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潮脚步一停:“手断了?你怎么不等他死了再说。”
林垚心说那还不是让你吓的吗?你自己是不知道刚才那个语气有多恐怖,跟让人抢了老婆赶着去杀人似的。
“我们打完球打算一起去吃饭,他有事先回宿舍一趟,结果在图书馆那儿遇到曲临风了,你也知道他那张嘴得理不饶人,就……”
褚思文性子暴躁嘴又脏,打球无论输赢都喜欢跟人争高低,喜欢见缝插针的占几句口头上的便宜,因为那张嘴不知道和人打过多少次架,陆潮说过他几次,没想到依旧改不掉这个毛病。
曲临风家世不错,在金融系也算风云人物,性子难免倨傲不可一世。
他在校园墙上下挑战书结果输得一败涂地心里本就憋火,被褚思文一激面子上也挂不住,打起来也很正常。
陆潮:“别让曲临风走,我现在过去。”
林垚:“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走之前说让褚思文随便要,在平洲,以他家的本事就算把他这条命拿了他也赔得起。”
陆潮一下笑了:“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林垚:“……陆大爷,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思文马上就要疼死了,您身段能不能稍微放放,赶来看看伤兵?别在这儿计较地位了好吗?父皇。”
“让他疼一会,死不了,那张嘴也该吃点教训了。”陆潮说着,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和他科普:“我们首富就是这么在乎地位,你不懂顶尖豪门背后的心酸,钱是次要的,尊严与地位是绝对不可以撼动的,这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原则性问题,虽然他们家也就芝麻绿豆大的生意,但这是尊严问题,不容践踏。”
林垚“啊”了声:“真、真的啊?”
陆潮:“当然是假的。”
林垚憋了半天,冲着手机破口大骂:“陆潮我去你大爷,你他妈又耍我,老子跟你没完!”
陆潮够了勾唇,心里因为郁霈而憋着的那股气总算散干净了,身心舒畅的收起手机往图书馆方向走。
褚思文右手耷拉在地上,疼得嘴唇发白一头冷汗,林垚蹲在他身边,看他嘴角眼角全肿起来了,鼻青脸肿的像个河豚,忍不住笑起来:“还打吗?”
褚思文白着脸喘气,嘴上依旧不饶人,“老子一定要废了曲临风,妈的要不是他们人多我根本不会输给他,嘶……”
林垚看他耷拉着的手臂交错血痕,没好气道:“你行了,少说几句吧你,一会儿潮哥过来听见了非骂你不可。”
褚思文顿时闭了嘴,过了一会还是忿忿:“等我好了,我非得把他胳膊卸了。”
林垚实在劝不了他就由他去了,手断了再不让骂两句,一会该憋出毛病了,“我先扶你起来上医院,卸他手也得等好了再说,能起来吧?”
褚思文一动,立即倒抽了口气:“不行不行,我胳膊太疼了,断了,我胳膊一定断了,林垚我以后不会残废了吧?”
郁霈要出学校去买药,听见哀嚎声便驻足看了两眼,认出这是和陆潮一起打球的男生。
林垚这下也不敢碰他了,“那怎么办,我叫个救护车来?还是我去找一下校医过来先看看,你还行不行啊?能不能撑住?”
郁霈看着褚思文略微蹙了蹙眉,按照他的经验判断,手应该没断,如果骨头出问题他绝对承受不了,大概率只是脱臼。
脱臼只是小问题,要不了人命,郁霈收回视线准备离开,刚一抬脚就又听见褚思文喘着气的□□声,不由得又停下脚步看向他。
褚思文躺在地上十分狼狈,一张黝黑的脸甚至疼出了几分惨白的意味。
看着褚思文的脸,郁霈忽然想到了刚进科班的时候,师傅手段狠辣,师兄弟们脱臼几乎是家常便饭。
郁霈沉吟两秒,抬脚走到褚思文面前蹲下,看到他手臂上的血迹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要伸出的手也顿了顿。
林垚一见是他立即喊了声:“郁霈?你怎么在这儿,你别乱来啊我告诉你!”
褚思文看到郁霈朝他伸手的那一刻脸更白了,他跟郁霈之间有严重过节,得知郁霈跟陆潮表白的时候他直接冲出宿舍要给他点厉害瞧瞧,虽然最后没打起来,但梁子恐怕不浅。
他要是想趁机报复……
林垚胆战心惊的看着郁霈,实在是掐不准这个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余光看到陆潮过来了,忙道:“潮哥!”
郁霈伸出的手被林垚一把攥住,抬眸看向他淡淡反问:“你不想救他?”
