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之后,九牧放在桌上的手机就意料之中地震动起来。
“哎?”春河一愣,余光又一次瞥见了九牧裸露的腿。
“啊你也有电话进来啊……”春河站起来,更加捂紧了脸上的纸巾,“那……那我去旁边打,你接电话吧,这样我们就不会互相干扰了。”
九牧:“……”
低估了傻瓜的纯度。
春河在心里把十野的画像供奉起来,脑海中却还残留着九牧穿短裙的模样。
干嘛穿成这样啊……
十野还没有接电话。春河握着手机走到了咖啡馆的门边,又在玻璃里看了看自己。所幸鼻血已经擦干净了……真奇怪,居然会对着九牧流鼻血。不过九牧这副打扮……真的很……那样过分光洁的腿……还有白毛衣的温暖质地……好想碰一下……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真的好想拥抱她啊。只是像朋友那样拥抱一下应该都会觉得非常幸福吧……
春河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走神。怎么会……在给十野打电话的时候他怎么会走神……怎么竟然会想着九牧……
九牧最终按下了接听键。
“十野老师!”
兴奋的声音从现实空间和听筒里一起传来。
“我说过我在第三个窗户这里了。”
“……可是……哎?!”
熟悉的声音吓了春河一跳。他挂上电话,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弹了回来。
九牧转头看着窗外:“就是你猜的那样。”
“九牧!”春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九牧几乎做好了下一秒就被泼咖啡的准备。看来今天不该穿白色的衣服。
春河一拳砸在桌子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这是犯罪吧?”
也许不只是泼咖啡。也许会被打。
“……是你自己一直在误会罢了。”
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到这家伙了吧。九牧心想,终于少了一桩麻烦。不过栗子蛋糕是吃不到了。
下雨天排队去买的。真可怜啊。想起春河冻得哆哆嗦嗦站在店门口的模样,九牧心里微微一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只是个邻居而已……
“太过分了!”
“是吗。”
九牧微微垂着眼。明明是轻蔑的态度,却显出一种难言的脆弱来。
春河气短了几分,他虚张声势道:“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快点把手机还给十野老师!我可以不计较你翻窗户的事,但是十野老师发现手机丢了肯定会报警的!不过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会帮你求情的……”
“……”
九牧完完全全被震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是有什么邪恶星球的人往明西县投放了傻瓜牌毒气弹吗?”
“哈?你在说什……
九牧指了指太阳穴:“你能放下自己的想象,稍微思考一下吗?”
他微微拧着眉,树影漏下的夕阳在他脸上一晃,好像那种难以忽视的美貌忽然成了一种活物,从河流般的沉静里一跃而出,变成了某种带着攻击性的东西。
春河梦中的十野愈发清晰起来。
他不敢再多看九牧,怕久了就要动摇,赶紧先下手为强,一把抢过了桌上的手机:“我……我会还给十野老师的!她现在一定很着急!你真的太过分了!”
算了。
有一瞬间,九牧想要放弃了。就任由他误会下去吧。偶然认识的邻居罢了,难不成还要对他莫名其妙的喜欢负责任吗?
可是……
对着月亮抛出的硬币还放在外套口袋里。
九牧看见春河衬衫领口有些濡湿了。他是跑过来的吧,这样冷的天气,还刚刚生了病。
而且好人牌还在他手里。
九牧想起那张塔罗牌,眼中微微一黯,他把手里的画翻转了一下,让它正对着春河,语气温和下来:“这是等你的时候画的。”
那是一张人物肖像,笔触细腻而灵动,画中人好像有灵魂似的,正透过纸面看过来。春河一时移不开眼:“画的……是……是漫画人物吗?”
“是一个傻瓜。”
画上的人是个年轻男人,神情里有种笨拙的真诚。他穿着样式普通的西装,打着蓝色的条纹领带。领带夹微微有点歪了……
春河低头看看自己的领带。
“……是我吗?”
九牧忽然一笑:“还挺有自知之明。”
“真的是我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画画,春河心里被惊喜和雀跃填满了:“画得好好啊!我就说你果然会画画啊。谢谢你九牧,我会好好珍惜的!”他抬手擦了把汗,“但是现在……真抱歉啊,改天我会好好道谢的,但是现在我最重要的事还是……”
九牧闭了闭眼,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继续问道:“画风像《冬月》吗?”
“像!我刚刚就想说简直一模一样!太厉害了!”
九牧停顿了几秒。
再给傻瓜一个机会。他想。
春河眨眨眼睛,有点不明白。九牧……是还想听赞美的话吗?
他吞了下口水:“真的真的很厉害!特别厉害!”
“是十野本人也画不出的程度吧?”
“不……这么说就有点……”
“……”
这个县城现在一定是已经被傻瓜云笼罩了吧?
九牧咬了咬牙:“所以可以相信我就是十野了吗?”
“哎?!”
春河拿着那张画纸,一瞬间好像有电流通过他的身体。
好像原先断掉的回路忽然畅通,停电的城市猛地亮起,千百万台计算机一齐探索数字极限……
手机,画,昂贵的车……还有和泗大人,初版漫画……
过载的信息让春河完全无法动弹。
第26章 26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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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野?你是……你说你是……”
“嗯,看来假名字用到头了。”
春河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多少年了……多少年的生日愿望,多少年他珍藏在心里的女孩……那个给世界增添了梦幻色彩的女孩……事情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捉弄我很有趣吗?”身上的衬衫汗涔涔的,头痛重新找上了他。春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眼里很快聚起一层薄泪,“一遍一遍听着我说有多么喜欢十野,对你来说很有趣吧?今天居然还穿成这样来见我?你根本……根本不配做十野!”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居然还要发脾气?”十野一把扯下了那片长发,“你知道这东西有多难戴吗?知道这种天气光着腿有多冷吗?这还不都是为了保护你那点妄想?”
