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竹被吓了一跳:“什么玩意!”
牧听舟依旧眉眼弯弯,对眼前这一切仿佛早有预料,目光落在了挡在戚竹面前的那个黑影身上,戏谑地说:“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出来呢。”
面前的这个黑影有着狭长的四肢,精瘦的肌肉均匀地分布在他的四肢上,其中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显得格外有力。
尤其是那一双在黑暗中幽幽闪烁着绿光的竖瞳,宛若一只紧盯着猎物冷血野兽,使人不寒而栗。
如果是阮星宇,估计早就被吓得魂不守舍了。
可惜他遇见的不是两个正常人。
裴应淮神情蓦地冷了下来,他的耐心早在黑影试图背袭牧听舟时就已经消耗殆尽了。他蓦地朝前一步,修为毫无保留地展开,泰山压顶般地威压当
头落在那个黑影身上,那黑影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垮了一大截,哇地一下吐出好大一口血。
只是那喷溅在地上的血渍,竟然是暗紫色的!
牧听舟从裴应淮身后探出了个脑袋,嚯了一声:“百闻不如一见,原来妖族的血当真是紫色的。”
黑影强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无奈面对裴应淮无情的攻势,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嘶吼想要从地上挣扎着站起。
直到头顶的夕阳西下,残留的一抹日光施舍般投射进暗巷之中,才让一直置身事外魂不守舍的戚竹看清了面前的黑影。
那算是一个人,又不算是,毕竟人是不会四肢着地行走的,茂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从发丝的缝隙之间可以看清此人拥有一双暗绿色的瞳眸。
他是一只返祖的妖族,拥有十分纯净的妖族之血,纯拼力量几乎在整个妖族之中无人能敌。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碰了个壁。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了戚竹的耳中:“少爷……您……退后……”
牧听舟好心地拍了拍裴应淮的手臂,打趣道:“行啦师兄,别太着急,你的情债就在那里也不会跑,总不能把老账新账都算在人家头上吧?”
“搞得好像我们才是那个反派一样,你说说这和你的身份多不符合。”他拍了拍裴应淮的肩膀,给他使了个颜色。
后者瞬间就心领神会,有些无奈地松了口,警告地捏了捏他的腕骨。
牧听舟走上前,弯下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而后又抬头看了眼戚竹,问道:“你认识他?”
戚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牧听舟问:“那他方才为何喊你‘少爷\'?”
“……”戚竹揉了揉乱糟糟的发型,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口气,解释道,“如你所见,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还要问我做什么呢?”
“我确实是你们口中那个什么妖族族长的儿子,但是我很早之前就被送到了万鹿山上修行,已经很久没有和妖族的人打过照面了。”
戚竹耸耸肩:“如你所见,平日里我根本没有办法联系上我老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也只是通过信封的方式告诉我。”他看了眼地上挣扎着的黑影,神情有些复杂。
他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是谁了。
先前的信封都是这个人交到他手上的,有的时候会伴随着一些老爹的口信,有的时候就是很沉默地对视一眼后,他就会离开。但每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无一例外他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再不济也是梳洗打扮的整整齐齐。
这一次出场的方式和模样属实是给戚竹吓得不轻。
那个妖族在地上喘着粗气,也想着挡在戚竹的面前,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戚竹有些犹豫,想要上前搀扶:“你……没事吧?”
妖族甩开了戚竹伸出的手,又咳出了一口血,声音嘶哑:“少爷,我没事,你先走,你先走吧少爷,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
戚竹顿时急了:“你这让我怎么走?好歹我们之前关系也算不错,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就跑?!”
妖族苦涩地笑了下,说道:“我奉族长之命跟随在少爷身边已经有十年半载,但一直潜伏于暗处,少爷能记得我已经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了。”
两人一来一回地苦情戏码看得牧听舟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说……二位,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牧听舟无语道:“我和我师兄二人只是下山看个灯会,就算有别的天大的事,也是等到了今夜过后再做打算。先是被人跟踪不说,后又被人偷袭,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怎么现在搞得好像是我们不讲道理了?”
赎罪
第一百一十八章
牧听舟盯了这两人良久, 才道:“我们要离开了,你们怎么说?”
