，“那我们就出发吧，我们应该会比原定计划早到耀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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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笔记
私舰开始平稳地行驶，为连续的跃迁做准备，裴子晏以及摸清了私舰的构造，为司焰安排了房间，让他自己回去休息。
大厅又剩下他和塞维尔，他又翻开笔记，看那些他看不懂但熟悉的文字。
因为没有人，裴子晏也放肆起来，他将塞维尔从坐位上挤开一点，拥挤地跟塞维尔坐在一起，将笔记递到他面前。
“你没有拿到这本笔记吗？”裴子晏问。
塞维尔摇头，又从他的问句中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您记得这本笔记？”
裴子晏点头，一页页翻着笔记，“暂时想起你送我这本笔记的事情。”
裴子晏翻得很快，塞维尔看不清笔记上的字，却还是错不开眼，“你的东西都被你的管家带走了。”
“管家？”裴子晏有些意外，他想前自己在最近一个梦里也提到了管家，但当时他没太在意。
不过他记得自己对于那个管家的评价：智能生命，像个傻子，不太健全。
塞维尔说：“他很奇怪，会严格执行你的命令，不跟你以外的任何人说话，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你也从来不向人介绍他。”
裴子晏挑眉，听起来不仅这个人奇怪，他自己也很奇怪。这人跟他应该很亲密，但他现在毫无线索，甚至不记得这个人，也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裴子晏将笔记翻回第一页，指着第一行最后一个被逗号隔出来的词，朝塞维尔说：“你的名字，Seville。”这个词用的是“塞维尔”原本的拼写。
塞维尔伸手去摸自己的名字，指腹贴着字迹滑过，像是在感受书写他名字的笔记。
裴子晏的手指往下滑动，指着最后一行的最后一个词，也是被逗号隔出来的，“也是你的名字。”
他说着又往上挪了一行，那一行最后一个也有一个被逗号隔出来的词，但是他不认识的字体，“既然是我写给你的，那你应该认得这种文字？这个隔出来的词跟你有关吗？”
塞维尔目光落在裴子晏指着的那词上，下意识读出了那个词，“卡谛礼……”
“卡谛礼？”裴子晏好奇地看塞维尔，跟着读了一遍，这个读音在他的舌尖的走动让他感觉极为熟悉，他的发音也比塞维尔的更庄重，好像是一种长年累月形成的发音习惯，但他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直白地问：“什么意思？”
塞维尔看清了裴子晏指着的那一行字，也看清了下一行，他抬眼看裴子晏，眼底压抑着浓重的情绪，伸出手从裴子晏手中抽走了笔记。本该早就交给塞维尔的笔记，此刻才真正到了他的手里。
他低头从第一行开始看，第一行很短，只有一句话，他一眼能看透意思却看了很久，甚至红了眼。
裴子晏发现了他的异常，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会让塞维尔如此难过，他只能伸手环抱着塞维尔，轻轻拍他的肩，温柔地安抚他。
塞维尔将第一句话看了许多遍，像是连笔画也要看进去一般，他似乎想透过那些笔画看清当初这些字是怎样被写下。
他捧着笔记，安静地看，看得认真而缓慢。裴子晏安静靠在他身上，挂件似的搂着他的脖子，他一时看不出塞维尔在想什么，但也没有出声打扰。
塞维尔安静看完了第一篇记录，单手将笔记合上，空着的手反过来握住裴子晏的手，然后将光洁的手背牵到自己的面前，轻轻吻了一下。
吻轻而柔，像是海水从他手背温和地流淌，塞维尔的神情虔诚而倾倒。
“我写了什么？”裴子晏又问，塞维尔的举动让他更加好奇。
塞维尔抬头看他，静默不语却情切，满眼都是干净的索求，裴子晏也看着塞维尔，他发现塞维尔虽然红了眼，但心情变好了。
塞维尔不回答他的疑问，只是说：“等你想起你就知道了。”
