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恩客薄情,情场上的话当不得真,桃娘偏偏多情,一心信了,罢了,是桃娘的命不好。”她娇滴滴说了一番造作的话,眼角费力挤出两滴泪来,两只手却缠得越发紧了。
叶璟明未料到这样棘手,他半天挣扎不掉,一只袖摆被她扯落了大半。
叶璟明狼狈道:“金子给你,我不会拿走,姑娘行行好,放我走吧。”
桃娘左右瞧一眼,压低嗓子道:“那可不行,楼里有规矩,客人若不进房待上一夜,这钱花娘不许拿走。”
她用力将叶璟明往房里带:“客官随我来,来嘛。”
“哪有帮人帮一半的道理。”
叶璟明被连拖带拽地扯回了她房里,桃娘刚将他推进门里,便一把拉紧门扉,落了锁。
叶璟明见状,一扭头就找窗子,要翻窗逃跑。
“哎呀,跑什么。”桃娘扑上去,两臂一张,从身后死死抱住了他,“时候不早了,客官可别误了良辰。”
叶璟明慌得忍不住动了些内力,一下弹开了她,他四处扫一眼,拼命找窗子。
“原来,客官也嫌我年老色衰,打死不愿宿在我房里。”
她见他去意坚决,便装模作样举起半边袖子,抽泣起来,心说呸,哪有让到手的鸭子还飞了的道理。
叶璟明一回头,便见烛下她妆容已花,暗自垂泪,一番话说得好不凄凉。
他顿住,叹息一声:“我当真不是嫌弃姑娘……”
桃娘抓住他说话的间隙,蛇一般便滑进他怀里去,葱葱玉指一拨弄,他腰间四指宽的腰带便松了,桃娘仰头凑上前,呵气如兰,温热的气息掺着室内浓烈的暖香,吐在他喉结上。
叶璟明再一愣神,两片衣襟就散了开来,露出一片光裸的精实的胸膛。
桃娘眼都直了,嘴里喃喃:“我就说人不可貌相,可算是叫我捡到宝了。”
她双手柔弱无骨地搭在叶璟明肩上,暗中使力,将他往床上推去。
叶璟明终于意识过来,面色红透,昏头昏脑得,慌忙捡些胡话搪塞她:“是我,是我样貌丑陋,我配不上姑娘,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桃娘一推:“越是面相粗犷的,心思越细,叫桃娘好生喜欢。”
叶璟明费力站起,额角滚下汗来:“不不,我其实年纪还很大……”
桃娘又是一推,一双手绕着他的颈,一边将他往自己雪白的胸脯上按,一边将唇送上去,在他耳朵边轻轻呵气:“年纪大好啊,年纪大,办事的时候才会疼人。”
叶璟明焦急得不行,他一双秀致的眉毛蹙起,眼里水光潋滟,唇色红得妖异,十分勾人,桃娘撅起嘴,就要去亲他。
叶璟明颈上寒毛倒竖,忍无可忍大喊一声:“我,我不行!”
桃娘嗤笑一声,松开他些,顺势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她一只手在他光洁的胸肌上摸了一把,抬起眼,眼神如丝。
桃娘轻佻道:“你年不年轻,行不行,我一摸身子就知道了,小郎君。”
第74章 并蒂
叶璟眀只当是自己面上的伪装露了馅,一下推开了她,桃娘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郎君,你摔疼人家了”,她抱怨一声,身子又娇又软,偎在叶璟眀脚下,没了骨头似的。
叶璟眀起身摸了把脸,见状本要伸手扶她,又忍住了。
他清了清嗓:“金子给你,我绝不拿走,楼里是什么规矩,你说,除不能与姑娘行那种事情外,我通通照做就是了。”
桃娘不以为意地一手圈弄一下耳珰,一手将腿上薄纱撩开一半来,抬腿去勾他:“那是你没尝过女人的好处,你躲什么,我什么招式不会?只要你上了我的床——”
她细白的脚背柔媚弓起,直往叶璟眀身下探去,接道:“只要上了我的床,就没有还想下去的道理。”
叶璟眀一下躲开了,背对着她,舌头都打起了结:“你,你,你再这样,我就,就……”
桃娘存了心逗他:“你就怎样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叶璟眀沉默一会儿,突然转身一把抱起她,将她重重扔在床上,桃娘顺势环住他的颈项,得意一笑。
她闭着眼,高高撅起嘴来,却迟迟没等来想象中对方急切落下的亲吻,反倒是胳膊一僵,身子一动也动不得了。
叶璟眀费力地扯开她,小声说道:“那我就只好点你穴道了……”
桃娘气极败坏:“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心眼怎么这么多啊,和我睡一觉能亏了你怎么的,还说不是嫌我老,嫌我脏?”
