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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春河答应下来，他微微松开了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手指。好像事情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它自身。
挂上电话之后，春河心里轻松了一阵，紧接着，落败的悲伤却席卷而来。他记得从前妈妈对那位歌手的喜欢仅仅是偶然听到歌曲会开心的程度，很少特地去买专辑，像这样热切地想要拿到握手券绝对是第一次。而且如果仅仅是不愿意排队，明明在家乡也可以买到吧……特地来拜托他，恐怕只是为了安慰他，只是担心他太失落，要为他在小县城工作赋予一点价值感吧。
快要三十岁的年纪，还要父母小心地照顾他的情绪，看顾他的失败吗？
电车进站了。
在明西县，就算是晚高峰，也不会像东京那样，被推挤着上电车了。本该轻松的时刻，春河却觉得双腿都很沉重。走上电车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心慌。
手机，钥匙，猫罐头，便当盒，都在包里。忘了什么呢？是东京吗？
春河刚要伤感，忽然一拍脑壳：“啊……对不起，对不起，请让一下……”
他把本来要带给十野的笔记本样品忘在办公室了。
春河半走半跑地到了半路，就看见一朵巨大的黑云飘到了上空，几乎笼罩着整个明西。
“千万不要下雨……”
这句祈祷还没落地，一阵急雨就落了下来。春河赶紧把公文包顶在头上，朝办公室跑去。离办公楼只差一条马路的时候，他裤脚和肩膀都湿了，只能站在树下，一脸丧气地默默读着信号灯的秒数，希望绿灯快点亮起。
“4”
“3”
“2”
“哎？！”
办公楼的玻璃门前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桥下和裕和面对面站着，两人手里都有伞，看样子并不是躲雨的闲谈，而是有很多话要说。
春河赶紧把迈出的脚又收回来，可雨渐渐大了，他只拿公文包根本无力抵挡。春河四下张望着，想寻找躲雨的地方，但公司对面的便利店前几天已经贴出停业通知，要开始重新装修了。
信号灯开始闪烁，距离绿灯结束只剩十秒了。
站在方形建筑的另外一侧，一来可以躲雨，二来不会被发现，三来这一侧因为有个咖啡馆，和入口处一样也是通透的落地玻璃，可以随时观察“敌情”，等到那两人离开了，他就可以上楼去取东西，四来……这里碰巧有几个也在躲雨的人，他们似乎完全没有被坏天气影响情绪，正兴奋地讨论着晚餐去处。是天然的掩护啊，春河想。他贴墙站着，对自己的小聪明感到骄傲。
“那家寿司店旁边就是酒吧街……”
“还不是周五就要喝酒吗？”
“只喝一轮，不续摊就好了嘛。”
那几人脸上带着蓬勃的朝气，根本不像刚下班的样子。也许是实习生吧，春河靠在玻璃幕墙上想着，倒有些怀念自己刚毕业的日子。
刚毕业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跑到明西来吧……不过也想不到真的能在现实中认识十野……更加想不到会和十野同居……
这时，旁边一个青年盯着手机发出一声惊呼：“啊，计程车终于快到了！”
春河被拉回思绪，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傻笑，他赶紧假装咳嗽了一声，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青年的同伴们很高兴：“太好啦！雨天真难啊。快走快走。”
很快，一辆雨刷器不断摇晃的计程车停在面前，交谈的喧闹声被车声带走，那边桥下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可闻。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想要追求裕和前辈！”
春河：“……”
他简直希望自己能被刚刚那辆车一起带走。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小县城的雨夜实在太安静了。春河在心里默默对着路灯说道。
“上一次我大概猜到你的意思了。”裕和说。
还是算了吧。春河朝楼上的办公楼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种状况……还是和十野解释一下，明天再把笔记本样品带回去吧。他看了眼连缀的雨，再一次把公文包顶在了头上。可他刚要迈开步子，手臂忽然被抓住了。
“事已至此，不如等到雨停吧。”
“哎？！前辈？！”
同样站在屋檐下的山左连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瞥了一眼公司入口，无奈地低声道：“我也不想待在这。可叫不到计程车，又带着明天出差用的文件，弄湿了会很麻烦。”
“可是前辈……”春河把公文包换了只手拿，觉得浑身不自在，“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山左朝天望去：“太不礼貌了啊。但现在被看见的话就更加不礼貌了。”
裕和在另一边说着，“请原谅……我知道应该说谢谢，说抱歉我没有恋爱的打算。但事实是我实在无法对单方面的喜欢感同身受，也很难相信这种喜欢。”
春河灵机一动：“我带了耳机的，我们一人一个吧！”他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蓝牙耳机来，庆幸地打开盒盖，可又顿在原地，“啊……好像……没电了。”
山左腾出手来拿了一只：“谢谢，我正巧想继续听下去了。”
“……”
春河也戴上聊胜于无的耳机，忽然闻到一股烟味。他赶紧道：“前辈，不可以抽烟啊！烟飘过去会被发现的！”
山左一只手还在戴耳机，一只手同时提着文件袋和手提电脑。
“你看我像有功夫抽烟吗？”
“哎？那是……”
在屋檐的暗影下，烟雾尤为明显。春河扭头望去。
“十……十野？！你怎么会……”
十野怎么会……他已经承诺了早点回家喂猫，十野为什么会来公司？
十野是来找裕和的。春河忽然明白过来，他心里微微有些发酸，指了下办公楼入口的方向，“前辈她……看起来在忙。”
“春河少爷。”
“哎？！”春河几乎跳起来，“三珉叔……也在啊。”
“毕竟这里是躲雨胜地。”十野平静地说。
“这是哪门子的躲雨胜地？！”春河气结，却还是只能压着声音。