林垚一愣。
什么意思?
郁霈看他一脸茫然,无奈解释:“他应该只是脱臼,不是手断了。”
“你看一眼就知道他不是断了?别蒙我啊。”郁霈的眼神太过淡然,林垚忽然有一种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虚感,但褚思文那么骂他,他真能不计前嫌?
陆潮垂眸扫了眼郁霈还被林垚抓在手里的手腕,不知道是因为他皮肤太嫩还是林垚的力气太大,那截儿细白手腕已经红了一圈。
陆潮不由得蹙了下眉。
郁霈抽回手,垂下眼随意揉了揉手腕,陆潮眸光落在那圈可怜兮兮的红痕上,就那么一个恍神的功夫,褚思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冲进耳膜。
陆潮蓦地回神。
林垚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腾地一下站起身攥拳朝向郁霈:“你他妈趁人之危?他都这样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林垚。”陆潮沉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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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春潮带雨(八)
“潮哥,他跟思文有过节大可以等他好了打一架,趁人之危算什么!”林垚怒急攻心,挥拳冲着郁霈的脸便砸过去。
郁霈动都没动,一直低着头看手掌出神。
陆潮眉尖一蹙,攥住林垚的手腕硬生生截住攻势,“有话说话。”
“不是,潮哥你不会是想帮他吧?”林垚惊了,见鬼似的指着被陆潮牢牢护在身后的郁霈,利声道:“这种卑鄙下作的神经病,你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动心了吧?”
陆潮甩开林垚手腕时反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动心个屁,你回头看一眼褚思文,还有你,没事就滚起来,装什么死。”
林垚扭过头,赫然发现褚思文已经一脸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了,生硬的稍微活动了一下“断了”了手臂,一脸懵逼的看向围观群众,“我好了?我能动了?我草?我真能动了?”
林垚木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花生甚么事了?
郁霈刚才咔嚓那一下怎么就给他弄好了?褚思文刚才还要死要活现在居然能动弹了,那……那他刚才要揍人,是哭错坟烧错香了?
要、要死。
林垚战战兢兢抬眼去看郁霈,已知这人是个神经病,其次自己刚刚冤枉了他还要打他,这梁子一定结大发了。
“那、那个……”林垚小心翼翼往陆潮旁边蹭了蹭,小声问:“潮哥,我现在跟他道个歉还来得及吗?”
陆潮没搭理他,看着郁霈离去的背影,很轻的蹙了下眉。
褚思文从地上爬起来,属实也没想到郁霈能对他不计前嫌,“刚才他拿我手,我还以为他要给我补刀,魂都给我吓咧吧了。”
陆潮扫他一眼,微笑:“曲临风怎么把你脑子打出来。”
褚思文缩了缩脑袋,小声比比道:“你这么大火气干嘛,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嘛,下次保证不嘴臭不跟人打架了,哎潮哥,你等等我啊……”
林垚连忙抬脚跟上去。
附近有几个学生在围观,看着郁霈的背影窃窃私语道:“这人谁啊?陆潮怎么会保护他?”
“是啊,陆潮刚才反应真快,不然林垚那一拳非得砸他脸上不可,这么好看的脸要是受伤就太可惜了,啊!我刚才怎么忘了拍照!可恶错亿。”
“啊?你们没看论坛啊?那个就是郁霈啊,陆潮的室友,之前跟他表过白的那个,昨天他出院还让陆潮去接他来着,我正好在球场听见他接电话。”
“真的假的?为什么住院啊?我看着好像是有点病美人那感觉,不过也没到住院的地步吧?”
“听说是为了陆潮整容,挨了几千刀呢。”
“妈呀……郁霈这么喜欢陆潮啊,居然不惜为了他整容,可是陆潮恐同啊,他整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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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霈对血有些应激,血腥味像是有了实体一个劲儿往他鼻尖里窜,让原本就沉重的头多添了几分恶心。
他忍着眩晕找到一个公共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将手送过去,冰凉的水泽冲刷掉粘稠的血迹,也冲散了几分血腥气。
郁霈垂眸看着通红的指尖很轻地喘了口气,关小水流抄了把水在脸上拍了拍,冷静下来想想其实他刚刚不应该上前去,林垚的误会不要紧,打他一拳也不要紧,这些他都不担心。
陆潮刚才那个审视的眼神让他有些心惊。
他刚才听见褚思文哀嚎一时想起自己刚进科班的时候,第一次脱臼是师兄给接的,但技术明显不过关给他接错位了,又硬生生扯着他的手臂接了第二回,疼得他直接昏过去了。
他一时恻隐,希望陆潮没有发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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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思文的手虽然能动了,但保险起见陆潮还是陪他去了趟医院。
“谁给接的骨?”医生沉声问。
褚思文刚把手递出去,一听医生这么严肃的语气魂都要吓掉半截,生怕郁霈一个不小心给他弄残了,憋着气哆哆嗦嗦问医生:“我、我同学,是不是接错了?医生我是不是要残废了?我这手后半辈子还能使吗?我不会当杨过吧?”