叶璟眀摇头:“不嫌,姑娘今夜心绪激动,才会这样自轻自贱,你其实并不需要和谁过夜来证明自己,我出钱买你也只是想替你解围,没有轻薄姑娘的意思,姑娘一觉醒来,这些自然就想明白了。”
桃娘心头郁闷,想这年轻精壮的身子今夜怕是留不住了,但也没有回嘴。
叶璟眀说完长长一串,仍是目光四散,不敢看她:“这穴道明早就解了,虽是有些难受,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桃娘,这楼里到底有什么规矩,我如何才能留下金子就走?”
桃娘翻了个白眼:“你熄灯,和我睡觉,睡一晚上,明早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叶璟眀想了想,从柜子里搬出一套寝具,铺在地上,他挑灭了烛台,钻进被子里去,离得桃娘老远。
桃娘看着生气:“我还能吃了你呀?进这楼里的男人还有不办正事的,数你是头一个。”
叶璟眀把头闷在被子里,不敢说话。
桃娘话一转,突然问道:“难不成是你心里有人了,装着哪个好人家的妹妹,才这样看不上我?”
叶璟眀张嘴正要反驳,想起些什么,话在舌尖滚了一滚,又咽下去了。
他不接话,桃娘身子一动不能动,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无聊,便想着法子折腾他:“哎呀,光是熄灯有什么用,我还得叫呢,不叫外边的人咋知道我们今晚一晚上有多激烈,我要叫了,我可叫了啊。”
她说着便拉长了嗓子夸张地嘤咛起来,叶璟眀听得头皮发麻,打定了心思不去理她。
桃娘叫了好一会儿,直叫得喉咙发干,叶璟眀卧在地上卷成一长条,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桃娘气闷,实在折腾不动了,她身子又冷又麻,许久才睡过去,迷迷糊糊中看见叶璟眀站起身来,起身替她盖了床被子,又重新躺回了地下去。
桃娘这一夜睡得不甚安稳,一觉转醒天色还不见亮,她揉了揉眼,看见叶璟眀穿戴整齐地坐在桌旁,桌上烧着一只细弱的红烛,他借着微光,提笔写些什么。
“我吵醒你了吗?”他见她醒来,搁下笔,侧过头问,许是昨夜挨了冻,嗓音有些沙哑和低沉,昏沉的烛色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密长的眼睫困惑翕动了一下,夜下看起来分外温柔。
桃娘极少在这样衣裳完好的情况下醒来,又或许叶璟眀的声音太轻太软,她心头突然塌下去一块。
她摸了摸胳膊,能动了,遂直起身来捶了捶肩背:“好了,天快亮了,你可以走了。”
叶璟眀显得很高兴,利索地收拾一番,转身就要跑出门去,想想又觉得好似有哪里愧对了她,便躬身冲她抱了抱拳,捏着杯子说要敬她一杯。
隔夜的酒冷冰冰的,抿在嘴里怎么都不是滋味,桃娘听见这傻小子认真说道:“昨夜叨扰姑娘一夜,还害姑娘冻僵了身子,我在此敬姑娘一杯,算是赔礼了。”
桃娘鼻子里哼出气来,款款下床,耳珰一步一晃,叮当作响。
她坐在椅子上,开始梳妆:“免了这些礼了,快些走吧,别一会儿叫你心上人知道了,还怪我污了你的清白呢。”
她抹去脸上残妆,散开发来,露出一张疲态的五官姣好的脸,眼前镜面还是多年前的镜面,对镜的人一颗心却不是原来的那颗心。
桃娘重新束发,随手捻起一根金莲步摇,直往头上戴去。
叶璟眀一脚都已跨出门外,步摇上流苏的金光闪进他眼里,他一顿,步子又迈了回去。
他的怀里恰有一根一模一样的,是线人交给他的信物,那是姜红柳留下的,他定睛仔细一比对,正是同一双步摇,并蒂生花。
他不动神色打量了片刻,坐回桌旁。
他道:“桃娘,我心中确实有个心仪的姑娘,我一夜未归,怕她生气,想借你头上发簪一用,我拿去哄一哄她。”
桃娘倒也大方,把装满首饰的匣子往他跟前一塞:“你只管挑就是了。”
叶璟眀道:“你头上那支金莲的我瞧着最好看了,我想要那个。”
桃娘下意识地捂紧发簪,脱口道:“不行,这个不能给你。”
叶璟眀长长“唔”了一声,问:“可是这簪子太过贵重,还是这簪子有些意义,叫你舍不得送人。”
“……这簪子不吉利。”桃娘咬了咬唇,“送我这簪子的已经死了。”
叶璟眀若有所思:“可你却将这簪子爱护得十分完好,可见送你簪子那人,在你心里的地位非比寻常。”
“我们都是从红狐手底下出来的人,怪就怪她偏信了男人,非要生下孽种,男人害她,孽种又害她……”她喃喃,贝齿深深咬进下唇里,许久才觉出失言。
她瞥叶璟眀一眼:“反正,相信男人都不会有好结果,这世上的男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的。”
若换寻常恩客,她断然是不敢说这话的,叶璟眀听了竟也不驳她,他想想,点了点头。
“确实,桃娘,我不走了,我今夜还要宿在你处。”
桃娘双眸讶异地张大,片刻,脸上浮起一丝讥讽,很快谄媚笑了起来。
“求之不得呀,小郎君。”
叶璟眀哄她去睡了个回笼觉,他自己出了门便四处拉人打听,周围的花娘大多晓得这是个重金买了桃娘一夜的主儿,也知桃娘昨夜得得瑟瑟叫了一晚上,想必是个多金又本事了得的,叶璟眀一问,便没有不答的。
叶璟眀很快便打听到了红狐其人,红狐是楼里资历最长的老鸨,他手底下训出来的人,都是专供给高官和贵族的,连皇帝后宫里的娘娘,指不定也有几个是从红狐手下出来的。
叶璟眀连着打听了两晚,都没能探到红狐的踪迹。他打探完后晚上便回到桃娘房里,再次旁敲侧击,却也问不出什么了,桃娘每晚扑过来缠着要与他共赴云雨,他便故技重施,点了她的穴道。
桃娘被他严严实实包在被子里,一脸羞愤道:“你又不与我睡觉,干什么捉弄我。”
叶璟眀随口敷衍:“我要在城里落脚几日,别的客栈都没你房里暖和。”
他这慌编得他自己都不信,桃娘给气笑了:“那你相好那姑娘呢,她又不生气啦?”
