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玖伏很显然听到了她心声之下的惶恐,眼里的歉意更多了几分。庄知鱼望着她这眼神,自己也觉得这话没有可信度,愣了愣,干脆在心里开摆。
“好吧,我装的,我怕得要死!”庄知鱼想,“但是有你在,我觉得肯定没有问题。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不会死,”穆玖伏连忙想着,“我不会让你死!”
“我知道的,”庄知鱼想,“但是如果我死了,你肯定会报仇的,对不对?到时候,他们应该就不是被夺灵力那么简单了。报纸上的新闻应该会更惨烈一些,缺胳膊断腿儿应该都不过分吧?”
“我会杀了他们,”穆玖伏想,“如果你有事,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庄知鱼一愣,又望着她笑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她故作轻松,想,“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尤其不要到斯斯面前说。她说不定会做你的表情包,配字:一个都别想活!到时候,你的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穆玖伏想:“但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知道,”庄知鱼垂了眼,“我都知道。”她忍不住地想:“如果你出了事,我也会发疯。”
两人默默望着对方,明面上是相顾无言,可心里早就翻涌起千层巨浪。危机来临,促使着情感一波一波地腾踔,要从海底直上云霄。
“少爷,都搜过了,”有人禀报着,“这些秘籍中,未见长生之法。”
用术法检索的速度是很快的,结果很快被交付出来,颜正深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这么多书,就没有一本提及长生吗?”他问。
“没有,”有人回答他,“都是些术法秘籍,虽然有今世罕见的术法,没有长生术。”
“不可能!”颜正深急了,又看向了穆玖伏,“走!里面一定还有!”他说着,催促着穆玖伏,又嚷嚷着:“不然,今日谁也别想出去!”
刀疤脸听了,脸色一变。穆玖伏看见了,却没说什么,只向颜正深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庄知鱼还被挟持着,她得想办法让她脱离危险。
想着,她又看了刀疤脸一眼,转身便听着颜正深的催促,踩在满地的珍贵古籍上,向更深处走去。说起来,自打进墓之后,竟是一路上坡。走了些时候,两条路交汇,便到了一扇分外高大厚重的石门前。门上花纹繁复,比先前所有的门都要精致。飞鸟游龙、山川河水、奇花异草、浮云白日,尽在门上。还有仙人立于云端,俯瞰众生……
只看这图案,所有人都知道,门后不同寻常。“先前的门上都没有其它封印,只有这道门不同,”老李头仔细瞧了瞧,“曾有很多人在这扇门上设下禁制,只有特定之人能打开。只是这最后一次禁制,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哪里不同?”穆玖伏问。
“还是那句话,先前的是怕旁人闯入,如今的是怕里面的东西冲出,”老李头说着,向旁边撤了一步,对那几个抬着棺材的人说,“一会儿反应机敏点儿,只怕这棺材真有用处。”说罢,他才看向穆玖伏:“请吧。”
穆玖伏迟迟没有上手,又叹了口气。“等什么?”颜正深问。
穆玖伏说:“如果里面没有长生术,而是一些怪物,我们是不是都得死在这里?颜大公子,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这满地的尸骨从何而来?为何前人要设下重重封印?为何这里的人都死了?你已经疯了,可是我们还没疯。把自己的命搭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上,不值得。”她说着,环视四周,又说:“一进来我就发现,这古墓里有风。既然有通风口,便不是无懈可击。我知道你们有枪,干脆弄点火药出来,用术法激发,找到薄弱点,把山炸了……这样,我们都可以出去。颜大公子,意下如何?”
“一派胡言!”颜正深催促着,“你若再不动手,我可就要替你动手了。独眼!”他叫了一声,独眼龙立马又将枪口贴紧了庄知鱼的太阳穴。
穆玖伏飞快地看了眼刀疤脸,又说:“好吧,我已尽力,你不听,我也没办法。只盼你记住,若我们当真命丧于此,九泉之下,我也定不会让你安生!”她说着,当即咬破手指,将血抹在了门上。
可是这一次,门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颜正深急了。
老李头皱眉说:“血不够。封印此门的人,当年费了不少心血。一路走来,这扇门的封印最强。”
“还不快动手!”颜正深又在催。
穆玖伏无法,只得借了刀,割破了手腕,摸了满手的血,然后才向门上抹去。如此反复五六次,门终于有了反应。银光随着血色蔓延着,渗进了那些繁复的花纹里,很快,便映亮了整个门。所有人都仰头望门,惊叹不已。
只有庄知鱼在看着穆玖伏,她听见穆玖伏说:“对不起,让你痛了。”
“伤在你身上,”庄知鱼想,“你快用回春术吧。”想着,门已被其他人推开,她还没看见穆玖伏的伤口愈合,便被独眼龙推搡着进了门。
穆玖伏紧随其后,这一进门,连她也止不住讶异。这里,竟是一个祠堂!
