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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群瞬间混乱起来，凭空两枪和飞溅的弹壳，打乱了整条街的秩序，在一通尖叫和逃窜中，老鹰踢开着火的黄包车，抓起马光宗，趁乱躲进了附近的一家百货大楼。
马光宗的眼镜已经碎了一片，另一侧的镜架也折了，他又气又恼地扔掉眼镜，被老鹰抓着后领往前拖，气吁吁地询问：“往哪里撤？”
“哪也不撤，织田光的车马上就到！”老鹰一边拖着马光宗朝里走，一边低声告诉他，“前面是公共租界的巡查队，他们要过去就得下车，下车织田光就有危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引起一场混乱，让织田躲在车里，趁乱冲出去。”
老鹰扭头朝外看了一眼：“织田光绝对不在第一辆车里！”
枪法如此精准的狙击手，是用来打掩护的，不是用来断后的，如果织田光已经出去，那个狙击手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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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带来了物理上的炸裂，下一章周五~
第22章 22
“那现在怎么办？”
老鹰一把推开马光宗，马光宗的脸一下子煞白。
“那个狙击手已经盯上了我们，你赶紧走，我去引开他。”
马光宗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低沉地骂了句脏话，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扭头就朝百货商场里走去。
对面楼顶的狙击手，见两人躲入了百货大楼，底下一片混乱，轻轻甩了甩额前的卷发。
他站在高处，轻轻按了按脖颈，淡漠地看着楼下的混乱局面。
想必中统的情报员们，已经知道织田光不在第一辆车里了，但能不能炸掉织田光的车，就得看运气了。他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轻轻抿嘴一笑，又跺了跺脚。
现在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老鹰和马光宗身上，而是楼下的这间咖啡厅里的人。
谭骁听到枪响了，他就坐在楼下的咖啡厅里，跟楼顶这个男人的直线距离，大概只有十米左右。
但他此时坐在窗边，悠闲地喝着咖啡，面前铺着一张报纸，看似一点也不着急，更不想挪动自己的位置。
他刚才清楚地看到了楼下的枪击，知道这栋楼顶上就有狙击手。此时整个咖啡馆里的人，已经被枪声打乱了阵脚，大家都缩在原地，拧着脖子朝这边看，但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出去。
现在的情况相当不妙，谭骁翻动眼前的报纸，顺便朝服务生喊了一句：“续一杯咖啡。”
他说话时扭头朝身后看去。看到身后座位，有两个男人正在看报纸，这份报纸很厚，这两个人已经看了很久，却没有翻动过一页。
谭骁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于是只那一瞬间瞥过，就迅速转过身来，服务生已经走到了他的桌前，他冲服务生迷人地笑了笑，说：“卡布奇诺，我要热的。”
说罢，他收回目光，理所当然地朝对面的人身上一扫。
他对面现在也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穿着起球的羊绒外套，一个穿着挺括的西装，穿衣打扮都是小本生意人，正安静沉默地看着报纸。
谭骁在桌底下，勾碰了几下皮靴的带子，然后忽然间蹲下身去系鞋带。他这一蹲身的动作，引得对面两人陡然一僵，其中一人沉不住气，慌忙伸手要去摸兜里的手枪。
谭骁在桌底下系完了鞋带，两手空空地起身，继续翻着眼前的报纸，对面的人也装作若无其事，静默地低着头。
情况相当不妙，谭骁感到压力重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箱子”里，他被前后四个人包围，像个箱子似的把他围在了中间，而除了这四个人，头顶还有一位狙击手。
织田光绝对还没有出城，否则防备不会这么紧。
谭骁继续翻动着手中的报纸，他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服务生朝他走过来，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放到他的桌上，谭骁礼貌地冲服务生说了声谢谢，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喝了一口，很烫也很苦，明明加了糖和牛奶，却还是苦。他听见心跳声震得耳边嗡嗡作响，很浓郁的苦涩从心底里漫上来。每次，都只有到生死边缘，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将咖啡放下，再一次俯下身去系鞋带，他在桌下瞄到对面一只手揣进兜里，握着枪正对着他，他将鞋带系紧，这一次确认不会松开，再慢吞吞地爬起身。
两次系鞋带，对面的人料准他要有所动作，插在兜里的手并未抽出，还警惕地搭在衣兜里的枪上。
谭骁不紧不慢地又端起了咖啡，递到嘴边，忽然间，反手将咖啡朝对的人脸上泼去！
滚烫的咖啡直接泼在了那人的脸上，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猛然之间起身。同时间谭骁猛踢了一脚桌子，使出全力把桌子给掀了起来，朝他身上砸去。
