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灵活地向着远方狂奔而去,留下目睹了全程的人们大笑不止。
“殿下。”
少女在钟声响起前抵达了山顶的王宫,等候在那里的侍女们正焦急地翘首以盼,看见她回来,纷纷如同热情的小鸟儿一样围上去,双手交错在胸口行礼,而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说话。
比起公主的侍女,这些同样出身大贵族的女孩儿们更像是公主的女伴,她们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乃至一起出嫁,从而结成更为庞大的团体,拱卫着王室的统治。
年轻的公主跳下马,澄蓝如宝石的眼眸顾盼生辉:“你们怎么没有去神殿早祷?”
侍女们互相看看,窃窃地笑成一团,亚述的女孩们都是能挥舞刀剑、上马驰骋的女武士,她们热烈而外向,从来不忌惮提及一切情|爱:“王请来了一位老师,作为殿下的宗教学老师,我们刚才去看了……”
她们又互相看看其他人,脸上飞起了漂亮的红晕,再次笑成一团,眼神里充满了只有女孩们自己才懂的意味。
亚曼拉拉长了声音:“哦——所以他很好看?比我阿翁还好看吗?”
真伽王是亚述人民公认的美男子,他儒雅而英武,所有的男人都愿意追随他,所有的女孩都愿意嫁给他,但他只迎娶了他青梅竹马的赫殊作为王后,当年不知道让多少亚述少女心碎。
“哎呀那不一样啦!”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说,“是不一样的类型!”
“王是适合做丈夫的人,但是那个人可以做我的情人!”
少女们肆无忌惮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亚曼拉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们一眼,把柔韧的马鞭卷在手上,昂首阔步地小跑进了王宫,还未到达宫殿大门就大声喊起来:“阿翁!”
正在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交谈的真伽王听见这声音就抬起了头,眼睛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宠爱和喜悦,他对自己的客人说:“我最宝贵的明珠来了,她有一双世界上最漂亮的蓝眼睛,她的聪慧让我们的长者也甘拜下风,总之你一定会欣喜于有这样一个聪明的学生。”
真伽王的客人谦逊温柔地笑了起来:“我很荣幸。”
两双眼睛转向门口,一个活泼的影子带着阳光泼喇喇地迸入门内,滚烫的热力和灿烂的光芒像是烟花一样在室内绽放。
那双比晴天的苍穹更为澄澈透明的蓝色眼睛映入了他们的眼帘,年轻的公主注意到室内除了自己的父亲外,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
在见到他的时候,她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女伴们脸上的羞涩红晕从何而来。
这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他有着亚述人没有的灿金色长发,皮肤白皙,颧骨有些高,睫毛纤长,还有一双独特稀少的紫色眼睛,类似古董店里贩卖的古董宝石,这让他看起来非常的神秘,那种与亚述截然不同的优雅内敛造就了莫大的冲击力,这让他的俊美具有特殊的不可复制性。
“日安,尊敬的公主殿下。”青年站起来,弯腰向她行礼,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自然的韵味,“我是翡冷翠派驻瓦伦西亚大主教德拉克洛瓦·德·波提亚,您的父亲为您聘请的宗教学老师。”
亚曼拉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眯起美丽的海蓝色眼睛,上过战场的公主身上有果决刚烈的气质,当她这么一歪头时,属于少女的娇俏又毫无违和感地透露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向我单膝下跪?我听说叙拉古半岛的人觐见公主时是应该单膝下跪的。”
青年微微笑起来,紫色的眼睛在光线变化下出现了变幻莫测的深邃光泽,亚曼拉有那么一瞬间看着他的眼睛看入了迷。
“那是骑士的礼节,而我并没有骑士头衔,作为神职人员,我们不对除了圣座之外的任何人下跪,世俗的王权永远比不上神的权柄。”这个青年的最后一句话很轻,亚曼拉都要疑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看来在宗教学之外,我们还需要加上礼仪课程,以及……”德拉克洛瓦想了想,再次笑起来,亚曼拉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很爱笑,这不是什么坏事,这样一个俊美的青年笑起来能让所有人都心情舒畅,也让他看起来十分温柔无害,“或许我们还需要增加关于叙拉古半岛的风土人情课?您未来会是罗曼的王后,可不能连你的子民以什么为主食都不知道。”
这句话令亚曼拉心中微微一凛,她收起了那种玩味和无所谓的心态,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先生。”
“不,”德拉克洛瓦又笑了,他是真的很爱笑,好像天生就带了一副笑脸面具,时时刻刻要将笑容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不需要这么严肃,请您喊我德拉克洛瓦就可以,我比您大十岁,但是您的称呼让我感觉我好像比您大了一个辈分。”
“要知道,就算是男人,偶尔也会介意自己的年龄。”
