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元姜本以为这句话是那个荣宪说与这个荣宪的。
此刻意识到,这句话是赠给她的。
青鸾从不屑连理,爱情轰轰烈烈,但也一文不值。
唯有权势亘古不变。
剑斩尘缘,断七情六欲。
作者有话要说:
共85章,24号完结……
81、相见
郑朝倾站在阳台上。
恒温仪已经失灵,此地瞬间黄沙漫卷,冷风刺骨。
她往下望,“你要看电影吗?”
过了很久,门开了,随后合拢。
她没有回头,随意一掌,两侧窗帘落下。
月中天,洒银辉,帘里一人,帘外一人。
郑朝倾望着万家灯火,“你坐在那里做什么?”
她刚刚低头看萧珂坐在宫殿外台阶上。这人比较好认,主要是头发太长了,蜿蜿蜒蜒跟墨色溪流一般。
“发呆。”萧珂答。
“我只给你一片方尖片不是因我丧心病狂,那是新款的,它没有魂穿的功能。”郑朝倾仪态万千的转过身。
“她是我姐。”
郑朝倾掀帘走出来,招了下手,宫女端来两个水晶高脚杯,随后她坐在萧珂对面,“请你喝喜茶同款。”
“四方城与你们上三家从此决裂了吧。”萧珂问。
郑朝倾双手交叠,搁在膝上,她发冠上镶着钻石,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格外刺眼,红裙委地,裙上珍珠攒成花卉,把话题岔开了,“楚楚把我甩了,临走前他问我,”她叹,“说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他?”
“你只是死了,又没有被降智。不爱不代表不在意,爱也不代表没有伤害过。”
郑朝倾靠着椅背,“他会读心术,之前被神族的人捉了,我把他救出来的时候,想了那么一下——天这么冷,我想吃寿喜锅,就这么一句话,他跟我三连:滚。再见。你去死。”
“荣二孬找我摊牌时我在想怎么作黄桃罐头。”
“这样吧,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会坦诚相告。”郑朝倾含笑。
萧珂看着她,问,“你们为何在动用异能时要念一句话?”
两人间久久沉默。
“操控元素的脑区在颞叶,邻近wernicke区,语言中枢激活后才能使用异能。”郑朝倾挑了一下眉。
萧珂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这里?”
郑朝倾笑出声来,“敢问如今我与何人对谈?”
“那不重要。”萧珂垂眸,随后十分刻意的抬眸,“我只想说三件事。我死珞珞死。那子弹的外壳是钢。我们有石油和内燃机。”而后笑,语气无比耐人寻味,“你跟涵德军校还真是水火不容,季皇建校,但郑月炎是校长,你作为季皇之女说话居然还不如珞珞管用。”
不然何必顶着滔天舆论压力封云晚词为贵妃。
云清音又何必一定要把孩子留在卫国。
郑朝倾喝了一口冰沙,“这里是北半球,北燕在南半球。”随后有些怅然,“我曾经有过那么一瞬想给你捏个假身份,立你为后。”
“以此为破口,与神族彻底决裂,从而拉拢平民,以求对神族宣战。”
“你跟荣四两人真的是要命啊。”郑朝倾提着高脚杯。“听过一句话没?国色天香,任由纠缠,哪怕人生短……”
萧珂拿勺子搅了一下冰沙,凝眸看过去,“江山面前,红颜不值一晒。”他把杯子放下,“但纵雄心万丈,人死灯灭。而且终究她的所有利用价值你都用尽了。”
郑朝倾等人推出萧珞的原因是试探神族实力。
若成,一句她是异类就能直接将萧珞送上断头台。
若败,神族杀的是萧珞。
“我本来就打算放她走,只有她活着火火才不敢挥刀破帝制。”郑朝倾勾唇一笑,“你想看什么?”
她起身拿过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影碟,一个个的念了出来,“麻雀变凤凰,公主日记,冰雪奇缘……”说着郑朝倾自己先黑线,觉得丢人,“我好像暴露了什么,不许往外说。”
#
荣宓睡下后萧珞坐起身,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坐在榻上,心绪很乱。
突然门开了。
萧珂问:“你还没睡?”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季熙宫。”萧珞开始演,“你是萧珞养的人偶?”说着把人拉到面前,“挺漂亮的,”随后柳眉一挑,“你死了我也会死,这可怎么办是好。”挂起三分邪笑,“软禁吧,怕你自杀,我只能把你用铁链锁到地牢里了。”
“用我洗碗吗?”