他身前身后两边的人，几乎同时拔枪朝对面扫射，谭骁就地一滚，同时朝头顶开了两枪，一众本来预备着给过年增添气氛的玻璃吊灯，哐哐往下砸，一瞬间现场玻璃渣乱飞，周围的人抱头鼠窜，现场桌翻凳倒。
前后包抄他的人，对面对打死了两个。
谭骁趁乱，转身就朝门外跑，身后的特务气急败坏冲了出来，他一路顺着楼梯往天台冲，剩下两个特务穷追不舍。谭骁躲在一个拐角处等着，他刚才被掉下来的玻璃碎片割到了右手臂，现在鲜血洇出来一块，血迹就滴在沿途的路上，特务一定会追上来。
他就在一个圆梯形拐角处等着，咬牙拔下手臂上的玻璃碎片。冲过来的特务十分狡猾，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却先一把枪从拐角处探出，全身缩在墙后朝他扫射。
谭骁紧贴墙壁蹲着，子弹从他头顶飘过去，他一枪打中了对方的小腿，那特务跌出去，枪口下滑却还在扫，谭骁抓着他的腿，猛将他绊到在地上，抄起手中的玻璃碎片朝他喉口割去。
那家伙瞬间脖子上喷出一阵血泡，跟金鱼吐泡泡似的，憋出一句“好汉饶命”，谭骁连滚带爬地起身，抓起他手里的那把“独角龙”，朝他胸口开了一枪。
妈的，是个汉奸！谭骁默默骂了一句，这种土炮手枪多出自民间制造，不是日本人。
身后另一个汉奸的脚步声接踵而至，谭骁转身就走，朝天台不急不慢地前进，引最后那个汉奸追上来。他一路跑到最顶层，看到眼前有一扇黑色的铁门，虚掩着，只要推开这扇门，他就有可能瞬间，被对方的狙击手一枪爆头。
他隔着铁门，朝露台望去，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背影，半跪在那里，身边一架滑膛狙击枪。谭骁隔着铁门，他不敢拉开太大的缝隙，只好拉开一小条缝，试探着从缝隙中冲露台开了一枪。
他现在的任务，是必须扰乱这个狙击手的注意力。为老鹰炸掉织田光的车争取时间。当然，如果有机会，杀掉这个狙击手。
第23章 23
谭骁预料这一枪威慑力不大，隔着门缝根本瞄不准，对面的狙击手如果专业，绝不会上当，但他还是期待对方能回头看一眼。
可惜没有任何悬念，外面那个狙击手经验丰富，听到背后的枪声依然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回头，并且突然朝楼底下开了两枪。
故意的！谭骁听到那两枪之后，楼底忽然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然后是车辆相撞的声音和爆炸声，谭骁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
他咬咬牙，只好掉头朝回跑，边跑边脱衣服。他冲回一个拐角处，和迎头冲上来的最后一个特务，狠狠撞了个满怀。谭骁把手枪裹在衣服里，抵在他的腰上，枪发出一声闷响。那人悄无声息地倒下来，谭骁扛起他就往天台拖。
哐一声巨响，天台的门被撞开，谭骁拿这个特务当掩体，直接撞开了天台的门。
在他推开露台门冲进来的那一刻，那个狙击手总算给了点反应，他转过身，瞧见一个半身是血的特务，还吊着一口气，身后还躲着一个人，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朝他挪过来。
谭骁看不清对面的人长什么样，他气喘吁吁，浑身都是汗，大冬天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在短暂的几秒停顿之下，那人弹舌吹了个口哨，发出一声赞美：“不容易。”
谭骁挪到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一脚踹开眼前的傀儡，举枪对着他。
那人带着口罩，看不清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带着厚实的护目镜，还被打着卷儿的头发遮着，因此一切表情都隐藏了起来。
他逆着光站在谭骁面前，双手垂在身侧。谭骁对他的一切感觉都很模糊，但那一瞬间，谭骁忽然间却觉得，这个人在他心上开了一枪。
非常短暂的一瞬间，他心神一荡，他跟精神错乱似的，在这种危机关头，他心跳加速加脸红害羞，萌生了一种极度倒错的心动。以至于下一秒，他就恼羞成怒地连发了三枪。
在这样近距离的战斗里，狙击步枪速度没有手枪快，因此那人比起躲避，反倒是朝前猛冲过来，猛地把谭骁扑在了地上。
然后事情就变得极其糟糕，谭骁的枪脱手了，被对方一脚踹开，他不是专业的特工，在格斗上不占优势，被那人掐住了喉咙，顿时感到无法呼吸，像是要被捏碎骨头似的。
谭骁预计会死在这里，他从刚才就有一种极度亢奋的感觉，但他摸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五年来，他的生活里只有黑暗，但此时阳光普照，照得他头晕目眩，照得他睁不开眼睛，让他有种逼近天堂的战栗感。
他摸到了身上另一块玻璃碎片，抓起碎片狠狠朝对方腰腹扎去，就算死，他今天也要拖着这个人同归于尽！
原本就很糟糕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那人被刺，而且还是腰腹的位置，显然恼火了，骂了句“操死你”，骤然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朝谭骁刺过来，谭骁情急之下，捏碎玻璃片朝他脸上挥过去。
打架嘛，比的就是谁更没素质，大家如果都没有素质，那事情反倒简单多了。
谭骁躲了一下，对面的人也躲了一下，然后他们就同时丧失了手中仅存的武器，小刀和玻璃渣子都因为没素质的行为掉在了一旁。
之后的情况，彻底滑向了街溜子打架。他们俩抱着一路又掐又滚，那人开始撕扯谭骁的衣服，想把他按在地上。谭骁怒极，又去抓他的头发，两人一阵撕扯，滚到了天台边上，那人拖起谭骁，猛地从边缘跳了下去。
