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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木匣内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催促，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注视感，他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慌乱，但所幸门锁似乎终于开窍了般，同意将他放行。从机关的内部，缓慢而沉重的发出了令人松弛的正确开锁声——
可是就在这一刻，仿佛贴在他耳边，一股暧昧的热气直达脑髓：“干得不错啊，小天鹅。”
“？”
心脏好若在瞬间蹦到了嗓子眼，然后停止了跳动。
不会有错的，这个声音他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具身体已经将它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住，在接触的瞬间已开始了躁动。
他瞪大了眼中的瞳仁，在拧开门锁的下一刻，他破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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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逃出来了吗？可是，为什么那股注视感越来越强烈了？有人在盯着我，甚至不止一个…到底，那股视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不对。
“诺亚…”
从外套的口袋内传来的不断颤抖的声音让他勉强回过神来，诺亚耐着内心的急躁，用稍微缓和的语气问：“怎么，你又发现什么了？”
“为什么，他们还在？”女孩的声音似乎在哭一般：“为什么他们到处都是？”
“我…”诺亚一时哑然，他立刻警惕的抬头环顾四周不停搜索，可不管他再怎么仔细的寻找，除了街边和马路上那无数与他擦肩而过的芸芸众生，他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
“你别怕啊…反正你已经死透了，大不了我也只是被他们重新抓回去当性奴而已…”也不管木匣内的东西能不能感觉到，他用手摸着木匣小声安慰，但双眼却毫无目标的在来往的人头中搜索着，两条脚更是如同灌了铁铅般，他怕了：“我们不会有事的…真的，相信我……”
但是紧接着，正当他试图从一条小巷中穿过时，一根导火索悄声而迅速的点燃了。
在他的背后，伴随着一声无比愤怒的吼叫，诺亚甚至还来不及回头，就在虎钳般的抓力下被迫与那张极致扭曲的脸互相对视：“就是你！我没看错，你就是电视上的那个人渣！！！”
诺亚怔在原地，完全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他此刻就像犯了错的孩童，无助茫然的等待她的审判。
面前这个女人他从未见过，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冒犯过她的地方。但她的那只皮肤松弛，布满斑纹骨节分明的手却如钳子死死的攥着自己，然后在下一刻，她的眼睛充血的如牛般圆瞪，抓住他藏在怀里的砍骨刀对着街上的所有人喊：“快来人啊，快来啊，这就是那个人渣，他就是那个诺亚·斯图亚德！”
“老天啊！你们看到了吗？！他手里还有武器！武器！他又要杀人了！！！”
“不、不，我没有…”
诺亚呆滞无措的愣在原地，他想解释说自己不会杀老人和好人，可在女人发出第一声咆哮的刹那间，街边巷尾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因为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话现在都已经没了意义。中年女人在他耳边咆哮个不停，从人群中传来密密麻麻的讨论和咒骂声，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难以从中分辨出具体的含义，但似乎从远处有警车的鸣笛声混入其中。
而木匣开始尖叫：“诺亚，快逃啊！你就要被他们包围了！”她哭着吼道：“天哪，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是？！你从来没跟我说这里竟然是这么危险的地方！！！”
…到处都是？这到底——
诺亚头皮发麻的抿住嘴角，随后他猛地后脚掌发力，身体向前侧身。将砍刀重新夺回，然后上下挥舞着砍刀从人群的包围圈中强行挤出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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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的喘息着，双脚像是完全没了知觉般发疯的绕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物，爬上一堵又一堵的围墙，不停地，毫无目的的发疯似的逃跑。
可是所有走在街上的人看到他就如同丧尸看见了活人般，全都怒吼着向他冲来。仿佛只要逮住他就一定要将他生吞活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要打断他的骨头，剥掉他的皮，喝他血吃他的肉！