戚竹连忙道:“那就带上我们一起呗!”
他身旁的妖族连忙拉住他:“少爷,不可!此人是——”
可还没等他说完, 声音就半道消失了, 戚竹眨眨眼, 还在等他说完:“是?是什么?”
牧听舟无辜地笑了笑,而那妖族忌讳似地望了眼他身后的少年,死死咬着牙关,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戚竹只当是被方才的威压搞得神经错乱了, 一把将他拉起,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有些犹豫地问牧听舟:“你们……一会是准备会满隆客栈吗?”
牧听舟点点头:“是啊,好好的灯会被你们搞成了这样, 我也没啥心情继续逛下去了。”
戚竹连忙道:“那,那能带上我一起吗!我知道,先前偷偷跟踪的行为不对,我同你们道歉, 但他现在受了内伤, 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暂留在满隆客栈一段时间?”
牧听舟沉默地盯着他, 像是要透过他的语气和神情看出什么。
即便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丝毫的灵力波动, 戚竹却在无形之中感受到一股压力, 他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你怎么……怎么了?”
大约过了两三秒,牧听舟才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戚竹再一次想起自己被摁在地上暴揍时的场景,他后脖颈鸡皮疙瘩四起,打了个寒战。
他看了眼身侧踉跄着也要站起来的妖族青年, 深呼吸了一口气,定定地望向牧听舟:“我知道你不做亏本买卖, 所以这么一个东西来换客栈的两个资格,如何?”
戚竹心下一狠,将别在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递给牧听舟,身后响起了妖族青年的惊呼声:“少爷——不可!”
那枚玉佩被他层层叠叠的道袍长摆遮掩着,很难引人注意,如今被戚竹拿了出来,却是第一眼就吸引了牧听舟的目光。
那是一枚由三颗净白玉扣连接在一起的青云佩,中间翠绿的青云佩并没有引起牧听舟的注意,倒是这三颗净白玉扣——
“这是妖骨。”裴应淮清冽的声音响在牧听舟耳侧,呼出来的气微凉,吹得牧听舟耳朵痒痒的,“那三颗骨头应该是妖族族长身上的。”
牧听舟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廓,偏头瞪了裴应淮一眼,便听见戚竹道:“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符,是我老爹给我的。如果用这枚玉佩换两个客栈的名额如何?”
牧听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是再不答应就显得人很刻薄了。其实他并没有想要捞走人家护身符的想法,可在听完裴应淮说的话后又改变了注意,默默在心里给未曾见过的妖族族长道了个歉,抬手将这枚玉佩接下了。
牧听舟道:“这枚玉佩我不白接,喏,若是信得过我的话,可以把这个给他吃下去。”
作为交换,他丢给了戚竹一瓶丹药,一打开,从瓶中溢出的香味瞬间让戚竹和妖族青年脑袋清醒了,甚至都感觉到竟然隐隐感觉到了修为突破的趋势。
这显然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伤药,戚竹也丝毫不含糊,直接倒出丹药就塞进了妖族青年的口中,满怀希冀地问:“如何?”
妖族青年被迫吞下丹药,胸膛一股气血用上,哇地一口吐出了一大滩淤血,登时感觉到浑身都轻飘飘的。他急忙压□□内躁动的灵力,神情颇有些复杂地望了眼牧听舟,终于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子,弯了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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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影怎么也没想到,去的时候是两人,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四个人。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其中一人身上乱糟糟地披着破洞衫,破洞衫上还透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另外一个人则是穿着他们万鹿山的道服,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
“这是什么情况?”
牧听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案上的冰酒酿一饮而尽:“就是你看见的那样。”
徐清影扶额,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等等……”
江亦在一旁紧盯着妖族青年良久,带着三分不确定地问:“你是妖族?”
那妖族青年紧抿着唇不说话,眼中警惕不减,倒是一旁的戚竹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对,不过你是……?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说玄风隐蔽气息的能力应该在我之上来着,怎么今儿一个个都直接将他认出了?”
“……出于某些原因,我对妖族应该还算是了解吧。”江亦道。
徐清影都快被面前这两个人无常的举动给弄得无语了,他压了压性子,还是忍不住道:“牧听舟,你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吗?”