露台不高，只有三层楼。这栋楼底下是一大片临街的梧桐树，且因为底下刚发生过爆炸，炸出一片松软的泥地。周围的人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又有两个人，你拉我我扯你，忽然从露台上掉了下来。
在路人们一阵颇具有喜剧效果的尖叫声中，谭骁被那人拉着掉在地上，不偏不倚，砸在泥坑里，顿时眼前一片漆黑。他本以为自己凶多吉少，却没想到并没有感到身体哪个部位疼痛，倒是感觉半边陷在泥沼里，衣服湿掉了大半。他顿了几秒，蓦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窝在这人的胸口，两人滚在泥地里。
这块泥地刚巧是个排水口，刚才被炸开了，整一片地都很软。
谭骁气得头昏脑涨，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运气算好还是不好，恼羞成怒地翻身起来，他只一瞥，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被日本宪兵队按倒在地的人，胸前都是血，一动不动。
是老鹰！谭骁的大脑当时近乎一片空白。他看到远处有一辆炸翻在地的车，车尾还在继续着火，但车内已经快要烧成空壳。而此时，就在这个当口，身后一辆雪铁龙急闪着灯，狂摁着喇叭，正在朝混乱的人群里冲过来。
那一刻，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朝疾驰过来的那辆雪铁龙狂奔，拦到了车前面。老鹰炸掉了第二辆车，但那辆车里并没有织田光，而他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武器，只能拼死一搏！
疾驰而过的雪铁龙朝他撞过来，他拦在车正前方，看到司机阴恻恻的脸，冲他狂闪大灯；副驾驶座上有人拔枪对准了他，而后座，有一个带着高帽，用高领遮住了下半张脸的人，正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他。
是他，谭骁记得他的脸，织田光。
他心中涌动起狂喜的兴奋，如果被撞死在这里，他就彻底解脱了，他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去见盛雪鸿了。
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一个瞬间，可就在车离他不过一脚油门距离的时候，刚才那个跟他一起掉在泥坑里的狙击手，忽然扑上来将他摁在了地上。
雪铁龙猛地提速，可不仅没撞上谭骁，甚至没有压住车底的两个人，笔直地开了过去。
谭骁当时彻底懵了，开车的司机都是宪兵部里一等一的高手，一旦他们冲过去，就再无干掉织田光的可能。他听见耳边传来刺耳的车轮滑擦声，想要翻身爬起来，却被人死死压在身下，抓着手别着腿，只得眼睁睁看着车飙了出去。
第24章 24
这下彻底完蛋了！要不是打不过，谭骁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搅局的家伙碎尸万段！
但车一个猛冲，颠簸失衡，朝刚才被炸开的泥坑里拐了过去。泥坑里都是水，车轮猛扎在泥地里，来不及刹车，猝不及防地侧翻了。紧接着就是近在咫尺的爆炸，整辆车轰的一声，车厢内瞬间烧成一片红海，连车门都被烧得焊死了。
之后的情况就是：狙击手一看车炸了，扔下谭骁就跑，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四处逃窜的人群中；混乱之中，谭骁被马光宗一把拖走；织田光被烧成重伤，熊熊烈火中砸开窗户，翻了出来，但已经奄奄一息。
马光宗的眼镜掉了，脑门上全是汗，但他银行行长没有白干。他一边拿着手帕不停擦着汗，一边去找人，很快找来了一辆小洋车。谭骁被送往红十字会医院救治，他浑身上下都是擦伤，所幸并无大碍，在医院包扎完毕之后，当晚，赵天亲自开车，将他从医院接回了情报处。
夜深下来，谭骁靠在副驾驶上，非常疲惫。他就算闭上眼睛，但周边那些巨大的灯牌，闪着刺眼的光，依旧照进他的眼底。
是他今天喝了两杯咖啡的缘故吗？谭骁感到心跳得很快，即便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是立即睡一觉好好休息，他也依然感到心中有一团无法消散的疑云。
一种模糊而怪异的感觉在他心里滋生，他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白天那个模糊的身影。
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有必要查清楚他的身份。今天他们离得那么近，可谭骁竟然没有看清这人的容貌，谭骁有些后悔，他有预感，之后会再跟这个人交手，当时他应该先扯掉那人的口罩，看清他的真面目才对。
不知不觉，他竟然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叹息，这一声叹息让赵天转过头来，不禁瞄了他一眼。
谭骁现在闭着眼睛，睫毛忽闪着垂落，脸上有好几道擦伤。他双手绕在胸前，这是个防御的姿势，身上盖着一件医院里提供的毯子。他们的工作不分男女老少，任务来了，彼此之间就是配合执行任务的战友。但此时此刻，谭骁只是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他很招人喜欢，骨子里温柔而坚强，他有很好的脾气，从来不抱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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