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郭二刚他们也就彻底放松下来, 大家敞开了吃敞开了喝,把昨天没搞好的气氛重新搞了起来,说说这些年镇子上的变化,说说每家每户的情况。
到了最后,他们直接胆大包天地八卦起林沫然和施遂的恋爱问题。
“你们那时候就……在一起了?”郭二刚问。
林沫然:“哪时候?”
郭二刚:“小时候啊!”
林沫然:“滚蛋, 我俩那时候才多大!”
小飞道:“哥你不知道, 二刚和他媳妇儿小学的时候就看对眼儿了。”
言下之意他和施遂那会儿都十几岁了, 搞早恋完全没问题。
林沫然只是笑着不说话,有意无意地跟施遂眼神交缠, 像是在通过眼神质问:你怎么那会儿没对我下手?
施遂不说话,只是抬手替他摸了下沾着果汁的嘴角。
一旁大胖也跟着一起八卦道:“小朱昨天还跟我们说,以前你和施总还去过山上偷偷约会。”
林沫然一听这越来越离谱了,问大胖:“哪个小朱?”
小飞抢答道:“山后观石村老朱家的孙子,他说小时候掉河里是施总把他捞出来的,昨天还说没找着机会跟施总道谢。”
林沫然想起来了。
虽然郭二刚他们也没能从两人嘴里套出什么恋爱八卦,但这一顿饭还是吃到十分之尽兴,施遂和林沫然夫夫双打把那帮兄弟喝到走不了直道儿。
“你的酒量还是这么变态!”郭二刚手指摇摇晃晃地指着林沫然评价,接着又去看施遂,道:“就是没想到,施总这酒量也这么吓人。”
“服了!服了!”几个兄弟纷纷拜服,约定明日继续。
“你们要是、在医馆住着不舒服、可以来我家。”小飞大着舌头嘟囔道。
大胖也嚷嚷:“我家地方大,来我家来我家。”
林沫然感念几个兄弟仗义,但还是婉拒了:“没事儿,医馆不还有我爸跟我妹嘛!”
如果医馆只有宋婉芝那他大概是连那个门不会再进去的。
跟哥几个道了别,林沫然继续跟施遂手拉着手信步往前。
“要回去吗?”施遂问。
林沫然摇摇头。
“想去哪里?”施遂又问。
林沫然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地道:“去约会?”
小朱说他们以前的时候曾经在山上约会,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充其量只是一起上了趟山而已。
那次能说动施遂跟他一起出门,林沫然也是有些意外。
大概是他邀请施遂的时候说的不是去镇上玩,而是说:“要不要跟我去山上采药?就我们两个。”
他当时以为施遂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不搭理他,没想几秒之后,施遂居然起身到拿了外套穿在了身上。
林沫然高兴到不行,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说不说个不停。
说自己上山的次数有多少,说他认识很多很多草药,说他应对危险的经验非常之丰富。
“你要好好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那时候还没完全长开的林沫然拍着胸脯这样对施遂说。
不过说归说,林沫然还是稳重地没有把初次进山的施遂带到很深入的地方。
等到两人满载而归的时候,就遇到了小朱落水。
那时候虽然已经开春,但山阴面的河里还有不少冰面,其实一点儿都不结实,但熊孩子就非得要作死,于是就从裂开的冰面掉了进去。
林沫然扔下药篓就要过去救人。
但他没想到施遂的动作更快,先他一步跳了下去。
之后小朱那孩子估计是吓懵了,被救上岸之后直接像兔子一样跑没了踪影。
林沫然则带着浑身湿透的施遂去了就近的一处小屋。
他把那里称作自己的秘密基地。
如今林沫然回想起来,猜测那会不会是施遂对他产生不一样心思的源头呢?
第59章
“就是这里吧?”林沫然拉着施遂来到当年小朱落水的大概位置。
正是夏日, 草木繁盛,这样的一个地方理应是杂草丛生少有人至的。
但这片地方的时候却明显有人工打理过的痕迹。
“是这里。”施遂回答。
林沫然打量着周围,又问:“你之后有来过这里吗?”
这是一个常人看起来有些荒唐的问题。
施遂来时连镇上都不会去, 又怎么会专门到这样一个地方来。
但施遂没说话。
“什么时候?”林沫然又问。
施遂又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只是顺路。”
林沫然接着问:“有多顺?”