“还有你!聿珩!你真的就这般纵容他这样胡闹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带着些许平日里身为宗主的威严和责备,唰地一下,整个客栈之中都静了下来。
客栈外隐约响起了喧嚣声,似乎是傩舞祭奠已经开始了,与死寂一般的客栈中一对比,尤为的明显。
徐清影忍无可忍地瞪了裴应淮一眼,想要伸手将牧听舟拉起,哪想身前的凛冽剑意陡然袭来,硬生生地将徐清影逼退了三步。
气氛更加僵持住了。
还是牧听舟站了起来:“行了行了。”他转过身,顺毛似地拍了拍裴应淮的手臂,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些诱哄的意味,他压低声音对裴应淮道:“师兄,我也确实有些事情要与徐宗主说道说道,你在这边乖乖等我回来,替我盯着这两个妖族。等回来之后我再讲给你听,好不好?”
“……”裴应淮神情依然生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牧听舟知道他这是松了口的表现,笑眯眯直起身子:“师兄真乖。”转过身,就看见一脸惊悚的徐清影和江亦呆呆地站在原地。
江亦喃喃自语:“在下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牧尊主的实力。”
徐清影:“……我也是。”
就连向来说一不二的聿珩仙尊都能被他一句话给哄骗住——!
随后,江亦带着徐清影与牧听舟来到了一个阁楼内,屋里的陈设非常雅致,他临走之际还贴心地为他们布上了一层隔音结界。
内室重新陷入了寂静,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徐清影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重新加固了一下隔音结界,对牧听舟说:“师兄,我们坐着说吧。”
牧听舟闻言嗤笑一声,也不客气了,直接坐下,他懒洋洋地道:“不用叫我师兄,我早就被万鹿山除名了。”
徐清影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即便如此,师兄先前对我施以的援手也是真切存在的。”
这倒是让牧听舟有些新奇地说:“我记得你从前的性子一板一眼的,可执拗了。”
徐清影在当时给牧听舟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因为两人的性子比较极端,一个是掌教们心中头疼的对象,另一个则是好学生的代表。
继李修缘出家离开万鹿山之后,牧听舟也被宗门除名,在当时最有希望继承宗主之位的也就是裴应淮,只是没想到被仙盟抢了个先机。
徐清影近乎是被赶鸭子上架当上宗主的,牧听舟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正好处于自顾不暇的状态,自然也就没法分神出来管其他的事情。
徐清影轻叹一声:“师兄就不要打趣我了,此行一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同师兄说。”
他定定地说:“幽冥地火就快要压制不住了吧?”
“……”牧听舟这个时候就连脸上假意扮出来的笑容也散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几乎变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
徐清影叹了口气:“师兄不必抱着如此强的戒备心,并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幽冥作为三界之基就是为了压制地火而存在的。地火常年吸收了三界之中人的邪念和欲念,我师父曾推断,地火的封印会在百年之前就松动了,它早就不堪重负了。”
“但是没想到百年之前发生了一件意外。”说到这里,徐清影抬眸望向牧听舟,后者心领神会,蹙眉接话:“你是说,裴应淮将我送往幽冥这一件事?”
徐清影点了点头:“对,魔修的根本就是以负能为食来提升修为,在那一场声势浩大的魔修迁移之中,无形间将地火的压力分摊了不少,双方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这百年来才能相安无事。”
“但自始至终都有人想要打破这个平衡。”
这般说着,徐清影的脸上陡升起一抹阴霾:“地火一旦沸腾,遭殃的可不单单是幽冥,整个三界都会受到牵连,这无疑是灭顶之灾。可有的人不这么想,这群人应该正在筹备着更加……远大而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应该已经猜到一些了。”
“……是妖族?”牧听舟有些凌乱,“可是……为什么?还是说他们有什么方法可以逃过神罚?”
“这我就不清楚了。”徐清影咬着唇,“我只是知道,他们似乎在使用一种非常邪乎的法子来进行祭祀,大规模祭祀产生的怨念可非比寻常,这才是我猜测幽冥地火已经开始动摇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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