瓦伦西亚大主教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其实说真的,十岁已经很大了,”在他们非常熟悉、能够肆无忌惮地互相交流后,亚曼拉提起这件事,毫不客气地说,“阿翁曾经为我拟定的丈夫,甚至有比我小四岁的。”
德拉克洛瓦在她身边拉开弓,耐心地瞄准远处的一只雉鸡,他在亚述待了快三年,但还是始终坚持着穿叙拉古半岛风格的衣服,裁剪修身的衣服勾勒出修长的身材,手肘处骤然散开荷叶边的袖子,层层叠叠的雪白蕾丝间点缀着纯净水钻,领巾中间是一枚拇指大的深蓝色领针,他看起来不再是什么禁欲的神职人员,而是叙拉古半岛浪荡风流的贵族子弟。
事实上,以他的出身来看,他的确就是一名贵族子弟,如果不是他选择了神职人员的道路,他也可以继承一个侯爵爵位。
“是吗,那我是不是来晚了?”大主教思考了一下,微微一歪头,这个少女感很强的动作由他做来并不显得十分女气,反而显出了一种别样的雍容,亚曼拉就是被他这种偶尔出现的带点稚气的天真俘获的,可能是本性里的控制欲,让她总是忍不住对这样孩气的德拉克洛瓦投以目光。
公主笑了一声:“那时候我才五岁。”
好吧,德拉克洛瓦的手一抖,放出去的箭理所当然地射偏了,不仅没有射到那只雉鸡,甚至连对方的尾巴毛都没碰到。
贵族的联姻总是开始得很早,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亚曼拉和罗曼太子的婚事在她十四岁那年就定下了,真伽王给女儿寻找未婚夫得是多久之前的事。
亚曼拉看着青年吃瘪的表情,吃吃地笑起来,她眼角眉梢都写着狡黠活泼的得意,似乎对他不声不响的醋意非常满意,但是为了照顾男人的自尊心——她是多么善解人意啊——公主在心里表扬了自己一句,走上前,和德拉克洛瓦一起握住长弓。
“连一只鸡都射不中,你会被笑死的,这是亚述的小孩儿八岁就能射中的猎物,我六岁就可以独自射中雉鸡了。”骄矜的小公主扬起下巴,她拍了一下德拉克洛瓦的手臂,示意他再次举起弓,握着他的手调整了一下位置。
公主的手并不多么柔软,握着刀剑和长弓的掌心有一层茧,德拉克洛瓦想起自己那个庞大家族里的姐姐妹妹们,她们有很多与亚曼拉差不多年纪,每天被鲜花、丝绸和甜点所簇拥,经手过的最沉重的东西就是象牙扇,睡前用牛奶和蜂蜜护肤,出门用绸缎将双手严严实实地包裹。
但是、但是……
青年低下头,他能看见身前的公主头顶小小的发旋,金棕色的长发上佩戴了一顶便于行动的链式王冠,结成辫子的发丝间坠着绿松石、红宝石和帕托石,深沉的绿、幽静的红、明亮的黄,这些激烈的颜色托举着公主,而她的明艳丝毫没有被压制。
她比蜜糖更坚硬,比花瓣更灿烂,比丝绸更柔韧。
她不需要牛奶和蜂蜜去养护双手,她的手是用来握住刀剑、握住缰绳的,她生来就该翱翔在天空上。
德拉克洛瓦翘起嘴角,这次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真挚温柔。
羽箭脱离弓弦,如流星赶月而去,准确无误地穿透了那只大摇大摆站在树枝上的雉鸡,将它牢牢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完美!”德拉克洛瓦轻声喝彩。
亚曼拉转过脸,对他轻快地一挑眉梢。
他们的视线在极近的距离碰撞,为了拉弓方便,亚曼拉几乎是被德拉克洛瓦半圈在怀里,公主的脊背贴在大主教的胸口,他们甚至能感知到彼此的心跳和血管里血流的涌动——
啊,不对,当他们的呼吸彻底交织在一起,德拉克洛瓦在心里想,这不是亚曼拉的心跳,而是他自己的心跳啊。
不管他多少次亲吻亚曼拉,他永远都会感受到那种仿佛血液沸腾的紧张,好像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波提亚大主教彻底变成了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抱着亚曼拉纤瘦的腰,对方将柔软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肩头,他们踉踉跄跄地后退,然后被草茎绊倒,双双滚在地上。
骤然的天旋地转让两人不得不暂时分离,德拉克洛瓦把自己当做垫子垫在了下面,年轻的公主脸颊上泛着因为亲吻而起的玫瑰色红晕,像金红玛瑙表面经过阳光照射而荡漾起的柔软光晕,德拉克洛瓦着迷地看着她,那双带着水光的蓝色眼睛,和殷红的嘴唇。
“天啊,我应该停下。”他喃喃自语,仿佛是在警告自己。
“但是你不能,”亚曼拉傲慢地宣布,“没有人能拒绝我,就算你是一个人渣。”
这回主动的是亚曼拉,向来十分有主见的公主蛮横地伸出一只手,按着德拉克洛瓦的肩头,将他狠狠压回地面,柔软的草地是天然的毯子,人躺在上面就像是陷入了一团丰盈的云朵。
亚曼拉跨坐在他身上,凝视了他一会儿,俯下身体再度和他接吻。
这次的吻没有刚才那么温柔,他们彼此凶狠地侵略,像是两只野兽互相撕咬,用尽一切手段争夺着对方的呼吸,他们的身体里渗出薄薄的汗水,浸湿了脊背上的衣服,体重将身下的草叶碾烂,丰盈的草里挤出翠绿的汁水,在他们衣服上染出一条条一团团扭曲的颜色,而升高的体温又快速地将一切汗水和草液蒸发殆尽,草原上吹来呼啸的风,带着阳光温度的暖风擦过赤|裸的皮肤时,就像是丝绸轻柔地拂过。
他们扯开用于伪装的皮囊,什么温柔和耐心统统成了过眼云烟,留在这里的只有滚烫的火焰焚烧一样的焦灼,他们紧紧地拥抱,手心里带着对方的体温,手指从脸颊、脖颈滑到锁骨,薄薄的汗在亚曼拉蜜色的皮肤上泛着高贵的金光,她逆着阳光,身上披着太阳投下的光辉,光线给她的身体勾勒出毛茸茸的边缘,虚化的曲线像是水粉的晕染,让她具有了超越现实的艺术美,像是端坐在神座上的女武神,没有人比此刻的她更美丽,亚述的风造就了她自由的灵魂,德拉克洛瓦看着她,像是在圣堂里注视至高的圣主。
我的确无法拒绝,他模糊地想,我如何能够拒绝?
