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庄知鱼不禁开始思考,“一定有故事。”
“什么故事?”穆玖伏在心里问她。
“你都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啦。”庄知鱼想着,坐了下来,喝了一大口杨枝甘露。嗯,又酸又甜,她很喜欢。
第24章 酒店夜晚
尴尬的一天即将结束,更加尴尬的夜晚就要来临。黄无愿很抱歉,她没争取来周五的双人间,因此,这一晚,她们三个只能挤一挤了。
但是,周六晚上的两间双人间协调出来了。黄无愿要她们自己分配一下,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庄知鱼对师姐的贴心表示了感谢,但在她心里,她早已将自己埋葬了一百八十次。这么个结果,分明是要她把所有的尴尬场面都体会一遍……她想都不敢想。
“学姐,我们明天怎么住呀?”沈佩元也很关心这件事,“不如我和知鱼学姐住一间,玖伏学姐住一间?”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穆玖伏说着,翻出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睡衣,“我们先把今天的床位分了。”
她嘴上说着分床位,动作却毫不客气,直接向最中间的那张床上一坐……白天还是失策了,她就该坐在中间。如今,她总算有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那我睡最里面吧……”庄知鱼有气无力,提着包到了靠窗的床边坐下。两个人并没有给沈佩元太多的选择余地,沈佩元也只得占领了最后一张床。
“我先去洗澡了。”穆玖伏说着,干脆利落地拿上东西,就走向了浴室。某些遥远的记忆在瞬间涌入脑海,庄知鱼只能呆呆坐在床上,把脑子里能搜罗出来的古诗词篇目背了个遍。
“学姐学姐,”沈佩元却在此时凑了过来,抓着手机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学姐,你喜欢猫吗?你看这只猫猫,可不可爱?”
庄知鱼看过去,是只橘猫,圆乎乎的,很可爱。“嗯,可爱的。”庄知鱼说。
沈佩元得意起来:“这是我家的猫哦!我一手照顾大的,它今年都有十一岁啦!”她一边说着,一边划动着手机相册,给庄知鱼展示着那只可爱的猫咪。
“哇,看不出来呢。”庄知鱼说。
“我小时候住在农村,家里的猫猫狗狗可多啦,”沈佩元说,“有一段时间,我家里有狗,有猫,有兔子,有鸭子,它们都能和平相处,我没事带着它们在村里遛弯,它们也都听我的话,我让它们去哪里,它们就去哪里。”
沈佩元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惜,后来初中毕业了,家里就没再让我上学。我去县城里洗了两年盘子,再回家时,家里的毛孩子,不是被吃了,就是跑了,只剩了这只橘猫。哦,它叫咪咪!它可活泼了!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抓老鼠,特别厉害!”
“嗯?”庄知鱼震惊,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你……没上过高中?”
“嗯……啊!”沈佩元连忙捂住了嘴,“我说漏嘴了!”她说着,连忙小声哀求庄知鱼:“学姐,这个可不能让人知道。当初邓老师担心不周山书院招不到学生,给我办了一堆手续,说是把我特招进来,好不容易才让我上学。”
“啊?”庄知鱼缓了缓,不禁又有几分心疼她,“这么难……”
“唉,”沈佩元眼圈一红,竟像是要哭出来,“我家里没什么钱,本来都不打算来的,可邓老师真的很好,她不仅不要学费,还给我申请到了一笔助学金,还有贷款,她还自己掏钱给我买了很多漂亮衣服……我、我……”她说着,还是忍不住,让眼泪掉了出来。
“好啦好啦,别哭啦,”庄知鱼小声安慰着她,又手忙脚乱地扯了两张纸巾,去给她擦眼泪,“你这么小,本来就应该上学的。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真的吗?”沈佩元红着眼睛问。
“真的呀,”庄知鱼柔声安慰,“我当然也更希望你来上学,如果你还在洗盘子,我们就见不到你了。好啦好啦,别哭,这屋里可不止我一个人。”
她如此说着,又在心里恐吓穆玖伏:“把你听到的都忘掉!”