他似乎真的成了这整个城市里所有市民的共同敌人。
可诺亚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突然之间这么恨他，仿佛是他造成了他们生活中的所有不幸，只有将他彻底铲除才能换来他们的安宁。
手中的砍刀原本只是想用来对付敌人，现在他却不知道到底该指向谁。
“小王…”
他惊愕的眨了眨眼，恍惚的察觉到自己又一次无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他问自己：难道你觉得他还回来救你吗？明明你连这家伙到底是谁都不清楚，连他到底是不是王青墨也分不清，甚至他那么过分的对待你，你竟然还会想要依赖他？
“我、小王，我…”不是那样的…我……
即使没有肺部的刺痛，他的思绪就已经混乱作了一团，他不明白，自己到底——
“砰！”
这是什么？
视线缓慢却好又极快的从前方移向空中，然后他倏地意识到，这是一声枪响。
“砰”“砰”“砰”地又响了几声，强烈而连贯的枪击让他害怕，他想要挪动身体躲开，但却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现在此刻，他就好似灵魂出窍。
而那熟悉无比又令人战栗的声音也再次从他耳旁炸开：
“干得不错啊，小天鹅。”
第64章 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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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在身后淡灰色的真皮沙发上，将面前这三个餐盘中的菜品都飞快的逐一审视。
一小块奶黄的鹅肝做的开胃菜、用三种蔬菜做的清汤、还有土豆和贝类组成的副菜。
小小的食物造型，格外精致的摆盘，这让他想起了米其林三星。同时配合着这里的装修和建设风格，他在心中迅速对这个屋子的主人有了个大致描绘：
骄傲，恋旧，但显然是个暴发户。
等等，那是什么？他眯起眼，仔细朝远处客厅中的一个花瓶瞧去。然后他立刻确信这是个仿制品。好吧。他抬手摩挲着下巴，在心中开始重新估量。
“稍等，主菜的牛排马上就好。”Mr.C背对着他站在距他5米远的开放式厨房里摆弄着手中的鲜肉，但片刻之后，Mr.C便端着餐盘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们中国人对自己的饮食文化很有自信，但是我们的食材也许也能让您大开眼界？”
半圆形的餐盖微微揭开一个豁口，一股混着果味的油脂气息便从内部向外钻出，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奇异的肉香。但这股味道对于他来说，可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诺亚呢？C，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你来约会的。”他自然没空和对方闲扯，看着对方开门见山的问：“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来他梦里找过他，虽然你隐藏的很好，但我对你可是‘印象深刻’着呢？”
“有意思，你觉得我是那条毒蛇？”
“难道你不是？”
“那你能回答我你是谁吗？”
迅速捕捉到对方眼中那丝一闪而过的迟疑后，Mr.C的眼神中也泛起些许挑衅的意味。Mr.C勾着嘴角将手中的餐盘轻轻放下，然后用刀叉切下一小块肉递到他嘴边说：“而我的答案就在这里，王先生，为什么不试试呢？就当是给我一点面子如何？”
他皱眉瞧了瞧这块牛排。五分熟，既保持了肉的原味，也不会让其过于难以咀嚼。看得出来对方真的很想让他亲口品尝出这块肉的来源。
面对这份真心诚意，他一点也不为之所动，双手抱拳的冷眼盯着对方问：
“C，你把诺亚藏去哪儿了？”
“我确实和这位斯图亚德做了一点小小的交易，但你为什么这么确信是我把他带走的呢？”Mr.C笑盈盈的迎着他愠怒的眼神，叉子将肉塞在他的唇边说：“来尝尝看怎样？这可是上好的大腿肉。”
“什么肉？”他不肯退让，侧着脸直接问道：“人肉？”
俩人四目相对，然后顷刻之间，“哈哈哈哈…”Mr.C仰起头发出一连串笑声，他大笑着将刀尖的肉块痛快的咬在嘴里咀嚼着说：“别那么见外，王先生，叫我克里斯就好了。您能压制本性说明您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而我喜欢和讲规矩的人合作。”
见对方眉头紧皱，神色颦蹙，克里斯又笑着解释：“放心，我只吃坏人，绝对的人渣。还有人类的各种邪恶念头。”他叉起盘中的一块肉，再次递给对方：“这样是不是让你好受了一点？”
他盯着这块肉，汁水饱满，鲜红欲滴。于是他接受了这个邀请。他轻咬着嘴中的肉块，然后看向正大快朵颐的克里斯问：“好，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对诺亚·斯图亚德做了什么？”
克里斯舔了舔唇边的肉汁，抬起头有些轻慢的看着他，他开口：“王先生，我查询过您…或者说已故的王青墨和这位叫诺亚·斯图亚德的先生之间发生的事。”克里斯微微停顿，然后向他投来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不得不说，您和这位诺亚·斯图亚德先生的关系，真是非常病态扭曲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先生，我们是同类。”克里斯放下手中的刀叉，前倾着身子对视着他黑色的眼睛说：“而同类之间，只有互相帮助，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说完，克里斯朝他露出一个自信得意的微笑，然后谈起了他最关心的事：