——她比爱永恒。
今天是父母爱情哈哈哈哈哈哈
我感觉我真是不适合写感情线,一写感情戏就干巴巴的,好奇怪啊【痛苦面具】
第84章
希望蓝钻(一)
“教历1082年,从叙拉古半岛刮起的狂风席卷了整个世界,谁也说不清它的开端在哪里,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风暴的中心始终在教皇国、在翡冷翠,在伟大的圣西斯廷一世手中。
“在圣西斯廷一世宣布对亚述的合法统治之前,他曾经低调地离开翡冷翠前往罗曼首都别黎各,这一次出行在教皇国的所有文献中都找不到具体的记载,它被含糊地带过,好像这不过是一次最为普通的圣座出巡,但在教宗回归翡冷翠后半个月,亚曼拉女王的遗嘱就经由教廷向整个世界公开了。
“而第一个表示对他的支持的,正是人们本认为会极力反对的罗曼女王桑夏一世。在之后教皇国和加莱的对峙中,罗曼也始终坚定地站在教皇国一方,哪怕女王与加莱皇帝有着确凿的婚约协定。显然,在那一次秘密的访问中,教皇与女王达成了不为人知的协定,这一协定奠定了之后的‘黄金同盟’的基础,尽管直到如今我们都无法得知同盟协约的具体内容。
“难道真的是血缘和亲情,令女王大度地放弃了对于亚述帝国的统治?还是教皇许下了更为诱人的果实?在数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只能面对着圣西斯廷一世的画像,遥遥地幻想他曾经运筹帷幄的政治智慧和诡谲多变的语言艺术了。”
蓝色的墨水在光滑的纸面上写下了最后一行字,纸面上的印刷体和手写文字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这只手合上了厚重的书,封面上一行烫金的文字就坦然地显露了出来。
——《千年翡冷翠:地上神国缔造者·圣西斯廷一世(上)》
教历1082年8月,加莱柏瑟市。
柏瑟位于罗曼和加莱的边境,作为一座典型的边境城镇,它的商贸业非常发达,同时城镇治安也极其混乱,在很多年里,它都是罗曼和加莱相互争抢觊觎的领土,五十年前柏瑟的领主逝世,加莱皇室收回了这块土地作为皇室资产,但是基于都德莱的遥远,从某种程度上说,柏瑟几乎就是一块无主之地。
加莱皇室也不太在意柏瑟的发展,这里没有矿产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资源,事实上连本地人都不觉得柏瑟有什么好的,他们只是碍于自己的贫穷而无法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
柏瑟的市政府门前有一座广场,这座由皇室拨款修建的建筑算是柏瑟除了那座前领主遗留下来的领主府外最为先进豪华的,不过人们并不那么在乎这位软柿子市长,但凡有点儿势力或财富的人都不会被派到柏瑟来当长官,柏瑟人在长久的混乱中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一下子就看透了市长软弱的本质。
市政府前的六月花广场很快成为了商贩们的聚集地,他们在这里组织集市,市长对此也不愿加以理会,每天只是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思考如何回到权力中心都德莱,这样的放任反而令柏瑟的市场更为繁荣,有不少罗曼乃至教皇国的商人,都愿意来这里参与买卖。
但是最近好像不太一样,嗅觉敏锐的商人们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不详的紧张气氛,柏瑟常年不关闭的城门被不知从哪里调拨来的士兵把守住,他们不理会那些要进城的人,唯独仔细地审查每一个要离开柏瑟的人。
“那些士兵不是一般人,迪克看到他们的衣服上有鹰头刺绣,那可是皇室的象征!”
“什么?难道他们说软蛋威廉要调回都德莱是真的?”
“呸,怎么可能,有人还看到我们的好市长在新开的妓院里殷勤招待那些士兵的长官呢,他要是能走,哼,明天我就是柏瑟的新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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