萧珞呆了,“你说什么?”
萧珂又重复了一遍,“不用我洗碗刷锅的话,你爱关多久就关多久。”
萧珞惊了,“我特么的是皇帝。”
皇帝自己刷锅洗碗?这哪里的魔幻现实?
“你比我姐好多了。我姐还要我刷锅。”
萧珞演不下去了,“萧逐月,老子我打爆你的狗头。你刷过几次锅?就那么一次好不好?你他妈的半夜三更做拔丝红薯,做完你连锅都不洗,往原位一丢假装啥都没发生,我早上起来一看好家伙,一层焦糖,咱家就一个锅,老子也拿那一层焦糖没辙,谁挖坑谁填。”
萧珂把手腕上那个金镶玉的镯子摘了,递给她。
“你什么意思?”萧珞试了一下发现镯子卡口太窄她戴不进去。
“我意思是你帮我换个图案。”
“我实名……”萧珞把脏话咽了回去,觉得自己浪费感情,随后说,“你知道我有异能了?”
“云清音说的。”
“你怕我吗?”
“我怕你做什么?”萧珂说,“你知道相思蛊的事情了?”
萧珞点了点头,又问,“你去哪里了?”
“我去见朝倾了。”
萧珞拿着那个镯子,上面有血迹,又拿起手帕擦了擦,原本金壳以红宝为主,金边只有很简陋的图案,但萧珞把上面的图案精雕成了凤凰,又将宝石挪到凤凰尾羽处,还给萧珂,当萧珂接过去的时候萧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她觉得萧珂的手微微一抖,便沿着手臂内侧向上探。
触及伤口的一瞬她松了手。
还真是软禁就自杀。萧珞脑中念头万千,同时心中一紧,抓着他不放,“你服毒了?”
“没。”
萧珞才松了口气。
不料萧珂说,“我现在的身体用不着服毒。”他看着萧珞,很刻意的先垂眸,复抬眸。
眼波流转分外勾人,萧珞一时晃神。
就当萧珞呆住的一瞬,萧珂轻声说,“我没带药出来。”
他一天吃十多种药物维持着这条命,一旦停药可能五六天就会死。
皇帝坐拥天下,大概没有感受过生死不由己,听天由命的滋味。
有三天的时间差荣宪就能翻盘。
萧珞急了,也不管萧珂那是不是花魁式看人,“你现在给我回去拿药吃药!”
“我今天吃了。”
萧珞这才松了口气,她放开萧珂,故作轻松,“你知道戴一对墨玉镯子是什么意思嘛?”皱了下眉,“朝倾送你的?”
这玉在灯光下竟然是纯黑的。
但天下玉镯唯墨玉镯不能成对。
“还有人送金丝楠木的筝给我。那是棺材板。”萧珂凝视着她,“你知道那块方尖片是可以身穿的。”
他顺手把郑朝倾给他的那片方尖片丢进棺材里了。
萧珞半晌后坦白,“朝倾想通过你控制我,离了你我又只有一个月的记忆,我不知我眼所见是否为真,我亦不知我耳所听是否为实。”
“我还能看不出来你们间剑拔弩张?”萧珂轻声说。
萧珞白了他一眼,“猫崽子呐,你心里有点数好不好,谁对你好你就粘谁,为了让镜子她们带你一起玩你都可以装女孩。一路把自己弄到了穿什么往那一站都是个姑娘的地步。”
“我不是为了跟她们一起玩。”萧珂终于说了实话,“我觉得这样好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能从她那里打听。”
萧珞轻声说,“那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告诉你了吗?”
“我要你说。”
“我有异能,我也有武功,”萧珞坦然道,“你隔三差五又要放血给我。”
三管齐下,故此事谁都能告诉,唯独不能告诉萧珂。
说来也有趣,知道相思蛊同生共死后,她反而什么都敢说了。
萧珂开口就想怼,但气急骤然心悸,身子一晃,手连忙撑在旁边椅子上。“你把我养大的,就算你……”
后半句没能说出来。
就算你有异能,你也是个活人。
是活人就能被杀死。
有什么好怕的?
萧珞匆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我没事的。”萧珂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颈动脉,数了一下脉率是齐的,转身要走。
萧珞叫住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问,“你为什么给我下琼花液?”
