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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安静地靠在他肩头的人还是被吵醒了。
施遂把手机递了过去，林沫然直起身子看了眼号码，略一犹豫便接了起来。
那头的中年男人说话中气很足，但却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就像林沫莉那样：“沫、沫然，是你吗？”
“是我，爸……”林沫然对着那头叫道。
“哎、哎，是爸爸，你、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那人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挺好的。”林沫然答。
“爸爸之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都不接？”男人在那头有些埋怨地说道。
林沫然沉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说他从前脾气太犟？
离开林家的时候养母说让他去做城里的少爷，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从此以后都跟林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他就真的再没和林家有任何联系。
那头林父见林沫然不答也没再追问，只是道：“我们、明天要去项城。”
林沫然：“嗯，我听沫莉说了，方家那边有人去接你们吗？”
林父道：“不用接，我们下了高铁直接打个车过去就行。”
林沫然也没废话，道：“大概几点到？”
林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林沫然道：“到了打我电话。”
他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句：“你最好提前和宋女士说一声，省得到时候在车站和我吵起来。”
那头的林父轻咳了几声，他没说这个话题，又问了林沫然好几个问题，想问清楚他这几年的情况，想知道他现在的近况。
林沫然没多说，都以“挺好”为标准答案。
父子俩似乎就此没了话题，也似乎是有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林沫然道：“明天见面再说吧！”
收线后林沫然又呆了几秒，接着才反应过来，问旁边的施遂：“我怎么睡着了？”
施遂如实道：“电影太无聊。”
林沫然看了眼已经被调到静音的大屏幕，同意他的观点道：“的确是不好看。”
不好看的电影被关掉，两人一起上楼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到了二楼楼梯口施遂却难得主动地开了口：“明天……我叫人跟你一起去？”
林沫然道：“不用了，我开车去就行。”
刚收到的新车就有了大用处，施遂这车送得还真是及时。
“车，谢了。”林沫然又认真地谢过了施总的慷慨。
他转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停步，转头对着还站在那里的施遂说道：“还有，肩膀，也谢了，刚刚睡得很舒服。”
说完，他对着施遂摆摆手，回屋里去了。
被戳穿小心思的施总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但同手同脚地回书房去了。
…
高铁站。
四年未见的林沫莉长高了很多，但比着林沫然还是矮了一大截。
小丫头一见面直奔林沫然的怀抱，一边叫“哥哥”一边流金豆豆。
要不是记着上次口无遮拦惹得这小丫头不开心了，林沫然非得再唠叨些什么不可。
最终制止林沫莉的，是林沫然的养母宋婉芝。
“林沫莉，”她语声温婉，但语气却很严厉：“矜持一点儿，像什么样子！”
林沫莉略微有些叛逆，还是守在林沫然旁边不肯撒手，倒是停住了哭声，人也矜持了一些。
“爸，”林沫然对着林父林嵩叫道。
却没有叫林母，只是礼貌地问了声好。
林嵩这边答应一声，也跟着红了眼眶，但他看了妻子的表情，又克制着没有过分地和林沫然太过亲近。
一家人上了车，宋婉芝才终于开了口，问林沫然：“我看你最近在网上挺火的。”
林沫然从后视镜看养母的神情，道：“您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了？以前不是最讨厌？”
宋女士从前也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里落了难，又遭到未婚夫的背叛，据说是和哪个圈里的女明星勾搭上了，于是从此后的宋婉芝就分外憎恨娱乐圈里的人士，自己不看花边新闻，也不允许子女家人关心。