“嚎什么,没事。”医生奇怪的扫他一眼,眼底逐渐几分不敢置信,“你这手处理的不错,可以说比我们医院的医生接得还好,回去好好谢谢你同学,你后半辈子没问题。”
褚思文吊着的气一下散了,嘴角一咧:“哎哎,我回去就给他磕个响头。”
医生让他逗笑,“行了,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点药,回去这段时间不要剧烈运动也别打球,免得再次脱臼,这次是你同学给你复位的早手法也利落才没让你吃多少苦,要是拖到医院再处理有得你受的。”
陆潮斜靠在门边,脑海里浮现郁霈接骨时候的表情,冰冷淡漠,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那双细白修长的手就跟折竹子似的,“咔嚓”一推就结束了。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技能?
陆潮蓦地又想到林垚的那句话和送出的拳头,他连躲都没躲就那么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看,手有什么好看的,上面全是褚思文那傻逼的血和泥。
陆潮思维一滞,莫名浮现两个念头。
嫌脏?还是怕血?
他蹲在褚思文跟前时眼睫微垂,侧脸疏冷面无表情,跟在球场舔嘴唇撩他时截然不同,整个人像是笼了一层清冷的薄霜,像个不可亲近的高岭之花。
陆潮莫名觉得他身上有种和年龄截然不符的禁欲感。
郁霈全程几乎没分给他眼神,走的时候也一个字都没说,活像是不想和他交流一样。
难道真的把他在球场说的那段话听进去了?
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生,伤心了?
“潮哥,潮哥?”林垚杵了杵陆潮的胳膊,见他一直在发呆,小声问:“你想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你这眼神想刀了思文?”
陆潮收回思绪,淡淡瞥了他一眼。
林垚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给进门的护士让了一条路,小声比比:“好的,现在我觉得你想刀的人是我了。”
陆潮没搭话。
林垚看着吊着胳膊的褚思文,憋了一会还是压低声音说:“潮哥还是你反应快,要不是你拦着我那一拳指定就打在郁霈脸上了,不过你说他怎么躲也不躲,难道是吃准了你会救他?”
陆潮略一皱眉,他当时确实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就将郁霈挡在了身后,但绝不是因为林垚说的什么动心,而是那个清瘦单薄的身板绝对挨不了一拳。
林垚那一拳打下去,今天进医院的就是两个人。
“不过我还真挺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比我先动手呢。”林垚长长松了口气,看着陆潮倦懒敛眉的样子实在是压不住内心的好奇心,毕竟陆潮这么讨厌郁霈,会出手护他太离奇了。
“潮哥,说真的,你为什么救他啊?”
陆潮朝他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你说呢?”
林垚摸着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你让我说那我可就乱说了啊,我觉得你可能对郁霈有点意思,本能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父皇,承认吧,你的魂已经被妖妃勾走了。”
陆潮伸出手,朝他勾了勾手指,“你来。”
林垚又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又防备的看着他誓死不动:“我不来,我觉得你想把我脑袋拧下来。”
“不拧,你过来。”
林垚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被陆潮一把掐着后脖颈凉飕飕笑了声:“我,对他没有半点意思,我也不是救他,我是怕你这个傻逼动了手会把裤子都赔给他,明白吗?”
林垚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自己,顿时感动的痛哭流涕,扒着陆潮胳膊泪眼汪汪:“潮哥,你居然这么爱我,呜呜呜,要不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姐姐我一定对你以身相许报答你。”
陆潮一松手,“滚蛋。”
林垚嘿嘿两声站直身子,褚思文已经处理完伤口出来了,见他们聊天便凑过来:“你们说啥呢?”
林垚看他脸上和胳膊上横七竖八的创可贴,笑的前仰后合:“过儿,还嘴欠吗?”
“笑个几把。”褚思文抬脚冲他踹了一脚。
三人出了医院,等车时褚思文往身旁瞥了眼,一个年轻男人抱着束花拎着果篮和礼物盒脚步匆匆往医院里走。
褚思文灵光一闪,“潮哥,你说我要不要买个礼物跟郁霈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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