“哦。”穆玖伏说。
水声停下,庄知鱼也连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没多久,穆玖伏就从浴室走了出来。她头发湿漉漉的,换了睡衣,肩上盖了一条毛巾……又是很熟悉的场景。
“我……我先去洗吧。”沈佩元说着,生怕穆玖伏看出她曾经哭过,起身就向浴室跑。
穆玖伏看了沈佩元一眼,便又接着她方才的位置,坐在了靠窗的沙发上。“她这次没有抱着你哭。”穆玖伏说。
“小孩子嘛。”庄知鱼压低声音说。她看了一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又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穆玖伏也放轻了声音。
“知道就知道喽,”庄知鱼也没否认,只是嘴硬,在心里回复她,“我也没有避着你。再说了,你脑子里的画面,似乎也有些……少儿不宜……”她越想,越没有底气,又忍不住向穆玖伏看了一眼。
“我控制不住。”穆玖伏十分坦然。她面不改色,又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水滴,就落在她锁骨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流动着浮光。
庄知鱼吞了一口口水:“我知道的。”她不自觉地说着,却又在心里暗暗骂着:“怎么还在馋人家身子!丢人!真丢人!”她已经顾不得穆玖伏能听见这种事了。
“其实,我小时候也是在农村生活的,”察觉了庄知鱼的难堪,穆玖伏主动岔开了话题,轻声说着,“那村子里,都是术士。以前,术士也会抱团。我妈是回春术的传人,我爸是迷魂术的传人,也算门当户对。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个池塘,我还经常在池塘里捉泥鳅。一到夏天,满耳朵都是青蛙叫,夜里很吵,吵得人睡不着觉,我恨不得去把它们抓来烤了。”
穆玖伏找出了吹风机,插上电,却没急着吹干头发。“那时,我每天晚上从村小回家之后,都要跟着妈妈看医书,学回春术。我也是很想学迷魂术的,可惜,家里的伯伯叔叔都不让我爸教我,我爸本来也不肯教我,因为我是女孩子,他们怕我以后会像我妈妈一样,把家传的术法教给外姓人。”她在心里说。
“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我爸妈开始频繁吵架,吵着吵着,就离婚了。我妈带着我进了城,开了个中药铺,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但是,我爸家,就没那么好了。那些长辈,全部早逝,我大四的时候,我爸也没了……可能练迷魂术练的吧,听说那术法很伤身体。之后,我回农村收拾屋子,本来想试试能不能找到迷魂术的秘籍——毕竟现在没有那么多老古董拦着我,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但是没想到,我……”
穆玖伏似乎苦笑了一声,回头看向庄知鱼:“我找到了,一份可以让我进入不周山书院的录取通知书。”
她哽咽了一下,又扭过头来,继续用心声交流:“我是很想做一个术士的,可我妈妈并不喜欢这样。她伪装了太久的凡人,觉得凡人的日子也不错。可她又偏偏要我继承回春术,而这回春术,她就可以教,我又有什么一定要去术士书院的必要呢?我想,她可能是不喜欢当年那个术士村子里的环境吧,那么多术士聚在一起,满口的门派等级,简直陈腐至极。现在想想,我也很不喜欢。但是,我很孤独。”
“我妈妈希望我继承回春术,我继承了,而且学得很好。可学得好有什么用?术士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自己。我的生活,是割裂的。我很害怕有什么好朋友,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暴露秘密,除了妈妈,我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袒露心声,最后,竟然到了不敢和人说话的地步。久而久之,我的世界,似乎就只剩了我一个人,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冷漠,”穆玖伏心想,“大三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了了。当时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去读术士的学校,最起码,我不用再隐藏自己……我实在厌倦了那感觉。”
“我明白那种感觉。”庄知鱼低了头,说。
“其实,到现在,我妈妈也没有同意我来不周山书院,以一个术士的身份生活,”穆玖伏想,“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了。如果要我继续伪装成一个凡人,我真的会疯掉。”
“你很勇敢。”庄知鱼想。
“不,我没有。”穆玖伏轻声说着,终于打开了吹风机。呼呼的风声很快盖过了这屋子里所有的声音,庄知鱼看着穆玖伏的侧颜,心中竟又涌起了一阵难言的惝恍。她说不清,她究竟是在可怜穆玖伏,还是在可怜自己,她是感叹于穆玖伏的坚定,还是在痛恨自己的纠结和迷茫……亦或是,这些本就是穆玖伏的情感。她已经说不清了。