这会儿宋婉芝听了林沫然的话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十分矜持地道：“我是不怎么关心的，随口听街坊邻居们提起来才知道，你好像、跟小叙他们闹得不太愉快，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沫然忽然就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该来这趟。
他念着十七年的养育之恩，但这里面牵扯到的乱七八糟又真是让人心生烦躁。
“没什么，一些小矛盾，都化解了。”他随口敷衍道。
之后宋婉芝没再说什么，只有林沫莉一直缠着林沫然问东问西，间或林嵩也插上几句。
他们重点想知道这四年来林沫然过得怎么样，读了什么大学，做过什么工作，现在在做什么，将来打算做什么之类的。
在听到林沫然说“没想好，先歇一阵子”的时候，宋婉芝终于再次开口，又是哼了一声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半点儿规划，那你上那个什么节目也不是认真对待了？”
林沫然听着这熟悉地斥责和质询，一下子梦回童年和少年时代。
总是看不上他，总是责骂和训斥，有时候还棍棒伺候。
她常说的一句也是：“我和你爸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林沫然承认，自己小时候确实性子野淘气得不像话。
但他从来没想过，他居然真的不是林嵩和宋婉芝的孩子。
等到后来见到方叙，他也终于知道，宋婉芝想象中乖巧听话的儿子，原来是那副样子。
宋婉芝的问题林沫然没有回答。
再之后林沫莉的话题也乖巧地从林沫然身上转到了自己身上，说她的学习，她的朋友，他们镇子上的趣事。
林沫然听着听着便问林嵩：“你们来待多久？有地方住吗？”
林嵩道：“我和你妹妹马上就得回去，家里忙，你妈妈……看情况再说。”
林沫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林嵩的意思是，宋婉芝要看方叙的情况再决定是留下来还是离开。
那她住哪里的问题，应该用不着自己操心了。
很快到了方叙住院的医院，林沫然把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让林家三人下车进去，他会在附近，如果他们离开的或者有其他安排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宋婉芝有些意外，问：“你不进去？”
林沫然道：“不进去。”
林嵩也微微皱眉，道：“沫然，你是不是……和方家闹矛盾了？”
林沫然也不拐弯抹角，道：“是闹矛盾了，你们去探望就好，不用提我。”
林嵩一脸担忧的样子，宋婉芝也是满脸不悦，想说什么还是没说，拉着林沫莉进医院去了。
…
方叙确实病了，也确实在宋婉芝给他发消息的时候说了这件事，于是宋婉芝马上就要赶过来探望。
伍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埋怨了他好几句：“不好让他们来的，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倒是方天河通情达理，道：“孩子病了他们关心也是正常，来就来吧，林大夫医术了得，正好让他过来帮小叙把把脉看看病症。”
伍芸不太赞同道：“他们那乡下医术再好能有多好？咱们这儿可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这会儿最终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方叙精神蔫蔫的，听见伍芸的话轻声开口说道：“妈妈，你别担心，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最亲的人，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伍芸一听这话忙又上前搂着方叙“小心肝儿”“小宝贝儿”地一顿叫，直说方叙没白养，就是她亲亲的宝贝乖儿子。
这边方叙又道：“让林家人来，也是想他们来好好沫然哥哥沟通沟通，他现在和我们之间的误会好大，连大哥去了都没办法劝好。”
在场的方家人集体沉默不语。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林沫然离开方家之后不但没有落魄狼狈，反而是出尽了风头。
如果他在别的地方出风头也就罢了，偏偏是在《地球人联盟》的直播里。
刚刚他们还在网上看了一下风向，想让林沫然继续参加第三期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
更离谱的居然有人提议在节目里再增加一个固定嘉宾的位置，直接要给林沫然搞特殊。
再加上之前听说了林沫然手里有《遂于传》版权的事，方家这边都直接傻眼了。
尤其是方叙，危机感爆棚。
至于病倒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太担心，他身子从小就柔弱，生病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相反，生病还能让他卖一波惨，不论是粉丝内部还是外部舆论上都可以收割一波同情分。