“诺亚·斯图亚德他是自己逃的。也许是有别的什么人在帮助他，但反正不是我。”说到这里，克里斯不管对方信不信，他摊开双手继续解释道：“而我只是帮他恢复了身体，顺便告诉他，已故的王青墨先生的具体下落罢了。”
“你！！！”
他猛地拽起克里斯系在胸前的方巾，几乎就要抡起拳头砸向他。但克里斯却格外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说：“王先生，虽然我们现在是同类，但我也曾是人类。诺亚·斯图亚德身上发生的事我也曾经历过。虽然他是个格外恶劣的校霸人渣，但作为曾经和他同样的受害者，我还是得偏袒他一下对吧？”
见他眼中的怒火有了下降的趋势，克里斯适时显露出脸上的蛇鳞，亮出嘴中的獠牙对他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会变着现在这样？”从灰蓝色的西装下，一条滑溜的蛇尾，慢慢攀上克里斯的脚裸，克里斯摇头朝他苦笑：“你是恶魔，你们爱人，却不断的造成痛苦和伤害。”
“不…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是王青墨。”这点不容置疑。
他必须是王青墨，不然他该怎么去面对诺亚？他该怎么去忍受诺亚曾经那么热烈的爱过另一个人的事实？他又该怎么去接受这一切？然后承认自己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然后他又该怎么去说服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合理正当的？
他必须是王青墨。
他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然后又放开，身体后倾，他倚在靠垫上疲惫的盯着前方问：“克里斯，诺亚他答应了你什么？”
“只不过是他作为斯图亚德家长子的使命罢了。”但克里斯的语气微微一变，他举起杯中的红酒轻嘬一口，问：“王先生，我们先暂且不纠结你到底是谁的问题，我也就把你当成是王青墨。但是我现在可要问你，你对斯图亚德家族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他眯了眯眼，但警惕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他坐起身说：“我知道斯图亚德家很迷信，相信着一个死去的存在，并且乐于牺牲他们的长子。”他狐疑的抬头看向克里斯，但对方脸上的那股自信得意的劲头却消失了。
“那我现在告诉你，关于斯图亚德家的家族传说都是真的呢？”克里斯没有再笑，他品着红酒继续：“而且，我对斯图亚德家族居然能躲到现在真是格外惊讶，看样子你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练成法器呢？”
他突然起身，克里斯有些讶异的想要拦住他：“你要去哪儿？”
他没理，直接转身离去：“诺亚现在麻烦当头，难道我还要继续坐在这里和你约会不成？”
克里斯有些不悦的品着红酒，他弹了个响指打开传送门说：“我现在正在组建一个联盟或者公会，我知道你正努力对抗着你的本能，虽然把那座城市搅得一团乱，但你也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那为什么不如我们一起联手呢，这样你不仅能有办法压制住你扩张的本性，你也可以有个能容身的地方。”
“哦，谢谢。我不喜欢寄人篱下。”但他回头朝克里斯勾起嘴角笑了笑：“不过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克里斯，你确实有值得侧目的地方。但如果你不能对我展示出真正的诚意，光靠这一顿饭可是打发不了我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了眼克里斯：“我到确实有地方得谢谢你。”
***
“姑娘，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诺亚小心翼翼的把身子往烂尾楼里的阴影处又挪了挪，握住木匣小声的问道。
身体连中数枪，分别是脚踝、膝盖、肩膀和脊柱。虽说都没有伤到什么要害的部位，但他本来应该彻底的失去行动力了。只是在他马上就要被人抓住的时候，木匣里的东西似乎做了什么，身体随着又突然再次涌出一股力来，最终一番颠簸后，终于甩掉了那些穷追不舍的人。
可现在几乎全城的人都在找他，自己又饥寒交迫，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还能躲多久。
“完了。”他叹了口气，摇头自嘲道：“本来只是想弄清真相，结果竟然变成殉情去了。”
木匣愤恨的说：“那你跑啊！快点跑啊！”
“不行，我得去见他。至少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诺亚低头，扒了扒脚下的灰：“这阵子，我不是被抓就是在被抓的路上。我必须得把这一切都弄清楚，我可不想以后都过这种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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