吹了好一会儿,湿漉漉的头发终于又变成了漂亮的长卷发。穆玖伏对着镜子照了照,又随手拨弄了几下。
“你的头发,很漂亮。”庄知鱼看着她,想。
“谢谢。”穆玖伏回应她。
“我不希望你学迷魂术。”庄知鱼又说。如果,学迷魂术的代价那么大。
“我明白。”穆玖伏说。
所幸,一天的劳累让这一晚上也过得很快。当沈佩元从浴室出来后,庄知鱼也火速接力去洗了澡。当晚,三人没再多说什么,一切都收拾好后,她们便各睡各的床,很快,世界安静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早早起床,洗漱之后,一起下楼吃早餐。早餐是自助,许多参会老师和学生也下来吃饭了,一时间还挺热闹。
庄知鱼很困,忍着哈欠,端着盘子,四处搜寻。好不容易看见酸奶,她就先拿了一盒——她实在是很喜欢酸奶。对面有蛋糕,也是她喜欢的甜食。她刚要过去,却见穆玖伏从那个方向迎面走来。
穆玖伏一言不发,顺手夹了两个蛋糕放进盘子里,擦肩而过时,她又顺手把这蛋糕挪到了庄知鱼的盘子上。默默地做完这一切之后,穆玖伏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庄知鱼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又装成没事人,去搜寻美食。可她一转身,便看见背后站着个中年女老师,正眯着眼睛望着她笑。她认识这老师,这老师很热情,昨天来签到时,她们还聊了几句。好像是东土巫术研究中心的老师,应该姓徐。
“徐老师好。”庄知鱼很恭敬、很乖巧。
徐老师意味深长地笑着:“种了情人蛊,就是不一样啊。”
“嗯?”庄知鱼一个激灵,瞌睡全醒了,“老师……你……你怎么……”
“我当然知道,”徐老师点点头,“我就是研究这个的。有没有中蛊,别人可能认不准,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说着,没再理会庄知鱼,转身去夹了几个包子,便又和同行的老师学生会合了。
庄知鱼立在原地,看了看盘子里的蛋糕。“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想,“那她,说不定……知道……”
“小鱼……”穆玖伏在心里唤了一声。
“我知道,”庄知鱼连忙打断了穆玖伏所有的思绪,“我知道。”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知道些什么。或许,她只是有一件必须要做也不得不做的事吧。
第25章 纠葛
论坛第一天,庄知鱼的确长见识了。这次是和传统术法有关的论坛,八山二所一中心把这些传统术法玩出了花,简直是在会场搞杂技演出。庄知鱼没记住他们讲ppt的模样,只记住了他们整活的场景。
巫山的老师随手一造就是幻境,庄知鱼看得云里雾里的。蜀山表演了御剑这种老把戏,当然他们最后展示了一下最新的研究成果——御毛线、御钢丝、御牙签,万物皆可踩在脚下。茅山还在画符,一张符当八张用。终南山展示了隐身术,说是隐蔽性大大提升,到最后都没人知道这位老师究竟还在不在会场。华山的老师说他们最近在研究劈山的可行性,打算整个大动静。鹤鸣山的老师到处给人送丹药,说是刚炼的,新鲜。齐云山的老师展示了一下最新研究出来的轻功技巧,整场论坛下来,每个人只能感受到一阵风在面前拂来刮去,吹得脸疼。
墉城研究所的老师稍微收敛了一点,只是摆摊算命。蓬莱研究所的老师就稍微离谱了些,那个东北老太太竟然请了两个大仙上身,让两个大仙相互交谈,差点没让老太太左右互搏。东土巫术研究中心的老师们一起摆了个阵法,说是杀伤力超强,谁进谁死……当然,没人敢进。
不周山书院作为东道主,最后一个上场。李桂英老师赶着一群已经腐烂的毛茸茸的小动物进了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啊大家,现在有这个‘侮辱尸体罪’,我只能给大家赶些小动物来。不过,我已经在研究让这些小动物继续发挥它生前本领的办法了。”她说着,又使唤最前面的那条德牧:“旺财,去闻闻这屋里有没有违禁药品。”
旺财真去了。
庄知鱼看得晕乎乎的,一天下来,她不知道该怀疑谁的精神状态比较好。黄昏时,一天的论坛终于结束,所有人都在餐厅开心得吃吃喝喝。黄无愿带着扬清儿也过来蹭饭了,几个不周山书院的学生坐了一桌,其乐融融。
“怎么样啊?”黄无愿问庄知鱼,“有没有大开眼界?”
“我觉得……我的眼界……现在有点太开阔了。”庄知鱼斟酌着用词。
“习惯就好啦,”扬清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还只是传统术法的论坛,我之前见过创新术法的论坛……你不知道,那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人练出了分身术,几个分身都可以自由思考、行动,而他费尽心思练出这么极端的术法,只是为了多打几份工、为了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作……可怕,简直可怕。”
庄知鱼听了,打了一个哆嗦。“好、好狠。”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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