裴子晏更好奇了，反手握住他，指尖去勾他袖口，将他制服底下的白衬衫勾出些许，“你……读给我听听？”
“我……”塞维尔捏住他的指尖，不让他勾他的袖口，“读不出口。”
让人难过又读不出口，裴子晏一脸惊讶，想不出能是什么内容，任由他揉着指腹，小心翼翼道：“那你喜欢吗？”
塞维尔仍握着他的手，指腹贴在他的大鱼际上，低声说：“喜欢。”
让人难过又读不出口，却又喜欢。
裴子晏更加猜不透了，又无法逼问塞维尔，“反正我已经回来了，笔记也交给你了，刚刚好。”
塞维尔进一步去捏他掌侧柔软的大鱼际，那里脂肪丰腴而柔软，淡淡道：“是，您回来了。”
裴子晏伸手去拿塞维尔手里的笔记本，塞维尔的手一松，任他抽走了。他翻看那鸡脚一样的字，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皱着眉深思。
塞维尔好整以暇地看他皱眉，好像在看他鲜活地活，看得格外认真。
裴子晏仰头对上他的目光，绿色的眼睛看着蓝色的眼睛，都各自带着复杂的情愫，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痛苦和难过。
裴子晏笑起来，“这样真好。”
塞维尔不解，但伸手抱紧了他。
裴子晏将笔记收起，假意板着脸，真像是位严格的老师，嘴里的话也肃然，“没收了。”
这一次，塞维尔的面上真真切切地漾起一个很浅很淡的笑，虽然那样的不明显，但裴子晏却看呆了，心跳窜动，体温升高。
他克制着这一切的蠢蠢欲动，但又鬼使神差地将本来就要说的话压低了声，带着气声，“这么喜欢，那我再给你写点。”
他绿色的眼睛里跃动着些令人着迷的亮色。
两个人都鬼迷心窍，神弛智走。
但操作台上，巨大的光幕此刻不合时宜地亮起红点。
塞维尔和裴子晏同时看过去，私舰的监测半径内出现了红点，说明周边出现了别的人，但很快红点不再是一个，变得更多。
裴子晏机警，意识到是有人跟踪，“是谁？”
塞维尔不答，他起身将裴子晏拉去旁边的椅子上安放好，安全带自动扣上，“坐好。”他低声嘱咐。
叮嘱完裴子晏，塞维尔坐回位置上。私舰的跃迁早已经加载好，看着光幕上密集的红点，塞维尔按下了开始跃迁。
警报声响彻整个私舰。
“警告——10秒后开始跃迁，请船员寻找最近的位置固定自己。”
数到“7”的时候，裴子晏长长地伸手勾住塞维尔的小指。
数到“5”的时候，司焰接到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勉强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固定。
倒计时归零，舰身在漆黑的长空里划出一道裂口，瞬间消失，留下了身后密密麻麻地舰队。
元易时的表情呆若木鸡，他奉命来找裴子晏。第一次被不知道的人半道截了胡，而这一次，他循着宫戾给他的信号追过来，结果那艘私舰上刻着莱恩家的狮头，他想不认识都不行。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追，再追下去像是他要跟塞维尔抢Omega。
元易时只好战战兢兢地联系宫戾，等一个回复。
宫戾的回复很简短：去耀地星待命。
元易时一头雾水地出发，不知道为什么目的地突然变了方向。
塞维尔的私舰连续跃迁四次，将跟踪的人甩得无影无踪，跃迁结束他们已经靠近梅耶尔星云了，剩下的旅程只需要正常行驶。
在裴子晏目前的记忆里，他是第一次看见梅耶尔星云。梅耶尔本来是一团翼状星云，她的两翅承载着两颗特别的星球。
右侧是耀地星，这是缄默守望之地，是一片宗教的沃土，帝国所有的宗教你都能在此寻得起源，教士在此缄默修行，守望神降。
左侧是传说中的溟水星，是他此次的目的地。传说里溟水星是承载生命之水，接纳万物之渊，但传言中它早已塌缩或是爆炸，被撕扯进了域外。
所以，此刻裴子晏只能看到梅耶尔星云的右翼的幻光，玫瑰色的星尘勾连成雾，隐约能看出羽翼的形状，而那光辉行至左翼，就被黑暗拦腰截断，吞噬一空。
而他要跨越这黢黑的阻碍，回到那颗蓝色的星球。
跃迁完全结束，安全带自动解除，裴子晏站起身，又一次问塞维尔，“刚才是谁？”
“元易时。”塞维尔答。
“他？”裴子晏不解。
塞维尔站起身，下意识地摸自己腰腹的侧面，这里有宫戾植入的追踪器，“是宫戾派来的。”