“这算哪门子的……”想到他曾经提到的幻想,春河脸上一红,说不下去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骗我!”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的眼泪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
真该死……怎么会哭呢……太丢脸了。
十野握着咖啡杯,手指有些烦躁地敲着杯壁,语气软了些:“因为你说了那种话……我没办法承认啊。 关于……穿着浴袍光着大腿什么的……”
春河狠狠地擦了把眼泪:“我只说了腿!绝对没有说大腿!”
“……有很大区别吗?”
“你……你真的是十野?可是……”春河抓了把头发,还是无法相信。
“可是什么?”十野有些不耐烦,“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在社交网站上,我的性别栏上一直写的是男性吧?”
“我以为……我以为那是十野老师害怕被骚扰而已……”春河撇了撇嘴,脸上闪过一瞬的委屈。
“说起来还真幸运啊。目前为止,只被你一个人骚扰过。”十野叹了口气,递了张纸巾过去,“那个……或者你要看《冬月》的手稿吗?”
“可以给我看?”春河眼睛一亮,像个孩子似的一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随即又觉得不甘心,“不对……你……你真的是十野的话,那你为什么住在这种破地方啊?你果然还是偷了十野老师的手机吧?”
十野把纸巾收了回来:“……能稍微有点礼貌吗?”
“我是说……十野不应该住在什么……东京市中心的海景房里吗?”
“东京市区没有海吧……”
“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意思!”
“这里很好啊,楼下就有一个小公园。”十野看向窗外,伸手在窗户的雾气上擦出一个缺口。小水珠顺着他的指尖凝聚成水滴,顺垂地落了下来。
脱离了假发套的束缚,他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夕阳里的侧脸沉静得几乎有点哀伤,春河莫名觉得好像有一阵凉风吹过,他的情绪忽然被安抚了。
“你……不觉得有的时候很吵吗?特别是周六上午……尤其是对漫画家来说?”春河问。
“周六上午?哦,那可能是我在和小孩子们踢球,原来打扰到你了吗?真抱歉啊,不过东京什么的我倒真没有想过,从画第一部漫画开始我就住在这里了,从没想过要搬家,搬家很累的,你应该明白吧?”
那双眼睛带着期待一般看着他,春河一不小心就很想回应,于是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最开始总是像住旅馆一样,要很长时间才能觉得是能安心住下的地方。周围的店铺什么的就都全部都要重新熟悉……”
“对吧?而且邻居也都要全部重新认识。本来相熟的大家都会说以后也常联系啊,但事实就是换了生活环境就根本不会再联系。”
不对……完全不对!怎么就这么和他聊起天来了?!真是一不小心就被带着走了……
春河大力摇了摇头:“这些全部都不是重点!总而言之!总而言之,我绝对没办法原谅……”他坚定又怨怼地看了过来,“十野老师,我希望以后,除非工作需要,否则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求人的时候用敬语,决裂的时候也用敬语。”十野看着他,玩味似的一笑,“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春河心里一空。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虽然今天才知道他是漫画家十野……但是九牧他……不应该有一堆歪理等着他吗?如今就只有一句“我知道了”?他们真的就再也不是朋友了吗?虽然眼前这个家伙有时候很恶劣,但……
春河无端想起不久前那枚巨大的月亮来。月色下的晚风被回忆染上了暖色。
不过话已说到这种地步,春河也不再有什么理由留下了。他转身就走,惊讶和难过的余震在转身的瞬间又变成了一滴眼泪。春河几乎是气势汹汹地推开了门,但是——
十野看着一分钟不到就折回来的他:“迷路了?还是转身转过头了?”
“我……我落了一件东西。”
说了狠话又回来拿东西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了,春河头也不抬地在他带来的礼物盒里翻找着,却越着急越不见他要找的东西。
“去哪里了……”
“是在找这个吗?”十野两根手指夹起一张卡片。
卡片上有一行手写的字:你是我的月光。
春河顿时涨红了脸:“不是!完全不是!”
这一次,他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市原先生?!”
春河一出门就和市原撞了个满怀。
市原穿着一身运动装,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望着还在咖啡厅里的十野:“十野那小子真的很喜欢你啊。”
“哎?!”
市原一边用拳头敲敲自己的肩膀,一边摇摇头:“换作我肯定不会穿成那样。就算是只对着我妻子也不行。”
“那根本不是什么……”春河几乎气急败坏地解释着,忽然一惊,“哎?!十野?您知道他是十野?您……是只有您知道吗?社区里的其他人难道也知道吗?”
市原皱了皱眉:“不然呢?不然你觉得我们应该叫他什么?大帅哥吗?虽然是恭维的话但是也太奇怪了吧。”
春河:“……”
“那么……您知道他是很有名的漫画家吗?”
“漫画家?哦……好像是和一个漫画家重名。虽然他对繁津说在风俗店工作,但依我看,那家伙应该是什么没落财阀家的孩子,在靠着巨额遗产生活吧?”
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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