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不念不禁又感叹了一句:这位仁兄真的不是辰玑子的黑粉吗?每个问题都问在了点子上。
楚临顿了顿,瞥向全四。那人便以为他适才的话有效力,让楚临哑口无言,笑道:“哈哈,怎样?无话可说了吧?!污蔑,你这就是在污蔑!”
全四忙接道:“这……还是让我来说吧。”
那人看向他,见他瘦骨嶙峋,不似正统习武之人,道:“你?你是谁?哪门哪派的?”
全四道:“我谁也不是,也没有什么门派,只是个普通百姓。我叫全四。”
那人道:“那你凑什么热闹?你能说出什么来?”
他的语气甚为倨傲,全四皱了皱眉:“是不是只有习武之人才有资格说话?普通百姓就不能说话了吗?没有武功的人就不能行侠仗义了吗?”
那人被他怼上几句,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回怼,冷哼一声。全四道:“这桩事我正巧知晓,否则我才不来这莽苍山派凑热闹。”他扫了眼辰玑子,心跳不觉微微加快,硬着头皮提声说道,“钟不念是我送到莽苍山派的!”
众人皆是一惊,七嘴八舌地问道:“什么?那你为何要将他送到莽苍山派?他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
辰玑子目色阴寒,全四躲闪开他的目光,道:“我、我在一条河边发现了魔教圣女的尸体,还有一个婴孩和她在一起,这块玉佩,当时就在那孩子身上。”
那人又道:“休得胡说!你既是个普通百姓,怎么会认识魔教圣女?”
全四道:“我在正邪对战时见过魔教圣女,知晓她的身份,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当时穷困潦倒,还带着这孩子,就想将玉佩卖掉贴补家用,这才偶然得知,那玉佩乃是辰掌门之物。
“诸位侠士,你们想想,这孩子既是辰掌门之后,如若跟着我这种普通人,不就荒废了天赋吗?所以,我就将这孩子偷偷送到莽苍山派去了。而那枚玉佩作为信物,我本是该好好放在孩子身上,但我想到这孩子其母是魔教圣女,而辰掌门又是剿灭魔教之人,若是他大义灭亲,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可怎么办?那我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吗?”
辰玑子满脸阴沉地盯着全四,目光如同利刃,不自觉间,手指攥得喀喀作响。全四扫了他一眼,连忙继续说道:“所以,为了行侠仗义,我将那枚玉佩分开,一半放在孩子身上,另一半自己留存,以此来约束辰掌门,希望他能善待这孩子。如果他对钟不念很好,那我全四会将这个秘密烂在心里,绝不会再提。但是,诸位,你们都是正道中人,扪心而问,辰掌门是如何对待钟不念的?”
“辰掌门是收钟不念入门,教他武功,可你们想想,钟不念学成的这一身武艺,都用在何处了?”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全四道:“这一身武艺,都用在了魔教余党的身上。他想不明白,师尊为何单单不喜他,所以他就杀了越来越多魔族之人,只为让他师尊满意。但他绝不会想到,他师尊辰掌门,恨的只是他身上魔教的血。”
“魔教复兴,辰掌门又将他锁起来,甚至还亲手废了他的武功,交到魔教做奴隶,只差没有亲手杀他了。你们今日为辰玑子庆贺生辰,还当他是武林正派的领袖,辰玑子杀友、杀妻、甚至几乎杀子,这样的人,你们还要继续拥护他吗?”
第127章 全都怪我
南宫不念在心中感慨,全求通此人口才果然了得。这样一番愤慨之词讲完,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诸多正派人士不禁都纷纷将目光转向了辰玑子,眼中流露出疑色。
辰玑子的神色带着几分怔然,又隐含着几分慌乱,端坐在大殿之上,迟迟没有开口。
下首有人道:“师尊,若是这位全四先生所言为实,那辰掌门……”
钟不念略侧过脸,看向那讲话的人,是一位衣着白衫的少年侠士,衣襟上以银线勾勒出不规则的图案,身背长剑,剑柄上刻着的纹路也与衣襟上的图案相同。
星宿图?
南宫不念随着钟不念的视线瞧了几眼,那少年侠士身旁还站着几个同门弟子,都与他衣着相似,白千雪也在其中,便知此派就是摘星阁。
而被他称作师尊的那位道长年纪略长些,剑眉星目,形容俊朗,听到弟子的话,侧眸瞥向他,微微摇了摇头。那弟子一怔,便止住话音,不再多言。
但殿内其他门派的人却已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在这种场面下,众人都想寻个有名望的人出来主持此事,见此情景,便将期待放在了摘星阁这一派。在道教之中,除了莽苍山派,排行第二的门派便是摘星阁了,但见阁主封含清似不愿表态,有人便道:“封阁主,适才贵阁首徒貌似有话要讲。”
首徒?南宫不念又看了看那白衫少年,心中不解:这少年是摘星阁首徒?为何从未见过?也从未听人提起过?在他穿越进游戏以后,只知白千雪是摘星阁首席大弟子,却不知原来尚有这样一位少年在他之上。
封含清微微蹙眉,看向众人:“封某以为此事事关重大,须得谨慎处之,不能单凭一枚玉佩,以及这两人的话便下定论。”他朝向大殿正首,“不知辰掌门对他们此番指证,如何看待?”