他现在就是希望，林家人过来后多少能对林沫然造成些影响吧！
而这边网上的讨论也的确沸沸扬扬。
一开始好多人发声希望下一期《地球人联盟》还能看见林沫然的身影。
但这个发声很快就遭到另一部分人的嘲讽，说林沫然不够格，说林沫然配不上。
接着就有人甩出了林沫然在外网的人气，直接拿数据说话证明林沫然不但够格，而且还是超级够格。
不过随着方叙生病的消息传出，慢慢有《地球人联盟》节目组可能会直接签下林沫然来代替方叙的流言流出。
这下直接捅了方叙粉丝的老窝，本来他们对林沫然就有着旧恨，碍着怕连累方叙的原因一直在克制隐忍，这会儿听说林沫然有可能取代方叙，那他们还怎么能忍。
于是很多夸赞林沫然、力挺林沫然继续参加《地球人联盟》第三期的言论下面，全都被方叙的粉丝屠戮得一塌糊涂。
这边林沫然找了个地方停车，并没走远。
按照他对方家人以及方叙的了解，感觉养父一家三口不会在病房探视太久。
而之后方家人应该也不会有那个安顿好他们的好心。
果然，等他在施遂送他的新车上追了十几章小说之后，林沫莉的电话打了过来。
“哥哥，你在哪里？我们出来了。”
听她的语气似乎有种“终于出来了”的轻松感。
林沫然让他们到刚刚下车的地方，他随后启动车子开了过去。
林沫莉第一个手脚并用爬上了林沫然的车，还连连呼气表示终于可以走人了。
林嵩和宋婉芝的表情就没有那么轻松愉快。
林沫然礼貌性地问了一下方叙的情况。
林嵩道：“我觉得他需要静养一阵子再观察看看，我给他留了药方。”
林沫莉在旁哼了一声道：“我觉得他们不会给他吃的，这家人明明看不起我们。”
林嵩也沉默了，想来刚刚在病房对女儿说的这一点儿深有同感。
“他家里人怕我们抢走他肯定会不高兴，小叙自己没有看不起我们的意思。”宋婉芝替方叙说话道。
林沫莉转头朝着林沫然吐了下舌头，翻了个白眼，明显不赞同母亲的观点。
反正她不喜欢那个只有血缘没有感情的亲哥哥，她的哥哥只有林沫然一个。
为什么老天爷让她的哥哥变得不是哥哥了呢？
林沫然没再参与他们关于方叙的讨论，专心开着车。
他已经物色好了酒店，现在送他们过去歇脚。
车子开出去了两个路口，安静了半晌的宋婉芝又开了口。
她对着驾驶座的林沫然道：“我看网上都在说，你现在和他争那个直播的位置。”
“他都病了，你就不能让让他吗？”
林沫然感觉自己像是听错了。
但随即他从林沫莉转过头很不高兴地看向后座的目光中意识到他没听错。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笑着说道：
“不能。”
第39章
林沫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相对安全的地方, 宋婉芝拉上丈夫叫上女儿下车走人。
林沫然并没有拦着，只是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看着。
唯一有些抱歉的，是又把林沫莉弄哭了。
“我不走, 我要跟哥哥一起。”她抗拒着母亲强加过来的意志。
“你确定？”
宋婉芝拿出一副“你跟着他就别再回来”的绝情架势，逼着女儿做出选择。
从来都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林沫莉眼泪汪汪地转头看向林沫然，满眼的伤心和不舍。
林沫然无奈地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 说道：“别哭，先去吧，回头哥哥给你打电话。”
说完他还指点道：“往前走拐过弯路北那间酒店, 报我的名字和电话，房间已经定好了，去吧, 注意安全。”
林沫莉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下车了。
这边林嵩也朝着林沫然悄悄打了手势，意思是会帮他劝劝宋婉芝。
但能劝什么呢？林沫然木然地想。
劝她不要生气？劝她别管孩子们之间的合理竞争？劝她对自己的态度好一些？
林沫然选了首十分劲爆欢乐的歌曲，踩了油门驱车离去，车子开出去很远，他还是忍不住被气得笑出了声。
她觉得自己在和方叙争。
这世上, 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
一个母亲养育了一个孩子十七载, 却像是一天都没有养过似的。
从小到大他都懒得要命，也从来没有和谁争过什么，就因为这样的懒惰和自由散漫，他曾挨过宋婉芝多少责骂和捶打，到头来, 她一句不问就已经认定了他在和方叙争。
“你这好好地生什么气？”这边林嵩果然在劝导宋婉芝,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生活, 我们不好插手的，你这样有点儿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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