施遂继续不说话。
也就是去隔壁市谈业务,特意让司机开两个多小时车程过来的那种顺。
林沫然这才没有一直盯着一定要个答案, 而是向后靠在那枝倾斜出来的树枝上,看着施遂仔细打量,道:“真是不懂你,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好好地活着呢你不去找我,自己大老远跑到这边来缅怀过去?”
“还是说……其实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小时候的我?”
施遂又开始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林沫然照着他的小腿轻轻踢了一脚, 示意他开口。
施遂又沉默了良久,终于艰难地开口剖白自我,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
林沫然皱眉道:“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施遂于是接着剖白道:“你喜欢、王玥瑶那样的女孩子。”
“啊?”林沫然都茫然了。
过了两世,他对“王玥瑶”这个名字的确反应迟钝了些,但真要说他也还是记得这个同镇老乡、外加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
但要说他喜欢王玥瑶, 这要从何说起?
施遂继续道:“沫莉问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她说了好几个名字,说到王玥瑶的时候你说就她那样的。”
林沫然:“……”
他使劲地想,似乎是有那么一段。
原因则是因为他正在忙着什么,然后林沫莉探了小脑袋进来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他说没有, 林沫莉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他说不上来, 林沫莉就给他举例子, 先从隔壁柳大娘家的外孙女问起,一连问了几个林沫然都说不喜欢, 那会儿他手里正在做的事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急需全神贯注,然后就随口打发了林沫莉。
他当时说的似乎是“行了行了就她那样的”。
难道他当时随口应付下来的名字是王玥瑶,而且这话不知怎么传到施遂耳朵里?
“没有,我那时候是随口瞎说的。”林沫然赶忙澄清。
施遂接着又道:“还有莫瑞,还有李思琪,还有肖宝儿,还有……”
“停停停、”林沫然打断了施遂的数来宝,严厉澄清道:“哪来那么多怀疑对象?我警告你不许造谣。”
只是来看病的病人或者是镇子内外的熟人罢了,怎么就扯上喜不喜欢的事儿了?
“反正,”施遂又继续说道:“你身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男孩儿女孩儿。”
就连回到镇子上的这大半天,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林沫然的眼神里带着不自禁流露出来的喜爱。
并不只是那些年纪稍长的长辈,更多的是一些年轻人。
而且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有趣,至少不像施遂这样沉闷。
后面的这些施遂没有说出口,他怕说出来会让林沫然知道自己的心眼儿有多小,说不定还会吓到他。
“再次声明,没有那回事儿,我不喜欢他们那样的。”
说完,他凑近了和施遂的鼻尖差着只要往前稍微一动就能亲到的距离。轻笑着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施遂立刻像是自愿上钩的鱼一样亲了上来,林沫然却又使坏往后躲去。
开窍后的施总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容易回避,他直接伸臂一边箍住林沫然的腰,一边捧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这个吻刚开始还算是温柔的,只是亲着亲着就越来越热烈,虽然那些酒精还不足以让施总醉倒,但明显还是让他的血液运行加速,令他的行动带着些冲动和难得的强硬。
林沫然几次想要躲开,但都被施遂紧紧箍住不让他逃。
如此你来我往三下两下的纠缠,忽然听见“咔嚓”一声,林沫然靠着的那根树枝断掉了。
两个人同时掉到了河里。
还好只是掉到河边的浅滩里,只是湿了裤腿。
施遂第一时间牢牢地扶住林沫然的腰,保证他没有全部地摔进水里去。
接着,林沫然便笑得弯了腰。
小朱贪玩掉进了河里,现在他们也掉进了河里,似乎他们也没有比小孩子高明到哪里去。
当然,他们相比小朱多了些保命的能力的,要不然,一对情侣因为在河边亲嘴而掉进河里淹死的新闻听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好听。
林沫然兀自被两人的狼狈和想象中的滑稽笑到不行,施遂小心扶着他防止他一时忘形全部地跌进水里,却又被他这许久未见过的无忧无虑发自内心的纯澈笑意感染,心头跟着荡漾起了层层潋滟波光。
“好肥的鱼!”