“你跟我说你要去杀贺兰晴,我不知道你会驭金。”
萧珞手捂在脸上,随后压低声音怒斥,“老子他妈的是你姐。你什么时候能尊重一下别人的想法?”
萧珂:“我也想让你感受一下是不是死后世界清净,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烦。”
“正常人不会想死。”萧珞又把自己的脾气和怒火压了回去,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在此时耗竭,“你……”
萧珂习惯性的摆了下手,“在我看来生杀夺予一言决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才算活着。别的叫苟活。”
萧珞被气的不理萧珂了,半刻钟后说,“你对不起我。”她仰起头,一口气缓缓呼出,“江山和美人我不求双全,念在我养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你至少让我有一样吧,你给不了我另一样,你得给我最想要的那一样。”
她本十分开心。
她可以带元姜和逐月一起回西秦了。
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妄想。
萧珂从壶里倒了杯凉的奶茶,挨榻缘跪下,双手举茶盏递到萧珞面前。“要么你跟她走,要么我陪你死。神族已亡,朝倾断不会容你,你对郑月炎来说又没用了,如今北燕诸国有异能,若郑朝倾当真挥师北去,我和荣四没那么大的本事连这等狂澜都能挽。”
他以妾礼跪了萧珞。
“朕是皇帝啊。”萧珞合眸,片刻泪水滴下。“辽东不认萧,河西不从荣,你还阴差阳错的娶了元姜,荣四那个姑娘又非善类……”
一个漂亮女郎一生中会遇到无数诱惑,因为漂亮,她们会得到无数的善意,善待一多,她们便不设防。
只需一步错,满盘皆输。
但荣四是真的心若磐石。
“你现在连个元姜都没办法还我,你怎能这么对我?你自己不愿意苟活,却要我回去苟活?”
“君权神授,听凭天命。”萧珂说,“始皇吞二周亡诸侯,履至尊制六合,秦序八州,威震四海,以为子孙帝业万年不尽,奈何二世秦亡。汉承秦制,为称正统,唾骂始皇焚书坑儒,指摘秦律不近人情。”
“汉乃帝制,尚如此,民主论既出,不出百年帝制必亡,纵你是不世雄主,也难得善终,名声乃立身之本,也是三尺白绫。何苦做亡国之君负千载骂名,此时能功成身退为何不退?”又说,“虽然我们没办法和离,我还是能把元姜还给你的。”
萧珞凝眸看他,“你连主母茶都敢敬?”
“你不是说我不尊重你的想法吗?我尊重你们两个的感情。”随后萧珂皱了一下眉,他腿有点水肿,跪地极疼。
萧珞似笑非笑,“既然你与我无血缘关系,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金银,不能一点响都听不到……”她随即话锋一转,“若我要你委身呢?”
萧珂笑道,“我虽看起来与女子无二,但我真的不是女人。取向这玩意天生的,你对自己好点。”
“若我要你们夫妻两人生属死殉呢?”萧珞斜睨萧珂一眼,用手拨了一下他手腕上戴着的镯子。
季熙宫赏过楚华予一对墨玉镯,意为帝王禁、脔,生为其属,死为其殉,世世不离。
“你死了她不会独活。相思蛊同生共死。我端不住了。”萧珂没那么大的力气,手开始抖,他感觉这杯茶要洒。
好像倒多了。
萧珞冷着脸把茶接了过去,“你说声对不起会死吗?”
萧珂俯首一拜,随后起身。
两人静坐不语。
萧珞默然垂泪,将自己蜷成一团,半晌后说,“人偶娃娃,给姐姐抱抱。”
她把萧珂搂在怀里,荣元姜就躺在床上睡,她都不敢哭出声,“是你负我。”
她低泣,“那是皇位啊。你这就是要我去死,我们一起死了吧。”
“你舍不得荣元姜的。”
“我当过皇帝了,我再也不是普通人了,我做不到了你懂吗?我已经不是你姐姐了,我是西秦女皇,你不能这么对我。哪怕你跟我要她……我都……你不能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叫我退位。”
就这么一搂,她觉得怀中的人偶在喘,喘到浑身都抖,有点像打呼噜的猫,呼吸节律不齐,会突然变得很急促,随后变缓,变缓到最后直接有数秒根本就不喘气,再后又喘的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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