“全国人都知道的躲雨胜地，你不知道吗？”十野悠闲地抽着烟。
三珉丝毫不觉得这办公楼底下人口密度过高，他看着春河，语重心长道：“春河少爷，外头下着雨，先生很担心您啊。”他抹了把眼泪，“因为您有过淋雨之后生病的经历，先生才特地冒雨过来的。您不感动吗？这种话我这个老头听到也觉得很感动啊。”
十野吐出一口烟，语气有些不满：“不是说比死人的嘴都严吗？”
三珉立刻立正了：“您放心，您和春河少爷接吻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春河：“……”
十野看了春河一眼，嘴角带了一丝笑意：“那同居的事呢？”
三珉义正严辞：“当然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去！”
“那……”
春河赶紧打断他，上前握住三珉的手：“我相信您，您不用继续保证什么了！”
十野微微探出身体，目光在春河和山左各戴一只的耳机上转了转，偏头问：“你的新男朋友？”
“……”
“不要开这种玩笑，那是公司的前辈。”春河低声说。说到公司，他似乎突然燃起了工作之魂，“唔……需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吗？和《冬月》联名的的项目山左前辈也一直在跟进的！”
“那真是太好了。毕竟偷听别人讲话的时候，是最适合相互递名片的场合了。”
“……”
他一定要用这种挖苦的语气吗？好生气。
第49章 49 “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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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桥下和裕和还在说着什么，十野等了一会，问道：“我们要全部听完才能走吗？”
“啊……当然不是……我要上楼去拿笔记本样品给你，但是……”春河指了指入口，低声道，“前辈在那边我没法进去。不过……不过明天再拿也是可以的。”
山左听到“笔记本样品”，诧异地看了过来。
春河连忙介绍道：“啊，前辈，这位就是……”
十野已经率先点了点头：“您好，我叫九牧，是春河的室友。”
九牧这个名字已经像上一个时代的事了。不过的确不是适合递名片的场合，春河默认了十野的谎言。“室友”两个字让他耳廓微微发烫。
屋檐下的几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三珉脸上浮现出了然于心的微笑：“啊，又是假名字。”
春河：“……是啊，哎？又？”
“毕竟先生从事着特殊职业啊。适当的伪装自然是必要的。”三珉整理了一下领带，不无骄傲地说。
春河看看十野：“……果然十……果然九牧从前是盛名在外的男公关吗？”
“公关？哈哈，那只是先生的一种伪装罢了。”三珉说。
“三珉叔也知道……”春河扭头看看山左，凑近三珉，更加压低了声音，“三珉叔也知道十野是漫画家的事吗？”
三珉拍了拍春河的肩膀：“春河少爷，您不用费心隐瞒了，我什么都知道的。在如今的时代仍然苦苦支撑着黑道家族，先生一定很辛苦啊。”他欣慰地看着春河，“好在现在先生他找到了合适的继承人。”
“等等……”春河后退半步，“我很希望我并不认识这位继承人……”
“继承人当然就是您啊！难道说先生没有和您挑明吗？啊，是我多嘴了吗？”
春河闭了闭眼，同手同脚地挪回十野身边。
“你到底和三珉叔说过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误解？！”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是他自己一直梦想着体验黑道生活。”
“那你也有澄清误会的责任！”
“我曾经不停地告诉你十野可能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你相信了吗？”
春河：“……”
这个刻薄的漫画家……黑道世家的接班人什么的……为什么他要承受这种奇怪的误解啊？！
十野又吐出一口烟：“你能去问一下那边什么时候告白完吗？我总觉得这个时间都够讨论深刻的社会议题了。”
“……”
他怎么总是能这么精确地表现出刻薄？
春河看向三珉，忽然灵机一动，决心扳回一局：“三珉叔。”
“您说。”三珉作出一个极为绅士的“请”的手势。
“您跟着十野先生很多年了吗？”春河微微笑着，露出恶魔似的虎牙。
“很多年了。”
“那您……”春河欲言又止，“您知道十野先生他有个叫市原的朋友吗？”
“啊，那个人啊，社区里的名人嘛。”
春河手指在公文包上敲了敲，过了一会才神色凝重地说：“那个人是个警察。”
三珉猛地后退了一步：“您确定吗？”
春河深沉地看着皮鞋尖，没有说话。
三珉赶紧奔向十野：“先生，先生……那个社区不能继续住下去了……那里有危险！”
“先生，即使您对我不满，即使我现在就被解雇，我也要劝说您离开那里！”
“先生……”
十野凉凉地看过来。春河仰头看天，好容易才忍住笑意。越想越快乐。直到山左戳了他一下，春河还在和笑容做斗争。
“哈哈，前辈。哈……抱歉我想起一个笑话。”
“哈！”山左忽然也笑起来，就好像长颈鹿忽然笑起来那样可怕，“好巧啊春河，你怎么也在这里？”
“哎？！”
春河瞬间笑不出来了。他正不知怎么回事，看到山左的眼神，他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裕和正抱着手臂站在他们面前。
桥下在裕和身边撑着伞，看看山左，又看看春河：“大家……都在啊……我们是错过了什么部门活动吗？”
裕和的目光像X射线似的扫视着每个人。十野举起双手：“我只是个恰巧路过的陌生人。”
三珉也紧跟着坦白：“我是陌生人的司机！”
春河嘴角抽搐了两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和山左前辈……我们也只是恰好……”他求助地看向山左。
“主要是因为……”山左被迫把话接了过去，“我们在约会。”
春河：“！！！”
山左生硬地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没错，请你们不要告诉公司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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