叶璟眀脸一红,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他至今忘了给唐云峥寄信这事儿。
第75章 相见
叶璟眀每夜宿在桃娘房里,还一个好处便是不易暴露本相和踪迹,这确也比宿在外头客栈方便得多。
叶璟眀打定了主意,每每哄过桃娘入睡后,便翻窗出去打探起红狐的消息,桃娘起初还缠他一会儿,后来便见怪不怪了,叶璟眀钱财给够,她也懒得再接别的客人,每日睡起便是出去显摆一通,说屋里的男人一日没闲着,把她整日整夜折腾得起不来床。
花娘们都围过来,一边怀捧手炉故作不屑,一边又竖起耳朵偷偷艳羡。
叶璟眀倒真没闲着,红狐早不领姑娘出来接客了,他同高官富贾做买卖,手底下的姑娘各个都是养得最出挑的,他形迹不定,许久不曾在楼里露面,叶璟眀也就迟迟逮不到他。
叶璟眀心烦气躁,只能借机与楼里最出色的花魁搭上话,这几日聊了接一个,倒是问出些“行踪”来,但不免遭人背地里指摘“桃娘房里那个,可是个十足的色胚”。
这些叶璟眀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今日得到消息,红狐领回一群普鲁的少女,要在秘密的厢房里特殊调教,他闻声便寻过去了。
秘密厢房可不好找,他一间接一间找过去,挑着眉骨高耸异族面相的女子便打量一遍,不知不觉,他一个人进了一间厢房,厢房里头雪白的绒毛垫子铺了满地,一只偌大金盆里烧着火红的炭火,屋内香烟袅袅,烟雾缭绕中全是光裸着脚穿着轻薄的普鲁女子,她们灵巧的足尖踩在细垫上,与身旁的客人击鼓相合,一群人又笑又闹,载歌载舞。
叶璟眀方才露出身影,一群普鲁的女子相视一眼,便纷纷围了上来,丰腴的胳膊上金铃摇转,轻薄的纱裙随之旋转飘摇,她们邀叶璟眀共舞。
叶璟眀还未回过神,一下便陷进人堆里去,这些高挑明艳的女子踩着鼓点,将他簇拥在屋子中央,很快有人送上酒杯来,与他劝酒。
叶璟眀左顾右盼,觉得这里实在不像是红狐所在的厢房,他挣扎着便想脱身,柔媚又热情的女人们哪里依他。
她们嘴里喃着叶璟眀听不懂的话,水润的红唇上各咬着一枚金杯,仰头就往叶璟眀唇边送,叶璟眀两只胳膊,一边一只,都被旁的女子牵扯着,他一时动弹不得,只得摇头说不要,金杯里的酒在挣扎中溅了他满身满脸。
女子嬉笑起来,越拥越紧,叶璟眀喘不上气,感到有什么柔软的雪白的东西贴到了胸上来。
他面色大躁,步子都稳不住,险把自己匡了一跤,隐约中见有人换了只杯子来,普鲁女子用生涩的中原话逗他。
“你不肯和我们玩,那你必须喝了这杯酒,我们才准你走。”
叶璟眀脑子一嗡,想也没想便接过对方嘴里的酒,仰头一口便灌了进去。
一群人惊讶地笑出声来,倒真放开了他,叶璟眀摔落了金杯,挤出人堆去,连滚带爬,走得十分狼狈。
他走了不消百步,便直觉身子不对劲起来,骨头缝里都是痒意,这股瘙痒很快便爬满了全身,再走十步,他只觉头重脚轻,目眩神迷,那杯酒进了肚,就像身子里落进一把软毛钩子,把他从里到外挠得又痒又热。
他不知所措,往胸口胡乱抓些什么,怀中一支烟花掉了出来,他揉着眼,费力凝视了许久,往空中释放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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