整整齐齐的牌位列着,由上至下,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白烛仍然亮着,也不知它亮了多久。最顶有一颗夜明珠高高悬起,让这个屋子亮如白昼。
“巫山神女丙申景氏讳从辉之位……”庄知鱼念着。这种牌位,倒是少见。她又挪了挪目光,看向了紧挨着的牌位:“巫山神女丁酉凌氏讳服之位。”
反应过来后,庄知鱼出了一身的冷汗。丙申、丁酉……
“巫山神女不是一个人,”穆玖伏想,“而是一群人。她们是一个门派,掌门代代相传,以天干地支为区分。”她数了数:“已经有四十六代了。术士的寿命相对长一些,如果按照一代人有七十年寿命来算,也有三千二百二十年。”
“所以根本没有长生之法,”庄知鱼脱口而出,“所谓长生,不过只是‘巫山神女’的名头长生了而已!”
“绝无可能!”话刚出口,就遭到了颜正深的反对。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啊,”庄知鱼气笑了,“神经病。”
颜正深正要骂回去,忽听老李头又喊了一句:“后面还有门!”
“听见了吗?还不快去!”他对穆玖伏说。
穆玖伏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枪还抵在庄知鱼的头上,她只能先去抹了血开了门。
这一次,众人更加惊讶了。祠堂之后,竟是女子的闺房!
“这是历代巫山神女的住所吗?”庄知鱼想。
“可能是吧。”穆玖伏说。
这房间摆设华丽而富贵,穆玖伏已无力去分辨那些究竟是金还是银,她只觉得光亮刺眼,唯有那些雕玉画梁看着温和些,但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些玉也都是上品,毫无杂色,晶莹通透。
“堂屋、书房、浴池……”穆玖伏紧跟在庄知鱼和独眼龙身后,一路走着、看着,又忽而驻足,“巫山神女像……”
可惜,这画像是蒙面的。这应当不是某个人的面容,只是这古墓中人所侍奉的神像。
但这画像还挺有意思。在画中人露出的面容里,眉心之处也点了花钿。妆容很特别,像是云纹捧水波。
难道历代巫山神女,眉间都有这印记吗?
穆玖伏才有了一个猜想,忽听那边又叫起来。“少爷,卧房里有发现,”那声音兴奋得很,“是具女尸!”
第60章 回家
女尸身上穿有一层薄薄的红纱,应该只是贴身的衣物。她身长不算长,没有腐烂,仍安安稳稳地躺在这卧室中央的绣床之上,像是陷入沉睡了一般。可就算酷似活人,她到底也是一具尸体,面目已有些肿胀变形,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庄知鱼满怀着对逝者的尊重之情,挪开了目光,心里却开始思考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明明环境差不多,可为什么外边的尸体只剩白骨,里面的这具尸体却保存得这么好?”穆玖伏和她一起想着。
正想着,只听又有人叫起来:“好深厚的灵力!灵力之源,就是这女尸。”
“她看起来还不到二十。”老李头说。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颜正深说,“人死后,灵力散尽,怎么可能会有保留?”
“还有最后三道封印,”老李头说,“都在这女尸身上。”
“什么?”庄知鱼更加惊讶了。一具女尸,竟要三道封印?她想扭头看向穆玖伏,却被独眼龙一把死死箍住脖子,动弹不得。
“老实点!”独眼龙威胁她。
庄知鱼忍着怒气,不敢发作,只能问他:“大哥,你手都举了一个多小时了吧,不酸啊?”她说着,又望向了穆玖伏,她知道,穆玖伏正在盘算着如何带她离开。
“为什么有三道封印?”颜正深问。
老李头仔细瞧了瞧,又施了法,伸了根指头要点这女子的额头。可手指刚触及女子的皮肤,他便痛呼一声,腿脚猛然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床榻边。
“三层封印,”他痛苦地说,“一层封动作,一层封灵力,一层封寿命。”
“封寿命?”颜正深反应过来,“只要封印打开,她便还能活?”