笑意忽然就被不远处蹦出的一条鱼儿打断,林沫然撸起袖子就奔着那嚣张的鱼儿冲了过去。
大概是年龄见长导致了技艺生疏,鱼儿最后险险地从他指尖逃脱,飞快地甩动着尾巴游去了更深处。
“嘶~今天心情好,放你一条生路。”
林沫然悻悻地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水珠,挽尊般地嘟囔了一句。
一只手伸过来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去刚刚捉鱼时迸溅到脸颊上的水珠,林沫然转头就对上施遂一双情意丝毫不见遮掩的眼睛。
莫名的,他有些口干舌燥,只能下意识舔了一下唇瓣,张口问施遂:“要去秘密基地吗?”
施遂的目光隐约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要像以往那样垂下眼帘遮掩逃避,但明显是这段时间里林沫然对他的教育起了作用,于是他没再逃避,而是直视着林沫然的眼睛,微微点头答应下来。
所谓秘密基地,离这一处河边不太远也不太近,径直往上再走上二十多分钟,在深入山坳的密林处相对偏僻一些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果园看守员自建的一处小木屋,后来收成不好果园的主人放弃了这片山头,那个木屋也跟着废弃了,林沫然小的时候上山采药发现了它,从此后将它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朝着秘密基地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了林沫然才开口,问:“那次回去生病了没?”
他问的是那次施遂救小朱落水之后。
原本施遂就要在第二天要回项城的。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林沫然来邀请他的时候他才会破天荒答应。
但没想到会在回来的途中遇到小朱落水的事情,初春时节寒意未消,虽然林沫然十分及时地帮着施遂处理了湿透的衣服,还帮着他暖了身子,但第二天就离开的施遂到底有没有被冻到生病,林沫然不知道,后来似乎也问过,但没有问出答案来。
再后来施遂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生气了,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搭理他,直到他去到了项城。
“没有。”施遂握了林沫然的手,拉他越过了一块挡道儿的大石头。
林沫然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如此娇弱的一天,迈个石头都要被人搀着。
不过如果这人是施遂的话,似乎又挺让他心里觉得甜甜的。
这是什么毛病?恋爱综合症吗?
又走了一小段路,林沫然问:“你干嘛要抢着去救人?”
当年施遂一反平日里冷酷漠然的态度,抢先在林沫然之前跳到冰窟窿里救人。
在把人拖上来后林沫然的第一反应是欣慰,他记得自己还给施遂说了好大一通肯定和鼓励的话,诸如“既然你能把陌生人的性命看得这么重要,那你对自己的命也要更加珍惜”之类的话。
但现在,林沫然对当时施遂抢先他一步下水的初衷有了不同的猜测。
“你不想我下水?”
“是怕我会有危险吗?”
施遂看了他一眼,终于道:“不想你冷到。”
林沫然便不再问了。
很快两人到了秘密基地。
小木屋打眼一看还是当年他离开时候的样子,但仔细看时又会发现这附近都有清晰的人工搭理的痕迹。
林沫然迈步走进去,手指随意地擦过窗台、桌面,以及那张木板随意搭成的床,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从前稍稍有些漏雨的房顶一角也被人做了一番修整。
他没有意外。
并不是他根据河边的痕迹和对施遂那句“只是顺路”,从而猜测出他走之后他的这个秘密基地以及周边的整座山头都被施遂买了下来。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做阿飘的时候,跟着施遂一起来过这里。
那是他身死的几年之后、施遂发疯和对向而来的大货车撞了个粉碎之前。
施遂只身来到了这里,在这个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木板搭的桌子的小木屋里,待了很久很久。
林沫然似乎还能看见一滴一滴的鲜红,从施遂划开的手臂和指尖处,落在床边的地面上,很快成了一小滩。
林沫然努力地深呼吸,压下自己心头的隐隐愤怒。
愤怒对于施遂来说是没有用的,给他足够的温暖和幸福,陪他走过足够久远的路,好好活着,这样才能让他继续保持像现在这样的出息和正常,不再自我毁灭。
林沫然坐到了床边,拉起上面薄薄的被子闻了一下,居然闻到了洗衣液的淡淡清香。
他伸手,拉了一直默默跟在他旁边,随时等着他问些什么的施遂,和他肩并着肩坐在木板床边,透过小木屋浅浅的窗口看着外面的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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