辰玑子的怔然和慌乱已然隐去,视线在楚临和全四身上徘徊,落向钟不念身上时,又隐含了几分阴鸷和狠厉,仿佛已经看破他的身份。
他又恢复了常态,声音沉稳地开口:“这位楚临道长,十余年前确曾来过莽苍山派,可在下与他仅有一面之缘,哪有什么同去魔教卧底之事?你们说那玉佩是在下之物,敢问诸位,有谁见过我佩戴这枚玉佩吗?”
他扫视着大殿内的众人,那玉佩本是他十余年前的东西,而今那些旧识早已所剩不多,谁又会特意记住他十余年前佩戴的玉佩是何模样?便是有觉得眼熟的,此时看到辰玑子颇有威胁意味的目光,畏于他的实力,也不敢站出来多说了。
无人应声,辰玑子对此反应很满意,缓缓道:“魔教圣女已死,我那徒弟……不瞒诸位,早有消息传出,钟不念也已丧命于魔教之手了。你们这几人来势汹汹,说出这等死无对证的故事,在诸多正派同道面前逼问我,究竟存何居心?”
“哈哈……”钟不念忽然冷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大殿内尤为明显。白千雪感觉这声音很熟悉,立刻朝他看了过去。
钟不念右手轻抬,想掀开斗笠,楚临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你别管。”
钟不念微顿,辰玑子盯着他道:“你在我莽苍山派藏头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存的是什么卑鄙阴险的心思?”
南宫不念只觉心口一寒,辰玑子这番话,就像是故意在激钟不念。钟不念眉头一凝,看向楚临:“前辈,放开。”
楚临仍是不放,钟不念笑道:“好吧,不放也行。”下一刻,他便抬起了那只左手,森然的骨节从黑色袖口露出,殿内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向后退去。
他用左手摘下斗笠,楚临待要阻止,终究是慢了一步,无奈地叹道:“阿念!”
那张邪气满布的脸饱含笑意,齐腰的银发又显诡异无比,他朝辰玑子微微俯身,竟是行了个礼:“弟子见过师尊。”
气氛简直太怪异了,那大殿内的众人只觉呼吸都滞住了,已是悄然向后退去,与钟不念的距离越来越远,唯有白千雪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那身为摘星阁首徒的白衫少年急忙唤他:“千雪师弟,退后!”
可白千雪非但没退,反而走上前去,盯着钟不念的侧颜,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兄……你没事?”
辰玑子见钟不念摘下斗笠,看到他的容貌后,虽有一瞬的心神微颤,这番情景却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觉得,局面又重新掌握在了自己手里。钟不念入魔,那便是罪,无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对错恩怨如何,在正道各派的人眼里,魔就是魔,没有例外。
他成竹在胸,一点也不急着说话。
钟不念看向白千雪,笑道:“当然没事,如你所见,我很好。”
封含清道:“千雪,过来!他入魔了!”
白千雪眼眸轻颤,看向钟不念凛然诡异的左手,迟疑着问道:“师兄,你的手是……怎么了?”
钟不念盯着他,忽地发出了一声轻笑:“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入魔了吧?”他抬起手,用一根骨节随意朝封含清指了指,“何必不好意思开口呢?封阁主说得没错。”
白千雪蓦然一滞,眼中升腾起了氤氲的雾气,皱着眉道:“都怪我……”
钟不念好笑道:“怪你?怪你什么?”
白千雪的声音尤为低沉,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怪我……擅自去莽苍山,让师兄武功被废;怪我功力太浅,没办法留在魔教陪你;怪我……怪我在你出事之后没有及时找到你……全都怪我……”
钟不念“噗嗤”一声笑了,似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微微弯了弯腰,摆着手打断道:“行啦。”
白千雪看向他的眼眸,似是想安慰他,道:“师兄,入魔也没关系的,说不定还有办法改修回正道……”
钟不念止住笑,缓缓摇了摇头:“正道?谁稀罕。”
白千雪怔愣地盯着他看,钟不念朝他走近了些,轻轻俯身。摘星阁众人见此举动,不知他想做什么,白衫少年连忙喊道:“师弟,小心,离他远点!”
钟不念浅浅一笑,唇角凑到白千雪耳边,气音柔和:“白千雪,你真有意思,这么自作多情。”
白千雪目光闪动,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又抬眸去看他。
“滚吧。”钟不念衣袖一摆,掌中便是一股真气倏然而出,将白千雪向后推出数丈,落向摘星阁众人那边,那白衫少年连忙接住了他,问道:“师弟,没事吧?”