“是,”老李头说,“她寿命未绝,只是被人封印住了,如同死尸。她仅能调动的一丝灵力在五百年间不断积蓄,而这足够她护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腐烂。”
“施了三层封印,但留了她一条命?”穆玖伏问。
老李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你觉得是不想杀,还是杀不死?”
这话一出,连庄知鱼都忍不住心惊。老李头的话无疑给她们提供了另一种可能,设下这层层封印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向外逃?这床上的女尸,五百年而不腐,她又是谁?
“也就是说……她的身体里,藏有长生之法?”颜正深的关注点总是很特别。
“不一定是长生,”老李头说,“但一定比你我活得长。”
颜正深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把她带回去!”
“带回去?好,”老李头翻了个身,坐在地上,向旁边挪了挪,“你来试试?”
颜正深觉得不对:“你怎么了?”
老李头扶着床,站了起来:“带不走。”
“为什么?”颜正深问。
“封印不解,便带不回去,”老李头说着,伸出方才触碰女尸眉心的手指,手指已经溃烂流脓、露出白骨,“她灵力高深,可扛得住这三层封印而不死。你我俗人,哪里有这般本领?这三层封印,是下了狠手的。仅仅是触碰一下,我便已被封印所噬,这根手指,算是废了。”他说着,向刀疤脸说:“借把刀。”
刀疤脸看了一眼颜正深,方才给他递了一把小刀。只见老李头手起刀落,登时切下了那根食指,又把刀递还给刀疤脸。接过刀时,刀疤脸神色都变了。
庄知鱼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他来真的。”
“不过也没关系,”颜正深说,“我们不是早有准备吗?”他看向了棺材。
“那……我们要怎么把她送进棺材?”刀疤脸问。
“抬进去。”颜正深说。
“若抬不进去呢?”穆玖伏适时发问,“你难道要你手下都被这封印伤了,才甘心吗?”
“那你解开封印就是了!”颜正深说。
“我这口棺材,可不比这三层封印。你真敢把她放出来?颜大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这尸体上为什么有三层封印?”老李头问。
“你们少挑拨离间!”颜正深说着,看了一眼穆玖伏,又看了看老李头,“一具女尸而已,你一个老头儿还抱不动吗?”
“好啊,”老李头说,“这封印之术,你们会吗?就算我有力气把她放进棺材,也不一定有力气帮你施法封印再解封。”
事情似乎进入了死胡同,颜正深着急起来,一句话都再难说出口。穆玖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故意环视一周,说:“好吧,看来颜大公子的手下不过如此,关键时刻,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排忧解难。既然如此,那还是我来吧。”
她说着,走向女尸,边走边说:“我可以帮你解开封印,之后如何,我也管不了来。但我仍有一个条件——”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颜正深:“放了我的朋友。你若愿意,我即刻解开封印,若有命在,我再给你们解药;你若不愿意、想出阴招,我也不介意放出最厉害的毒药,我们同归于尽。你,选一个吧。”
“听起来,两条路都不怎么样。”老李头笑了起来。
“第三条路没人来啊,”穆玖伏看着老李头,微笑,“这里只有我们几个是外人,偏偏都轻易动不得,不能抱女尸入棺。只能说,是我们高估他们了。”
这挑拨的手法算不得高明,但往往奏效。庄知鱼不敢说话,她知道穆玖伏在冒险。穆玖伏的每一句心声,都自她心底传来。即使如今的穆玖伏看起来淡定从容,庄知鱼还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紧张慌乱与强作镇定。
“少爷,”独眼龙经不起这般挑拨,忙说,“让我来!”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上。“少爷,还是我来吧!”不过,他们虽然如此说,却一个主动上前的都没有。
颜正深看了看左右,他有些骑虎难下了。最保险的路就在前方,他也实在不想冒险。于是,当他把所有人一一看过之后,他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来。
“疤脸,你去。”颜正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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