裴子晏略一思索，问：“宫戾知道匹配度的事情了？”
塞维尔默认了。
“但按道理，表面上你只是捎带我到耀地星而已，没有其他交集。”裴子晏皱着眉，“宫戾疑心严重到这种地步？”
塞维尔没来得及回答，司焰从通道中走了出来，他从接连四次的快速跃迁里察觉了些不寻常，“发生了什么？”他警惕地问。
裴子晏看着他解释说：“甩掉了一些尾巴，已经到梅耶尔星云了。”
“尾巴？”司焰很敏感，“我做得很干净，不会有人跟着来，那是谁的痕迹漏了？”他的目光落在塞维尔身上，话音一顿又继续，“目标是你，你被跟踪了。”
司焰是好心提醒，他说完裴子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塞维尔到了没多久，元易时就跟了上来。但裴子晏看向塞维尔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不意外。
“你知道？”裴子晏偏头看他。
塞维尔承认：“知道。”
看塞维尔的神情，司焰略一思忖，皱眉问：“你是故意泄露的？”
塞维尔没有回答司焰的问题，甚至也不看他一眼，他的沉默如静夜下落雪的针松，司焰也无法从中看出他的想法，对方也的确没有义务向他解释。
“好吧。”司焰耸肩，“只要别让我一落地就进星际监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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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001 离开】
我的离开让你难过吗，塞维尔。
你已经知道我要离开了，我不知道还能留给你什么，只能把能给的都给你。戈尔和艾绒听见我的安排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不明白。
想到我离开你就会忘了我，我有点不太舒服，你让我写一些记录留给你，以免你忘记，但是我有点犹豫，我不再回来了却要你一直记得是否太……残忍？用你们的话是这样说的吗？
但不管怎样，我已经开始写了，也不一定会给你，先这样吧。
就像我说过的，在我的世界里，是有人负责记录我的一切的，但是我没法让这个人存在，这个人是卡缔礼。
……你听说过吗？戈尔也有的卡缔礼。
至高的独一，卡缔礼
如果可以是你就好了，塞维尔。
第76章 定位
裴子晏倒是很快想通了塞维尔把位置信息透露给宫戾的意思。
宫戾向来多疑暴虐，对于宫戾这样的人，适当顺从对方的探究欲确实可以降低对方的警惕，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但他心底却不太高兴，他理解了之前司焰说的，监视是“超出边界和底线的行为”。他感觉自己边界和底线同时被宫戾践踏了。
“不会，你放心。”裴子晏替塞维尔回答了司焰，他并不在意司焰心里的担忧是不是真的能被他这句话抹消，说完就朝司焰投去一个送客的眼神。
司焰翻了个白眼，识趣地走了。
裴子晏的目光在飞船逡巡一周，又在塞维尔身上大张旗鼓地扫过，企图寻找丝毫关于追踪器的线索，但一切显然是徒劳，他问：“在哪？”
塞维尔保持了自己那诡异的沉默，看着裴子晏的神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裴子晏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只是抓耳挠腮地想知道答案。
塞维尔一向很坦诚，此刻的沉默让裴子晏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心底有了些猜测。
“在哪？”他又问了一遍，同时指尖抵着塞维尔，将人按回椅子上。裴子晏用的力气不大，但塞维尔极为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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