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感想?
冯黎尚且卡在电梯角落里,不想如同曾色如舒雁子掉下去。万一撞到海平面上,冯黎都不敢想自己会是半身不遂还是高位截瘫。
而曾色如抱着舒雁子,直愣愣与海平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过高的重力势能在曾色如撞击海面的一瞬间发挥作用,反作用力叫曾色如五脏六腑都快移位。
巨大的疼痛让曾色如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当她回神时,被她紧紧抱着的舒雁子已经和她一同被海水淹没。
曾色如想动起来,别的不说,好歹先上岸。
但她一动,她的血液也跟着动,腥甜涌上喉间,血好像在争先恐后地从嘴里冒出来。
血液像蛋花汤一样晕染开。
周边的海水被染成其他颜色。
曾色如已经很久很久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她难免感到抱歉,如果她能再坚强一点,就可以带领舒雁子离开大海,而不是被活活淹死。
海中,舒雁子已经有些喘不来气儿。
小女孩白嫩的脸被憋得通红。
曾色如还想挣扎一下,反倒是越来越下沉,压根浮不起来。
舒雁子不会水,第十层涨水时是何亦可帮助舒雁子离去。
可惜现在没人帮她。
舒雁子曾色如自觉要死在这儿。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一个接一个浪头又凶又狠地打过来,舒雁子和曾色如被高高卷起,随海浪一起卷上岸。
舒雁子呛了几口水,来到岸上咳了一阵。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很好,完好无损没有隐忧,全然没有其他不舒服。
舒雁子转头去看身边一起被冲上岸曾色如。
于舒雁子而言,这突如其来的浪时她的救命恩人;于曾色如而言,这不亚于一场酷刑。
即使海浪来得突然,曾色如从始至终没有松开怀抱舒雁子的手。
由于被曾色如紧紧抱着,舒雁子一点儿也没感受到海浪的凶猛。
另一方面来说,就是曾色如替舒雁子承受了海浪的冲击。
舒雁子刚一转头,就见好多好多粘腻的液体,糊了她满手满身。
曾色如急促地呼吸,然而血堵塞了她的口鼻,她越着急,越无法捕捉气体。
舒雁子立时站起身,一巴掌打在了曾色如脸上,将曾色如的脑袋打偏过去。曾色如脸一斜,血水止不住地出来,却将将好留下一部分空隙给她呼吸。
这下曾色如可以吸入新鲜空气了。
然而杯水车薪,游泳池放水时速为100立方米每分钟,注水时速却只有1立方米每分钟。
收支不平衡,曾色如的死亡已成定局。
方才海平面上那一撞,曾色如的脊骨直接被撞断,再加上海浪的冲洗,她能活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奇迹了。
如果有很好的医疗条件,曾色如实际上也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获救,更何况现下四周无他人,只一个学了医术没几年的小孩儿,又怎么能救她呢?
“嗬嗬……咕噜咕噜……”
曾色如嗓子里发出破风箱的声音,她的身体状况也和破风箱一样,生机只出不进。
逃出人体的气体把血水打出泡沫,小泡沫很快如同曾色如的生命般破损。
舒雁子救不了曾色如,只能看着她。
好多的血,如果曾色如去当血色喷泉的话,估计还能赚到不少钱。舒雁子不合时宜地想。
这笑话有些地狱了。
不过没关系,大姐姐曾色如马上就要下地狱。
哦,地狱好像是坏人才会去的地方,好人上天庭。诶?地狱和天庭是一个神话体系吗?