白千雪沉默地盯着钟不念,颤抖着站起身,似是没有听到这句问话。
南宫不念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还想再看白千雪几眼,钟不念却转过身,将视线落在了辰玑子身上,笑道:“师尊,这么久未见了,弟子可是日夜思念您呢。想不到一见面,您也不曾关心弟子几句,口口声声都是藏头藏尾、卑鄙阴险,照弟子看来,这几个词……倒是更适合师尊您呢。”
辰玑子冷冷道:“你既已入魔,便不是我莽苍山派弟子,不必叫我师尊。”
钟不念点了点头:“师尊不想再做我的师尊了?哦,我明白了,您是想承认与我……还有其他关系了?”
辰玑子怒气浮面,厉声道:“你勾结这些狡诈的狂徒,背叛正道,欺师灭祖,污蔑于我!我今日不会让你们踏出莽苍山派一步!”说毕便一挥手,莽苍山派众弟子齐齐举剑相向,原本在殿外的弟子也接到传令纷纷赶来,霎时将整间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钟不念瞥向众多同门弟子,转回头去看辰玑子:“师尊,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你何必这般心急?其实弟子也想弄明白,我和师尊究竟是何种关系。”
他眼眸一转,看向全四:“全先生,民间是不是有个法子,叫什么……‘滴血认亲’?”
全四眼珠滴溜溜地转,立刻答道:“对!对!是有这个办法,辰掌门,你心里没鬼,试试何妨?”
辰玑子岂会如他所愿,登时勃然大怒,伸手重重拍向桌案:“放肆!我与这屈从魔教的孽障能有何关系?!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莽苍山派众弟子虽是不愿围攻同门师兄,却不敢违抗师命,况且此时钟不念的性情举止与先前判若两人,几乎与邪魔无异。众弟子连忙听令而上,结成剑阵,将钟不念三人围在当中。
眼看一场争斗无法避免,萧云霓忙对辰玑子道:“师尊,钟师兄进入魔教日久,可能是被魔教中人蛊惑,才误入歧途。求师尊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辰玑子狠狠盯着钟不念,低声道:“如果不是当初对他网开一面,也不会有今日。”他这句话压得极低,有意避及殿内的人听到,唯有钟不念真气精纯,听得清清楚楚。
他冷声道:“既然师尊执意如此,弟子便得罪了。”说着便将腰间的竹筒解了下来,递到楚临手里,“前辈,烦劳帮我保管片刻。”
辰玑子不知那竹筒中装着何物,目色很是警惕,钟不念注意到他的目光,道:“这是我母亲。”
辰玑子蓦然色变。钟不念笑道:“她一定也和我一样,很思念你,所以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你见到她不高兴吗?”他盯着辰玑子,却未从那张脸上看出任何悔悟之意,不觉一笑,“是我多想了,你会愤怒、会恐惧、会惊慌,唯独不会高兴。”
剑阵已成,已有数道飞驰的剑光击向三人,钟不念缓缓展开了收魂伞,一瞬间邪气充斥了整间大殿。
第128章 一丝善念
钟不念浑身真气激荡,殿内众人尚未看清,只感觉那白伞一晃,本是圆润的伞面就忽地多出了数把短剑,顺着伞骨延展,寒光凛凛,杀气顿生。
辰玑子不由愣住了。他知钟不念入魔,却并未料到他居然练就了那部“收魂夺魄”的邪门功夫。就是从前,南宫笑舞也未曾练过几式。而此时,这杀气和邪气自钟不念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出,由不得他不信,钟不念远非他适才所想的那般容易对付。他本以为凭借众派之力,如何擒不住那草包全四、功力折损的楚临,以及一个仅仅修炼魔功几月的人?可是如果……钟不念修炼的是收魂夺魄大法,毫无疑问,今日在莽苍山派的同道都要命丧于此。
辰玑子面色森寒,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慢慢变冷了,他不知是如何飞向大殿下方的。
那白伞一展之际,莽苍山派众弟子操纵的飞剑已被尽数打散。伞面再一转,一波强劲的真气便似水波散开,凡是靠近的人都受到冲击,被击打出数丈远。见此情景,那一众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正道诸派也不能再作壁上观,无论是非曲直如何,钟不念入魔,凶性大发,总不能由着这样一个魔头在正道派门胡作非为。
那诸门仙修便纵身而上,刀剑鸣声阵阵。南宫不念只觉被震得险些耳膜穿孔,钟不念却仍面不改色,洋洋自得。他掌中白伞转得飞快,真气在空中浮动,被他操纵得游刃有余,真气与伞面互为攻守,将那迎头的一波波攻击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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