舒雁子的小脑瓜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舒雁子抓紧最后的时间记住曾色如,泪水混在血里。
舒雁子感受到曾色如一点点镇静下去,或许不该说镇静,用“寂静”比较合适。
曾色如好似把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出来了,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血液都被此刻的曾色如耗费光。
“……”舒雁子张嘴想说什么,直到曾色如彻底静默时,她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舒雁子满手都是曾色如温热的血,流出这些血的人在一点点变冷。
舒雁子看了眼大海。
现在是退潮的时间。
舒雁子想了想,把曾色如丢进了海里。
又是一个浪打过来,曾色如沉下去,很快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中。
就像海洋离开前把她吃掉了一样。
放在海岸边尸体会腐坏,还会被闻味而来的动物吃掉。虽然丢进海里也是这样,但眼不见为净,舒雁子可以假装自己想象不到尸体腐坏被动物啃食的模样。
她把小手放进海里清洗,属于曾色如的血液蔓延开一大片,这里的沙子是红的水也是红的,只有天上的星星是白的。
拍拍手,舒雁子将压根看不见的脏东西拍掉。
舒雁子摸摸小肚子,还是很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不对劲。
不知道是上天眷顾还是反科学,力的作用分明是相互的,可舒雁子奇迹般没有受一点儿伤害。
可能是守恒吧,正如打游戏时所谓的“队友祭天,法力无边”,因为献祭了曾色如的生命,所以剩下来的人才能安然无恙。
让舒雁子感谢曾色如的舍己为人。
阿门。
对着海祭拜了一番,舒雁子观察四周。
细软的沙子,无垠的海,黑昏的天搭配树叶间的点点繁星。
海边、黑夜、孤身一人的小女孩,很好,debuff叠满了,下一刻展开惊险刺激的小孩×屠夫大逃杀剧本,舒雁子都不会奇怪。
弱小可怜无助的舒雁子面临两个选择:一,原地歇息,等待天亮再出发;二,胆大妄为,趁着天黑赶紧走。
黑暗里隐藏了太多东西,势单力薄的小孩子又能做到什么呢。
舒雁子给自身的定位非常清晰。
小孩子应对风险能力弱,舒雁子现在是连踏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客观上来说,黑不溜秋的森林里指不定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危险生物,类似于老虎狮子什么的,都不用成年期,幼崽期就能置舒雁子于死地。
但舒雁子也不敢睡觉。
森林里温度下降很快,她如果睡着了,指定得一睡不醒。
幸好在第六层舒雁子休息了个够,一惊一吓虽然折磨她的身心,但她现在却没有疲惫到需要睡觉的地步。
可即使不睡觉,舒雁子也不能说安全。要知道森林里的动物可是很多的。
她数着地上的沙子,上面还有她拖曾色如去海里产生的痕迹。
海水不断冲刷着曾色如最后留下的痕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
同样代表曾色如的真正离去。
想着想着,舒雁子流下几滴泪。
随后擦擦脸,目光放在一旁的树上。
森林里会上树的动物不多,如果她能在树上呆着,她会安全许多。
舒雁子动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两只手两只脚外加躯干,头尾相接放置也不能绕树一周。
舒雁子没爬过树,她曾经做过最大胆的运动就是扇人巴掌。
凡事都有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安全,舒雁子努力调动四肢。
爬爬爬爬。
刺溜——
爬爬爬爬。
刺溜——
如此反复,舒雁子成功挂在离地一寸的位置。
爬树这件事儿,有点为难她舒雁子了。
舒雁子到底是小孩子,做不到某件事只会自己躲起来生闷气,一边怪罪自己没用,一边埋怨其他人不帮她。
但舒雁子又不是普通的小孩。
遭遇挫折,舒雁子暗暗骂了自己一会儿就打起精神,再一次对大树发起挑战。
又是几回合下来,大树获得碾压般的胜利。
不过挑战这件事儿,挑战者失败的次数多了,就会渐渐回出趣味来,慢慢掌握对敌的技巧,在一次次失败中积累经验,而后出其不意地制胜。
爬树和扫雷没什么不同,找准技巧、看准时机,多多练习,再加点运气,总能成功一次。
舒雁子学习能力很强,又摔了几次,她就成功掌握了爬树的技巧。
成功登陆。
很好很好。看着底下的沙岸,舒雁子满意地点点头。
舒雁子稳住身形,开始扯叶子打发时间。
夏日蚊虫多,尤其是海边,不一会儿舒雁子就被蚊虫叮咬了好几个包。
当舒雁子已经找到安身立命之所事,另一边,冯黎还在电梯里苦苦挣扎。
他有被关在小箱子里的经验,这会儿尚且可以四肢并用卡在角落,但这样的姿势对于长时间未进食的冯黎来讲,过于耗费体力。
汗湿的掌心与电梯内壁相接触,冯黎止不住地下滑。
他只能再用力往上。
电梯的底部随曾色如舒雁子她们一同掉下去,冯黎往下看,能看见黑漆漆的环境。
之前曾色如舒雁子掉下去的时候,冯黎隔了很久才听见撞击声,想来电梯距离底下有段距离。
没有曾色如相护,冯黎不敢想自己如果掉下去会是什么样。
可卡在电梯边上也不是办法,冯黎他知晓自己早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等他没力气了,那就是他的死期。
一滴汗顺着脸颊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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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到了,希望我能在真正的新年之前过签
第63章 变异
冯黎得想办法自救。
如若长时间待在电梯这角落里,指不定哪个瞬间他一松懈,就送掉了自己的命。
冯黎向来是珍惜命的。所以在遭受班上同学平白欺压的时候,他不会反抗,对于捕猎者而言,会挣扎的猎物才更有挑战性。冯黎不挣扎,故而很快摆脱。
又例如父亲将烟头按在他锁骨上、将厨房里的油垢塞进他嘴里时,冯黎也不会反抗。因为反抗会迎来更暴力的对待。
再或者说父亲想对他干一些不好的事情,冯黎也会承受。
可是那天他走在小巷子里被人抢劫的时候,冯黎就不会忍气吞声了。其他事情他能忍,是因为那不过是些皮肉之苦,但如果冯黎的卖身钱被抢走,冯黎的生命就没了保障。
于是冯黎趁谁都不注意的时候,将刀子藏进了书包。
一劳永逸。
很幸运,冯黎没有被任何人怀疑,毕竟他弱小、常年被欺压、不敢反抗。
凭借温顺绵羊的外衣,冯黎很成功地活着。
他总能在恶劣的条件下找到与生命的平衡点。
天色昏沉,冯黎脑子也不甚清醒,本能驱使他寻找出路,但懦弱的躯体拖累他,他压根抬不起一点儿离去的力气。
太糟糕了,冯黎心中恼怒。
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行动,他无法想象自己手滑带来的后果。
无法想象,同样也难以想象。
没有人死到临头了愿意去猜测死亡模样。
冯黎与电梯壁之间的摩擦力正在变小,托汗水的福。
咕咕作响的肚子在四肢与电梯的分手中起了推动作用,表达了冯黎的不舍之情。
饶是冯黎再不想分手,电梯壁这个渣女还是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
冯黎就如同每一个爱对方爱的死去活来的恋爱脑一样,被电梯壁分手后就要去死。
好的,冯黎与电梯壁分手了。
很好,冯黎掉下去了。
冯黎紧紧屏息闭眼。
那些海里的、丑陋的东西,冯黎要去和它们作伴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拉住了他的后衣领。
猛烈的拉扯,柔软的衣服领子化作这世间最坚韧的东西,勒住了冯黎脖子,叫冯黎恍惚间以为自己遭受了绞刑架之刑罚。
他仿佛见到上帝和黑白无常在朝他挥手。
冯黎身上的血液都快停滞了,白眼翻到底,差一点儿魂归西天。
拉住冯黎后衣领的人见势不妙,赶紧将人放下,好生劝他呼吸。
冯黎深吸一口气,浓厚的海腥味裹挟着冷湿,窜进冯黎的每一处毛孔。
他好歹是恢复过来了。
“咳咳……谢、谢谢……”冯黎虽然不适,但没有那么不知好歹,他晓得身后这人救了他。救命之恩,即使自个儿受了伤,但说句谢谢不为过。
不对!
大晚上的,这栋建筑附近能有什么人?更何况能精准地在一片漆黑里捉住他?!
冯黎暗道不妙。
他突然意识到扶着他的那人没有体温,冰冰凉凉好似夏日冰块。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救下冯黎的人问道。
不知为何,冯黎对这人的声音感到一丝熟悉。
该不会……
冯黎颤巍巍往后看。
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像一只拉布拉多,凑近了,还能闻到机油味。
何亦可。
何亦可!
是冯黎袖手旁观,促成他死亡的何亦可。
是已经确定被季飞池送去往生的何亦可。
冰凉的不一定是冰块,也有可能是尸体。
冯黎刚平复一点点的心跳又一次剧烈跳动,无论是跳跳糖还是商场里的龙叔都无法与之媲美。
最重要的是,何亦可眼珠子还发着绿光,活像一年没吃到肉的野狼。
多亏了绿光,不然冯黎还看不出这是何亦可。
何亦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到底死没死?
这儿救了他的何亦可真的是何亦可本人而不是什么鬼魂吗?
惊吓过度,他很干脆地晕倒。
何亦可赶紧揽住他,以免他摔下山崖。
冯黎营养不良患夜盲症,看不清夜晚的东西,但何亦可的成像仪中清晰显示出周围的情形。
脚下是山崖、山崖下是大海,一座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电梯吊在山崖侧边,距离他俩待的地方相差足足有三米之宽,任是何亦可手长多长都捞不到冯黎。
何亦可站起身,往山崖下走去,脚踩在山崖石子上,发出咯吱咯吱声。
冯黎晕得恰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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